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响起,董婉踩着时间点进入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们早就坐得稳稳当当,一个个都昂首挺胸,比后世那些学生们,可要认真许多倍。
今天上的是中班,董婉本来只教小班来着,肖女士也觉得,让孩子学学绘画陶冶情操很不错,到了十四五岁,就该努力往自己的脑子里填补些更实用的知识了。
只是她讲的实在好,在学校里还小有名气,总有中班甚至大班的学生,忍不住翘课去听讲,肖女士就干脆让她在中班也开一堂课,五天一次,时间很宽裕。
董婉笑了笑,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只小香炉,搁在窗台上,才走上讲台。
不得不说,董婉已经爱上讲课,一开始只是因为好为人师的天性,之后忽然发现,这帮学生认真学习,并且从她这儿得到知识,进而爆发出强烈的崇拜感,数日之内产生的影响力之巨大,简直让她目瞪口呆。
几乎比她连载小说,连载半个月还要多。
看着飞速上涨的影响力数值,董婉甚至连自己抽奖所得的‘神香’点起来都不觉得心疼了。
而且,讲课的兴致大增。
一开始讲授的时候,董婉也就是按部就班,和玩一样,哄着女孩子们玩玩,给她们讲讲形象设计,讲讲化妆,讲讲怎么画漫画,都很随意,这些东西也很新鲜有趣,算得上有用,只是,董婉确实没把自己作为一个老师,也没有很严肃地上课。
至于她那个历史课助教,到是因为承诺过,于大师对她也很期待,好好准备,认真上了几节,每次课堂气氛都很热烈,但她也同样没太当回事,只当自己是做百家讲坛的节目来着。
可自从发现认真讲课,让学生们真正接受知识,她自己得到的影响力也会飙升,那种感觉,那种满足感,简直令人飘飘欲仙,董婉一下子就把当老师作为自己的长期职业,并且一定要认真经营下去。
她觉得,这大约是功利心才起作用。
功利心就功利心吧,也没什么不好,算是一举多得,至少现在,董婉连她的绘画课,都是认认真真地准备过,讲课时努力把没一个字,都灌输到学生们的脑子里去,讲美学,讲构图,讲透视,不但让学生们接受美的熏陶,陶冶情操,还会教给她们一些这个时代很难得到的技巧。
每天只要有空,就努力琢磨怎么让学生们更好地理解,怎么讲得通俗易懂,怎么把……自立自强,认真面对世界,好好生活的一种信念,传达给学生。
肖女士有一次过来听课,听董婉举了一个盲女画家,怎么学习用色的例子,听得热泪盈眶,回头就忍不住认认真真地给董婉行礼,“董先生!”
私底下,肖女士很少叫她董先生。
学生们也感觉出董婉的用心,以前对她也尊重,但现在,敬意简直像是能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好几个家长都表示,孩子回了家,言必称董先生,董先生说,吃什么吃什么对皮肤好,董先生说,不能挑食,董先生说,现在女孩子学一点儿医学知识,对以后会有好处,董先生说,董先生说……
家长们都觉得,自己说一千句话,也没人家董先生说一句更管用。
不只是学生,连好几位老师,都觉得董婉讲的东西很有意思,她那种深入浅出,风趣幽默的讲课方式,也值得学习,一有空就来旁听。
董婉顿时让夸得脸红,别人不清楚,她自己难不成还不知道?
她根本不是一心一意想做一个教书育人的好老师,更不是像现在某些老教授一样,把教出几个好学生,当作毕生的追求,或者抱着十年育树百年育人的打算,想给这个国家奠定未来。
她现在如此费心劳神,不过是功利心在起作用。
然后她那些不敢当的语言,就成了谦虚的表现,肖女士更满意,听说还专门去给孙大人送了一份厚礼谢他。
老爷子的身子骨如今已经不好了,精力不济,时常感叹后继无人,听肖女士说起董婉的近况,就不免惋惜她不是男儿,扭头送了几个侄孙女去女学读书。
他老人家可不是那类重男轻女的老古板,即便更注重男孙,对女孩子们的培养也一样认真,并不是只打算把孩子当做联姻工具对待的。
“同学们,我们开始讲课。”
香气已经弥漫开来,董婉敲敲桌子,从包里拿出一张京城画报的报纸打开,贴在白板上,又随手在白板上画下几座摩天大厦。
“大家看……”
她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底下所有学生的精神就高度集中。
孙明明也抬起头来,其实,多少有点儿心不在焉,她是孙家的远方表亲,这次说是来陪读,其实就是伺候小姐来的,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学什么画画,她本来是打算去读个师范的,听说有几个教会女学开了师范,学生们出来就能做家庭老师。
一个比她大不了三五岁的女孩子,还能讲出什么花样来?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教室里落针可闻的紧张气氛,孙明明只听了几句,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自己走开。
看董先生几秒钟就在白板上画出简略却又酷似的楼房和行人,听她随口指出画报上画家哪里出了错,哪几笔是事后修改,并不连贯,还有,明明是写实,哪里画得模糊不清,没有必要,什么地方比较好。
听完她讲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孙明明觉得,自己若是也学会了画画,一样可以去画报投稿,说不定也能靠这门技艺养家糊口。
董婉另起炉灶,只修改了几笔,下面的学生就发出了齐齐的惊叹声,明明改变不多,但就是变得有立体感,更活灵活现,仿佛更有吸引力了。
渐渐就入了迷,等到下课铃声铃声骤然响起,孙明明差点儿吓得跳起来,连忙四顾,发现周围的学生都目光直直地看着前面,根本没人关注,眨了眨眼,她忽然觉得,也许以伴读的身份跟小姐读书,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算幸运了,就在她隔壁,上课认真,作业认真,尊师重教的那个赵兰,因为父亲要把她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也许下个月就不能来上学。
“这堂课就上到这里,你们今天的作业,就是从最近几期的画报里,选出一幅自己喜欢的作画,然后写一篇评述。”
董先生舒缓的声音,很好地抚平了孙明明心中的烦躁。
连声音都很好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