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是怎么知道打你们家邻居的电话可以找到你们的呢?”贺宁问。
倪胜母亲摇了摇头,也有些说不上来:“我当时光是觉得我儿子没事,我就松了一口气,没想过问那么多,我猜可能是因为我儿子平时打电话找我们的时候,都是打我们那个邻居家的电话,我们两家院子挨着院子,从墙头都能翻过去,打电话去他们家找我们方便,我们两家关系也不错,所以我儿子每次都往那儿打。”
“倪胜平时给家里打电话的频率高么?”
“不高,一两个礼拜打一回电话,有的时候比这还少。”倪胜母亲听了这个问题,神色更加黯然,“以后……以后就再也听不到我儿子打电话回来了……”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贺宁赶忙给她拿纸巾,与此同时心里面还暗暗的猜测着,倪胜给家里打电话的频率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比较低的,倪胜母亲方才说到的那件事,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抢了手机过去吓唬他的家人,那对方又怎么会知道打一个邻居家的电话就一定能够找到倪胜的父母呢?很显然,那个打电话吓唬倪胜母亲的人,平日里应该是和倪胜关系比较密切的,所以才知道倪胜给家里打电话时候的习惯。
打从汤力在案发现场外面的垃圾箱里面找到了带血的雨衣之后,他和贺宁就没有把这一起案子真的当成是一起简简单单的入室盗窃转化而成的故意杀人案,毕竟以现在这样的一个季节,a市的降水一般都不算多,并且还都是在下雪,很少有人会穿着雨衣出来,更别说入室盗窃的小偷又怎么会选择穿着那种雨披式样,不方便行动,并且还很容易发出声响的雨衣去行动呢。
倪胜的母亲对于儿子在市里面的生活情况,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身边有哪些朋友,都并不了解,也问不出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所以贺宁和汤力也就没有再太多的向她刨根问底,把最后一次她见到倪胜的时间,还有其他一些需要了解的问题大体问了一遍,之后就送她离开了公安局。倪胜母亲似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临走之前又向贺宁道了一遍歉,求她无论如何不要记恨,千万别表面上假装不生气,实际上赌气不给倪胜破案,不抓杀害倪胜的凶手。
贺宁无奈极了,还得好言好语的安抚倪胜的母亲一番,然后把她送上了出租车,送她去车站坐车回家,倪胜的父亲还在家里面担心的等着结果呢。
“我真是错了,”贺宁等倪胜的母亲走之后,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唉,我要是一开始就表现的特别生气,不理不睬,之后再稍微缓和一下情绪,表现出谅解的样子,说不定倪胜的母亲反倒心里面觉得踏实一点。”
汤力对此也觉得有些无奈,笑了笑:“人的心理是最复杂的东西。”
“现在死者身份确定了,就是倪胜,倪胜的个人情况我之前也已经初步有了掌握,他没有过什么不良记录,没有案底。现在和家属谈过了之后,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职业,他的电脑、手机这一类可能收集到个人信息的物品都失窃了,倪胜租住的那个破房子,周围什么监控设备都没有,左邻右舍也都搬离的差不多了,想找个平时能对倪胜有印象,帮咱们提供一点线索的人都困难,现在我怎么有一种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去查的感觉呢!”贺宁叹了一口气,“之前的案子都是一上来就案情很复杂,可以调查的方向太多,不好筛选,这一次倒好,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但是实际上却找不到方向,也是一样的犯难!”
“还是想办法查一下倪胜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平时以什么为生,又和什么人打交道比较多吧。”汤力也觉得这件事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打算参照寻常的谋杀案思路去解决,“倪胜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总要和人打交道的。”
“那倒是,不过这就得碰碰运气了。”
两个人下午又在案发现场附近走了几圈,一来想要找到能认出倪胜的邻居,二来也想看看周遭那些开店铺的人是不是见过倪胜,甚至跟他打过交道。只可惜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左邻右舍仍旧是无人应门,似乎都是一栋一栋的空房子,而周围的商户,还有至少一半没有开张营业,其余已经在营业的小餐馆、理发店之类的,也都对倪胜的照片没有任何印象,等于贺宁和汤力白跑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的两手空空回到了公安局。
不过一回到公安局,倒是有一个新的发现等着她们。
“你们回来啦?”唐弘业看到他们回来了,连忙招呼他们过去,“刚才刑技那边的小张过来找你们来着,他说有一个发现你们应该会挺感兴趣的。说实话啊,这个案子我没参与,但是我听说了之后就觉得挺有意思。你们之前在现场,不是看到过厨房的窗台上面有一小块形状不太规则,并且比较浅的血迹么?”
“对啊,那块血迹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贺宁听唐弘业这么说,就知道肯定是刑技方面对那一块血迹有了什么特别的发现,赶忙开口问。
“特别!那是相当的特别了!估计绝对是咱们从警以来第一次遇到的那种情况,”唐弘业点点头,有点故作神秘的说,“那块血迹是一处手印。”
手印?手印有什么好特别的?贺宁有些纳闷,看看汤力,汤力也皱起了眉头,很显然是和自己有着相似的感觉。那块血迹的面积很小,如果非要说是手印的话,那倒不如说更像是指印,可是面积大小看起来很接近指印,形状却又似乎有些不对,现在再加上唐弘业这故弄玄虚的表情,就更说明有问题了。
“你确定是手印?”贺宁又问了唐弘业一遍,唐弘业点了点头,她皱起眉头来想了想,忽然脑子里面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不是人手吧?”
“还是贺宁机灵,我故意说‘手印’想迷惑你们一下,没想到居然猜出来了!”唐弘业点点头,“小张说,从那一小块血迹里面,的确发现了有指纹或者说掌纹的存在,但是纹路和人类的指纹又并不相符,所以怀疑是某种动物的。”
“动物?”没想到自己的灵光一闪还真猜对了,但是这样的一个答案还是让贺宁感到有些惊讶,毕竟从案发现场的环境来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饲养过小动物的样子,她小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尽管贺妈妈很努力的保持着家里面的卫生清洁,但是狗毛和动物身上特有的气息还是会让人很容易的就感觉到,所以假如说是倪胜饲养过一只宠物,但是在凶手入室杀人离开,并且没有关严房门之后从门缝里溜出去走丢了,那么他们在出现场的时候一定可以感觉出来。
“对,动物,但是他们也鉴定不出来究竟会是什么动物留下来的,所以就让人去了一趟农业大学,找了专门研究动物的专家咨询了一下,最后专家的观点都认为是灵长类的爪印,确切的说是前爪,所以我刚才故意说是手印,想要迷惑你们一下来着,”唐弘业点点头,这一次他没有再继续卖关子,而是把最终的结论给说了出来,“咨询了几个这方面的专家,最后都比较倾向于是猴子,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只体型不算特别大的猕猴,就是那种现在好多赶时髦或者追求独特的人,通过一些不太合法的去到买回家里当宠物养的那种。再举个比较容易唤起记忆的例子吧,就是咱们这个年龄的人小时候,偶尔的也能看到有那种耍猴人,带着几只猴子玩杂耍,那种耍猴用的猴子就是猕猴的一种。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一小片血迹,应该就是来自于这种体型的猴子的前爪。”
这个答案倒是真的让贺宁和汤力都大吃了一惊,哪怕说那血迹是老鼠的爪印,可能都还容易想象,也比较好接受一点,可是猴子这种动物,平时听说的时候多,在生活当中近距离见到的机会都很少,尽管占着个人类近亲的头衔,实际上除了儿童故事以及动物园里的笼子里面之外,大多数时候对人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怎么忽然之间就会有沾了血的猴爪印出现在案发现场呢?
贺宁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略带着一点茫然的扭头看了看汤力,汤力也有些错愕,便把视线投向了向他们转达这一消息的唐弘业。
“那小张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发现么?”他问唐弘业。
唐弘业两手一摊:“暂时没有,他说了,在现场没有发现其他比较明显的猴爪印,专家也说了,猴爪子比较小,纹路跟咱们人类也有明显的区别,加上本身体型就比较小巧,在室内的地面上不那么容易留下明显的痕迹,再加上咱们平时对于猴子的指纹足迹这种又不是特别熟悉,其实室内应该还是有其他猴子的足迹的,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么一处爪印,只不过要不然就是痕迹比较清浅,不那么好采集,要么就是被无意当中破坏掉了,恐怕再去收集的可能性不大。”
贺宁听他说完之后,觉得还有疑问没有解开:“可是窗台上那个沾了血的爪印到底是怎么留在上头的呢?那形状看起来也不像是一只完整的爪印啊。”
“哎呀,你要不问,我差一点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唐弘业猛地拍了拍脑门儿,“是这么回事儿,这件事啊,他们也和专家一起探讨过了,毕竟猴子的爪子跟咱们人类的手还是比较相似的,不完全一样,但是功能差不多,所以根据咱们平日里对痕迹的分析经验,又参考了一下专家的意见,最后认为有可能是猴子想要攀上窗台,爪子已经抓到了窗台边上,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脱了手……不对,应该说脱了爪吧!所以就留下来那么一块不规则的爪印。”
“血是谁的?”汤力想到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不是猴子的,”唐弘业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血液成分经过对比,不仅是人的,而且还就是死者本人的,那个房子里所有发现的血迹都是死者自己的,没有第二个人,包括下水道里面提取到的含有血液成分的水也是一样。”
这下可就有意思了,原本贺宁还觉得这个案子看似简单,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就在这样的时候,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插曲来,案发现场居然惊现猴子的爪子印,并且还沾了死者倪胜的血迹。
在a市这样一个说大不算一线城市,说小却也颇为繁华的地方,有野生猴子跑到民居里面去的几率就和外星人到访地球的几率差不多,最近一段时间也没有听说任何关于a市动物园有动物跑了出来的那种新闻事件,那么这个猴子的来路就比较好解释了,要不然就是与死者倪胜有关,要不然就是与凶手有关。
考虑到案发现场的那个生活状况,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平时就饲养了小动物的样子,所以贺宁和汤力都更倾向于猴子是随着凶手一起来的,之后又跟着凶手一起离开了,为什么会留下一个沾了死者血迹的爪印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办法去准确的做出分析和解释,但至少给了贺宁和汤力一个切入点。
人多,猴子却不多见,养猴子的人恐怕也不会很多,想要锁定目标,首先自然要先弄清楚到底在a市范围内,或者说在市区范围内,都有哪些人在饲养猴子。猴子这种并不被公开允许私人饲养的动物,如果被作为宠物来饲养的话,除非驾驶私家车,否则恐怕很难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远途迁移,所以从他们的搜索范围这一方面来讲,倒也还是比较乐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