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间,易书元一手捏着蝉壳掐指一算,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一旁本被忽略的古树。
丹经中所云,金蝉乃地脉之灵集大成者,受了天地之精华,各种神奇的特性都往它上面堆。
其实这些话在易书元这个层面,看过也就是一笑而过了,因为万物生灵又有哪个不是受了天地之精华呢,而各种神奇也多为术士臆想。
最初的本质上也就是一只蝉而已。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金蝉这种成灵之物也确实不一般,至少这会易书元手中的蝉壳不只是入药厉害,因为那种法眼中的纯净感,某种程度上使用得当的话,也是一种能趋吉避凶的宝贝。
不过这种纯净的感觉有淡去的趋势。
易书元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金蝉已经脱壳,手中的蝉蜕变失了依存,而金蝉本意也是令蝉壳腐化在树下。
思索间,易书元一面望着金蝉远去的方向,一面抓住从袖中滑出的折扇。
吟尘在易书元手中化为了一支细细长长的笔。
如今易书元的道行愈发精进,变化也更能掌控入微,这笔正是无相的那一支细长的画笔,他以笔尖在蝉壳裂口轻轻一划,那蝉壳子居然就合上了。
就好像此时在易书元手中的不再是蝉壳子,而是一只完整的金蝉幼虫。
“咦!”
石生惊呼一声,一边的灰勉也盯着易书元手心。
这当然不是为了好玩,易书元如此做过之后,蝉壳就好像重新归于完整,不再有气息泄走。
灰勉跳到了易书元的胳膊上,凑近那个蝉壳细细嗅了嗅,脑海中还在想着金蝉的样子,甚至想着它是什么味道的。
蝉也是灰勉喜欢的食物之一呢,不过这一只太过特殊,显然是不能吃的,要是能吃一定是最好吃的。
“先生,我们去找那金蝉?”
灰勉这提议之下,石生也显得跃跃欲试,风火轮都已经出现在手中。
“不急!你先拿着。”
易书元将手中的金蝉之壳递给石生,后者小心接过,却见自己师父伸手触摸身边这棵古树,并且随着手势向下,身子也渐渐蹲了下去。
“师父,您在做什么呢?”
易书元用拨开树下的草木落叶,好似见到了金蝉钻出来的洞。
“有灵之物讲求一个阴阳相继五行有序,以我通感所得,此金蝉依大地之厚重,衍金行之妙所生长,照晨光而蜕变,为金阳之灵物,但同时金蝉又是生灵,克木而食其汁,抑木之生机灵性多年,而今花蝉飞得这么急,亦是明灵之刻便生出了不安”
“啊?”
灰勉愣了一下,神色若有所思,一边的石生眉头紧锁,一开始不懂,但看向师父触摸的古树,又似乎渐渐变得似懂非懂。
“师父,您是说,金蝉在地下很多年,以天赋之妙吸食这棵古树精华,现在终于破土而出,心虚跑了?”
易书元看了一眼石生,微微点头道。
“你这么理解也不能算错,这金蝉之壳之所以没被金蝉带走,也算是刻意留给这棵古树的。”
随着易书元手掌贴近地面,地面的泥土就像是化成了特殊颜色的流水,一点点轻柔地涌向两边,就像是水位降低了数尺,古树的根茎也好似渐渐“出水”,有一大部分展现在两人一貂的眼前。
即便如此,大树依然屹立不倒,丝毫没有不稳的样子。
“嘶”
灰勉倒吸一口凉气,这古树在外面看着树干苍劲叶片翠绿,但在这枝繁叶茂的表象之下,地下的根茎败坏严重,有很多处地下树瘤,更有不少根茎亏如空壳,就像是人之血脉枯竭。
“我本来还以为没什么,现在一想这金蝉好过分!这哪是一个蝉壳就能抵过的呀?”
灰勉虽然是动物成精,但比起人还是更能对非人之物产生一些共鸣,以这情况看来,这古树也不只是寻常的树木了。
“这都是那金蝉吸的么?”
石生愣愣看着根茎上种种树瘤乃至腐烂之处,问了一个自己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易书元倒是也没这么激动。
“真论起来,这也是物竞天择的自然之道,也是相生相克之理,寻常知了猴在地下,也是会吸食植物汁液供自己生存的。”
说到这,易书元话音顿了顿看向树木继续道。
“不同之处在于,感天地之道而开始修行者,自有灵性和明悟,金蝉所为坏古树之道,它蜕壳成功的那一刻诞生了灵智,心中已觉不妙,而这古树虽不能动弹,但已经历经几百年风霜,或许更早明灵,早就有了自己的感觉了。”
这么说着,易书元折扇展开,一道白气送出了一个葫芦,拔开瓶塞的时候和往日稍显不同,有一股浓郁的酒香从葫芦中飘出。
易书元拿着葫芦站了起来,葫芦嘴向下倾倒,便有一股淡淡的酒雾从中飘出,覆盖到古树的根系之上。
石生愣愣看着古树,它有了自己的感觉的?那岂不是一直都很痛?
此时整个根茎都附着上了一层酒气。
“先生您这是在帮古树恢复元气么?”易书元收起了葫芦,将塞子重新盖上,葫芦又带着一道白气飞入了折扇。
“这么点酒恢复元气怕是不够,但可拔除对它而言是毒源的瘤子,嗯,还有,更多算是止痛吧。”
酒气未散之时,不用易书元额外动手,树木根茎上的一个个特殊的树瘤就纷纷脱落了下来。
一道清风带起一个个树瘤,纷纷飞到了易书元身边,随后又顺着葫芦的轨迹飞入了折扇之中。
“此物也是因为先有金蝉而存在,丹经之中都没有编出来呢,与蝉蜕互为两面,亦可入丹材之列!金、木、水”
易书元喃喃着,金和木,指代着金蝉之壳和刚才拔除的树瘤,水则是指水泽龙王之鳞蜕。
既然都已经齐了三行,本来并无太多想法的易书元,自然就想着或许该在主材之外该凑齐五行了。
这种念头也只是在易书元脑海中一闪而逝,此刻酒气还未散去,但古树的根系看着却比刚刚好太多了,没了那密密麻麻的恐怖树瘤。
易书元又看向自己的弟子,指了指古树道。
“石生,用心感受,有什么感觉了么?”
石生想了下,凑近古树伸手将之抱住,把耳朵都贴到了树干上,微微皱眉之后又闭上眼睛。
好一会过去,石生的眉头也渐渐舒展,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师父,我感觉不出来不过就是觉得很自然!”
“还不错。”
易书元点点头,这就够了,古树情绪本来也没这么快,随后他就向后退开了几步。
шωш⊙ ttκǎ n⊙ ¢ o
“小心脚下。”
这一句话落下,周围的泥土又如流水一样涌动过来,石生赶忙跳开,在易书元身边看着古树下方,看着泥土再一次将古树的根系盖住.
“师父,蝉壳!”
石生将手心攥着的蝉壳还给易书元,后者也将之往折扇内一丢,一点金光隐没在扇面之中。
虽然在扇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扇中山水深处的树上已经趴着一只“金蝉”了。
“我们走吧。”
得到了金蝉之壳和树瘤,易书元心情显然不错,带着石生和灰勉御风飞天而去。
人到半空,易书元也回望那边的山谷一眼,古树依然如来时那样静静立在那,好似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以易书元如今的道行,心中已经升起明悟,那金蝉和古树有今日这一段恩怨,将来免不了要碰面的。
缘牵一线之间,易书元自觉将来或许他也能再次遇上。
清风越飞越远,好一会之后灰勉才反应过来。
“唉,先生,那金蝉不是朝这方向飞的啊!”
“废话!”
“啊,先生您不打算去追那金蝉了啊?”
易书元驾驭天风方向不改,看着灰勉笑了一下,似乎是明白它在想什么。
“那金蝉脱壳成功,便是一次蜕变,身中灵机满溢,急匆匆遁走既是避开古树,也是急着寻一处地方好好修行呢,咱们去干什么,抓来给你吃?”
灰勉咧了咧嘴。
“我才不是那种貂呢!”
是不是伱心里清楚!
易书元心中吐槽一句,不过生了灵智的金蝉,灰勉应该也确实不会动嘴,至多只是好奇而已。
——
北仓州鹿灵县地界,一支骑马的军士队伍正在策马奔腾。
来者一共二十一人,每个人都身披甲胄,不但携带长短兵刃,而且弓弩至少带着一样,显然都是军中弓马娴熟之辈。
为首的是一员武将,单手持缰绳,一柄大枪就这么提在手中,而武将身边的一名士卒骑马的同时也扛着一杆大旗,旗帜上有一个大大的“段”字。
“驾~”“驾~”
骑手们以腿策马,仿佛人马合一,轻松驾驭着马匹的每一个动作。
“将军,前面就是鹿灵县了!”
“嗯,今晚就可以在县城中过夜了,等我去见过那鹿灵县令,破例带你们喝酒!”
“哈哈哈哈那太好了!”“多谢将军!”
骑手们纷纷欢呼,赶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已经快到目的地了,自然也不用太过注意马力,因为马匹不入夜就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