同伴很不屑,“精神病一眼就能看出来还叫什么精神病呢,我们都查彻底了,她和那两个死者一点恩怨都没有,平时关系还将就,要不是有病,杀了别人干嘛,还留下那么多线索等着抓?那不才真有病么?”
提问的警察看看坐在车后的薛真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薛真真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脸上甚至还有隐约的神经质的微笑。
有些人为了买一间自己的房子省吃俭用两年。
有些人为了得到某个被认可名分忍辱负重两年。
有些人为了争取高高在上的职位不辞辛苦两年。
有没有人为了复仇而精心准备蛰伏等待两年?
呆滞的目光,时而疯癫,时而低语,忍受住种种变态的检查方式,距离成功已经那么近,谁又在乎这一点点的痛苦?在这个世界里,心中有鬼的人都是演员,演出幸福坦然。薛真真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两年前,爸爸和弟弟开车回家途中遭遇车祸,爸爸和弟弟死了,对方一对中年夫妻也死了。对方的女儿辱骂着疯狂砸坏薛真真家里的一切,仿佛忘记就是因为自己撒娇,她的父亲拗不过才喝了两杯啤酒,也正是她在车内耍小姐脾气,原本就有些微醉的父亲回头安慰,才避让不及刚刚切换车道的薛真真的爸爸。
是的,她是有底气哭闹质问的,因为她的老公用钱摆平一切,将责任强加在薛真真死去的爸爸头上。薛真真不甘委屈,薛真真哭诉无门,薛真真默默埋下怨恨的种子,她以为这辈子都将带着这个伤疤窝囊地活着,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还给爸爸一个公平。
直到,遇见另一个人。那个人和薛真真一样有着无法拯救的痛苦,恨之入骨却无法报复。巧合之下,薛真真在网络上认识了那个人,她们交换彼此的痛,彼此安慰,继而约定,彼此救赎。
她们彼此进入对方的生活,去接触对方憎恨着的人。虽然看起来两人素不相识,可事实上,二人彼此的生活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两年前,她们开始在空间里共写日记,用一个人的名义,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彼此文字中暗含的蛛丝马迹让她们获知对方生活的信息,也是后来警方判断薛真真是人格分裂的证据。那个人寄来项链、钢笔、丝巾,那个人翻出以前的日记留言。
看到这里,你会以为是交换杀人?呵呵,那会抹杀掉手刃的快感,会抹杀掉亲眼看着深深记恨之人在自己面前痛苦的满足。
那个晚上,薛真真看着那个人用石盒砸碎叶美美的脸蛋,恨恨地扯下那串项链;那个下午,薛真真在杜朗铭扯着自己低声说出那句“是你杀了叶美美么?”后轻轻告诉他,“20分钟后,天台见。”
她看着杜朗铭眼中的恐惧悔恨和不甘,也看着那个人用钢笔狠狠插入杜朗铭扒着护栏的手。薛真真丝毫不同情那一对男女,带给别人痛苦的人也不应该毫无负担地活着,不是么?现在,薛真真马上就要进精神病医院,她心里有点点激动,在那里,有个人等着她去救赎。
每个人身上都有罪,完成了这一切,她自然也会对自己进行救赎。所以,她不后悔,一点也不。
“那个人是……哪个人?”小白问林寻,随后又自己回答,“是李捷么?不对,不是她……精神病院……难道这个故事还有续集?”小白胡燃跳起来瞪大了眼睛。
“大概吧。”林寻无意识地回应了一句,心里对于这个故事也不是很确定是否有续集的存在,但看起来,故事似乎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你说,这……会不会是真的?”小白意犹未尽喃喃自语,但不知怎的,她的话引得林寻没来由一阵心慌,于是连忙打断,“什么真的,还煮的呢!哪里会有人花两年时间做这样的事情呀,警察可是很厉害的!再说了……”林寻顿了顿,“就算是真的,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林寻知道,这身世一片空白的丫头是把这些故事当作寻找身份的线索,只是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套未必太过于牵强和悲观。在一切都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为何不让自己更加快乐一点呢?
这个晚上,林寻和小白过得很闷很恍惚,吃饭洗碗玩游戏看电视……在房间里来回穿梭,直到晚上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林寻才想起来被冷落在一边未拆封的大闸蟹,此刻正包装得工工整整放在厨房的餐桌上。大闸蟹啊大闸蟹,可千万不要死掉哦,我可懒得拿去调换呢。林寻在心里暗暗祈祷。
“小白,你猜……”拿起快递盒子的林寻对小白说,可话到一半又住了口,因为手上的触感让尚未出口的话僵在嘴里。在林寻脑袋里,原本应该是团购的八只大闸蟹的份量应该会有蛮重,但传递到手上的感觉却是异常的轻飘。更加让人不安的是,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林寻捧着个快递箱呆呆地站在桌边,小白顿生奇怪,走来碰了碰她的肩膀,“林寻,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这个感觉不能告诉小白,几乎是在一瞬间,林寻就做好了这个决定。
“你在网上买了什么东西呀?沉甸甸的。”小白一边说一边从林寻手里自然地拿过快递看着,但马上眼睛转过来,瞳孔里充满着不解和淡淡的恐惧。
“这个盒子……怎么……”小白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当然,林寻明白她在困惑着什么,但又能怎么说?
这天夜里,林寻失眠了,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古怪的故事和接连而来奇怪的包裹,虽然不愿承认,但她却不免认为故事与网购来的大闸蟹包裹这二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感觉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故事的触角从冰冷的电脑屏幕延伸到了活生生的生活。也许小白也与我有着同样的感觉吧,所以整个晚上,她都没有碰过笔记本,俩人坐在沙发上,僵硬地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桌上拆开了的快递盒里,一盒风干了的花瓣带给房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一种失去生命的香气,让人窒息。
3.
大闸蟹事件的阴霾笼罩着林寻和小白整个周末,当然,林寻没有告诉她事实,将错就错承认了自己在网上买了干花来熏香。也许,怀疑自己的感知瞬间出了问题比怀疑自己的生活一下子陷入错乱的危险来得要好。对于林寻的话,小白也许是半信半疑,她以为是自己宅在房间太久,让记忆和身体都出了小问题但不管怎么说,包裹的事情就这样不再被二人提起了。
私下里林寻也询问了团购网站,得到了货物尚未发出的回答。这不算是个坏消息,至少百多元的大闸蟹没有不翼而飞,只是,那写的有名有姓有地址的“干花”,又是谁的杰作?
当天晚上林寻和小白两人有意无意地检查过包裹,可惜黏贴单据的地方被谁撕掉了一部分而残缺不全,当然,寄件人是谁也不得而知,打电话去快递公司却又没有单据号码,只好作罢。
直到又一个周末来临,团购的大闸蟹终于姗姗来迟。老天保佑这次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新鲜足称的活物,大闸蟹的到来让这两个小女人的生活阴霾不再,周末晚饭时分,林寻和小白撸起袖子风风火火地在厨房忙碌了半天,清蒸大闸蟹、香辣蟹、洋葱牛柳、土豆丝、青椒玉米、鱼丸海鲜汤摆了满满一桌。
“哇——”摆好最后一盘菜后,小白吸了吸鼻子,做了个夸张的享受表情,“林寻,看来我们的手艺也不赖嘛!”
“是你的手艺,可不是我们。”林寻这不是谦虚,满桌子的菜肴基本都出自小白的手,而她自己只不过负责打下手罢了。
“嘿嘿,大闸蟹是你买的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所以我的功劳里也有你的一半……”小白一边举起筷子夹了块牛柳一边冲林寻挤挤眼睛,“林寻,你现在还会讨厌和我住在一起么?”
小白突然而来的这句话让正在喝汤的林寻差点呛着,“什么啊,我哪里有讨厌和你住在一起?”
“别骗我了,虽然我这里有问题,但是,这里可是亮堂的很!”小白先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指自己的胸口,“莫名其妙的自己家里住进来一个陌生人,换做是谁都会不舒服吧。也很正常。”她一边说一边细细地夹起一粒粒的玉米来填进嘴巴里,随后仰起头,等待着林寻的回答。
“真是的……”林寻见状放下筷子,故意拖长声音,“你是故意逼我是么?逼我说,很高兴与你同住?好吧……”她顿了顿,“我承认,之前有点小小的不适应,现在呢,欢迎你,我的新室友,新朋友!”
“嘿嘿。”话音刚落,小白便笑出了声,搞得林寻颇不自在。
“哎,小白,既然现在我们是朋友啦,那房租是不是你要负担一半呀!”
“才不要呢!我可以天天做饭给你吃,不收你工钱已经很仁慈啦!厨艺这么好的室友,你哪里去找?”
“别臭美,再自恋下去,可就没你吃的份儿了……”
“嘻嘻,好吧不说了,你吃这个嘛,尝尝……”
两个人嘻嘻哈哈笑笑闹闹地吃完了这餐饭,前段时间隐约盘旋在内心里的那些小小的阴影和疑惑随着胃口的满足而消失殆尽,这也许就是别人说的,“嘴巴幸福了,心也就幸福了”吧。
吃完饭,小白和林寻懒在沙发上聊天,这顿大餐实在太给力了,只有吃进去的力气,没有消化的余地。
“如果,咱们可以一直这么生活下去,也不错吧。”小白靠在林寻旁边小声的说,“是不是啊,林寻?”
林寻笑笑,也不管小白是不是能看到,没说话。说实话,对于小白,林寻有着很矛盾的心理,不管出于自责、同情或者这段时间培养起来的感情也好,林寻从之前的排斥到现在自然的接受,她觉得小白并没有影响自己的生活,同时自己也有责任在某些方面照顾或引导小白,然而,她却惧怕小白把这一份的照顾变成依赖。亦如现在这样的场景和对话,让林寻百般的抗拒。
也许是晚餐的气氛太融洽,小白没有意识到林寻的不对劲,依然不依不饶,“你不愿意和我一直这么生活着么?我可以给你天天做好吃的呀!”
林寻不经意地皱皱眉,依然是笑笑,什么也没说。小白在那边沉默了下来,房间里的气氛也沉默了下来。
“傻瓜,我们是姐妹,你以后找到了记忆,肯定会找个好男人嫁了。说不定你已经结婚了呢,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个人正在焦急地寻找着你……”过了很久,林寻扭过头,看着小白,“傻妹子,你怎么可能跟姐姐一直这么生活着呢?况且,我也要找个好老公来嫁了!”加重语气说完最后一句话,夸张地伸伸懒腰。
“哎呀,以后不能吃的这么奢侈了,不然,咱俩准得一起减肥不可!”林寻悄悄地转移话题,希望能结束这个沉默的气氛。
话音刚落,突然,摆在二人面前茶几上笔记本电脑的界面跳出来一个提示:您有一封新邮件了。
这是小白的QQ。
又一封新的邮件。
小白和林寻对视了一下,然后,点开了邮箱。
果然,这是一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