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家门,顿听有怪异的声音从厨房那断断续续地传来。
家里进了贼?高裴又惊又疑,哪有小偷会看上一幢荒废好几年的房子呢?出于安全起见,高裴求救附近巡视的警察,但俩人仔细察看过后,屋里一切正常,一点儿都没有被窃的迹象。
“你大概听错了吧。”巡警说。
高裴也觉得是自己饿昏了头而引起的幻听。不料送走巡警没多久,奇怪的响声再度从厨房传来,而且是一种刺耳的“嘶嘶”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高裴坚信自己这回绝没有听错。
那小偷刚刚肯定躲起来了。高裴迈着谨慎的步子接近厨房。结果在停在厨房门外的同时,里面声音也随之停歇,对方似乎也听见了鞋底踩在老旧木地板上所发出的吱呀声响。
厨房不过三五平米的大小,只置放了流理台、排气扇以及电冰箱和连小孩都无法通过的采光窗。仅有的退路现在正被高裴把守着,小偷无处可逃。
高裴攥了攥手中的木条——这是下午打扫房子时拆卸下来的已经折了一半的窗框,也是他目前唯一的护身符。其实他生性胆小懦弱,在发现家里进了贼后早就慌了神,只是在社会上摸爬打滚这么久,若今天就这么落跑的话,只会平添小偷再度光顾的几率。
走廊上的电灯摇摇欲坠,橘黄色的光线不断拉扯着高裴脚边的影子。他将耳朵伏在门板上,试图借声音辨识小偷的位置,眼睛同时注视门把,做好小偷突然开门冲出来的心理准备。等了一会儿,高裴仍没听见里面传来响动,于是挺直身,将空出的左手置于门把上。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猛地打开门。
“别动!”高裴高举木条,提着嗓子大喊。
厨房里黑漆漆的,水槽处反射过来的月光成了有限的光源。高裴急切的目光扫过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包括电冰箱都打开查看。结果昭然若揭,厨房里连只蟑螂都没有。
对啊,连蟑螂都不屑造访的空屋子,就算是贼也不可能久留吧。
边思忖着这个问题,高裴转身走出厨房。
来到走廊上时,他却忽然驻足。
咔,咔——
因为厨房里又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高裴丢下木条逃走了,逃到两条街外的小旅馆过夜。寒风呼啸着从窗缝钻进房里。他紧裹着毯子,哆嗦地畏缩在床头,脑海被无以名状的恐惧充塞着,彻夜无眠。
就这样,高裴找到了这家房屋中介。
他是从一个嬉皮士口中听说这家店的。那个人的年纪不小,却穿着夸张、肥大的喇叭裤和耷拉到膝盖的T恤衫,头上缠着花格围巾,还戴着一副时下罕见的头戴式复古耳机,这副耳机大得出奇,使他活像一只盘着犄角的老绵羊。
那时高裴正跟旅馆老板谈起房子闹鬼的事情,同住在旅馆的嬉皮士忽然冒出来,为高裴指了条路。
“虽然还不确定你家是不是凶宅,但说不定能帮上忙哦。”嬉皮士如此说道。
……
高裴用乞怜的眼神注视着何遇,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你父亲呢?”何遇问,“一直没听你提起你的父亲,他在哪里?”
“这个……”提到父亲,高裴颓丧的面容显得更加难看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
“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不,其实也没什么,”他说,“我和父亲的关系不太和睦,说是很糟糕也不为过。当年之所以离开小镇,也是为了逃避父亲的缘故。原以为会在母亲的葬礼上见到他,可是那个人,甚至连自己妻子的葬礼都没有出席,是怎样的人,你可想而知。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见到过他,也不想见。他在哪里,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就是这样。”
自从高裴走进事务所后,何遇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坚决的表情。看来,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已到了难以调解的程度吧。
“那么,还是去房子看一看吧。”何遇说。
“你愿意帮我想办法了?”
“说不好,”何遇耸耸肩膀,“首先要确定是否在我的业务范围内。再有,也要看能否找到合适的接收者。尤其是后者,很大程度上要随缘的。”
高裴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们现在就动身?”
“不是我们。是你和她。”
“她?”
高裴顺着何遇的目光投向摆在房间角落处的旧沙发。那里恰好位于背光的阴影处,仿佛蒙上一层浓重的雾,显得十分昏暗。不细看的话,甚至不会察觉有个娇小的女生正坐在沙发上。她的脸宛如瓷娃娃般,穿着黑色的高中制服,漆黑的长发与角落的黑暗融为一体,面无表情地看着高裴,从她脸上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高裴指着少女问:“她……她刚才就坐在那里?”
“一直都在,你没发觉?”反倒是何遇奇怪起来了。
“这个……”高裴托起下巴,一脸困惑。
“带她去就好了,她才是真正的专家。”
何遇向少女投去询问的眼神,少女以微小的弧度向何遇点了点头,随后盈盈起身,来到办公桌旁。
“好、好吧,”高裴对少女说,“那就拜托了!”
少女轻飘飘地跟在高裴身后,走出了事务所。
待得少女独自回到事务所,已是一个小时后了。她站在何遇跟前,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怎么样,见到了?”何遇又问,“是我们份内的事?”
少女点头,整齐的黑色刘海微微颤动。
“和他父亲有关。”她说。
“辛苦了。”
何遇站起身,走到少女身边。她的身高大概到何遇肩膀的位置。他抬起手,抚了抚少女乌黑的长发。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少女晶莹剔透的嘴唇翕动着,仿佛呢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