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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地下停车场中,停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车辆,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
周天星坐在一辆四排林肯车的驾驶座上,头罩黑布,只露出鼻尖以下部位,有点类似于电影上佐罗的传统造型,唯一区别是,眼眶部位没有开洞,也就是说,这块布的主要功用是,蒙上他的双眼。
他正在凭直觉倒车,换档、踩油门,转方向盘,动作流畅而精确,操纵着笨重的车身,堪堪越过重重障碍,毫厘不差地把车倒进停车位中。
如果说停车也可称为艺术,那么周天星绝对是停车界的艺术大师,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把在场几个观众看得目瞪口呆。
“啪啪啪!”
观众之一的楚雄南首先回过神,用力鼓起掌来,如同迎接凯旋的英雄,快步抢到车门边,不过却有人比他还快,袁华嗖一声窜到他身前,猫着腰拉开车门,同时很自然地用一条胳膊撑着车门顶部,恭迎周天星下车,兴奋得满脸通红:“你这手绝活简直可以上吉尼斯了。嗨!我开了几十年车,今天才算见识到什么叫神乎奇技。”
楚雄南则是一把拽住刚下车的周天星,用力拍着他的肩,笑得合不拢嘴:“小周啊,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练出这种水平的?说实话,你从前飞车的视频,我也看过,本来还以为只是偶尔超常发挥,现在看来,真是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啊。”
对这个未来侄婿,楚雄南现在是越看越顺眼了,不吝溢美之辞后。还是觉得没有完全抒发出感慨,又转头对呆立一旁的楚蓉道:“蓉儿,这回服气了吧,车开得快有什么用,那不是拼技术,纯粹就是在烧钱买乐子,我和你爸从来就不赞成你去玩什么赛车,你就是不听,这回碰上真神了。还不快点拜师。”
楚蓉脸色阵红阵白。偏过头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蒙上眼睛倒车嘛,我只是从来没练过,练多了我也会。”
又狠狠跺了跺脚,赌气道:“算我输了,好了吧,不跟你们玩了。我走了。”然后就绷着小脸,气呼呼地走了。
楚雄南含笑望着侄女远去的背影,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居然出乎意料顺利。
昨天晚上,他不惜自降身份,拉着姚春芳和张家生打麻将,为的就是给楚蓉腾出和周天星相处的机会。虽然中间还隔着一个林水瑶,可两女从一见面起就显得亲热无比,那是看在他眼里地,只要三个年青人在一起玩得开心。楚蓉和周天星的关系自然就在无形中拉近了,至于以后的事,他原本是打算,视情形发展再说。谁知今天一大早,楚蓉就急吼吼地冲到他房里,声称要和周天星飙车,请他出面见证。
平心而论。青年男女间。尤其处于周天星、楚蓉这种年纪,是感情最不稳定的阶段。往往并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大多情况下,所谓恋爱,其实是出自一种动物本能。身为过来人的楚雄南,自然深明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有自信,可以一力促成这桩美事。
当然,并不是说年青人就不懂爱情,而是指,爱情本身也是一种学问,需要经验和经历的积累,需要在不断学习中才能得到提高,初涉情场之人,往往只是出于异性间的相互吸引,或者被对方某种特质所吸引,严格意义上,这并不是爱情,而是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结果。
说句题外话,真正地爱情是什么?世上没几个人能说得清,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爱看言情小说。就笔者看来,爱情并不是空中楼阁,而是和生活密不可分、息息相关地,爱情是生活中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并不是全部,所以,不能脱离实际,片面追求理想中的爱情,否则,必然会被生活无情地抛弃。当然,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以上只是笔者一家之言,不必深究。
言归正传,身为修道人的周天星,修的就是生死大关。所以,他绝不可能象普通年青人那样振臂一呼,就热血沸腾,动不动就和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所以他自然不可能真地去陪楚蓉发神经,学古惑仔玩飙车,因此,他选择了一个很另类的方式,和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公主比停车。理由也相当充分,基本技术不过关,就没有资格和他单挑。
毫无悬念,他轻而易举取得了完胜。
完成这个不大不小的闹剧后,周天星就和楚雄南一起外出了。根据昨晚在饭桌上达成的共识,今后一段时间,他必须一直陪同在楚雄南身边,进行燕航重组的相关谈判,而姚春芳等人,则由袁华全程陪同,继续在北京游玩。这样一来,其实反倒给周天星放了假,至少再也不需要偷偷外出了。
今天和楚雄南一见面,周天星就对他起了个心卦,已对楚家兄弟的算计洞若观火,同时也觉啼笑皆非,看来他之前地推测一点都没错,这个家族虽然极有权势,却个个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锦绣其外而败絮其中,身居高位而目光短浅,居然把家族联姻当成头等大事,不择手段至此。
不过,这其实也是一种普遍现象,不足为奇。中国历史上就有一些昏馈无能的帝王,以为只要用联姻来取悦外藩,国家就可以长治久安。这种方式并非全无可取之处,汉武帝就曾联姻匈奴,但那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争取时间养精蓄锐,最终消灭对方,否则,他就是个昏君。
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和亲”,周天星的小算盘就又打响了。他的一贯作风是,绝不轻易放过任何有利条件,他当然不可能娶楚蓉,但这并不妨碍他暂时利用一下楚家在京城地势力。
楚雄南的座车中。两人正在亲切交谈。
“天星,我家蓉儿就是小孩子脾气,有时候说话做事不知道轻重,你可别见怪啊。”楚雄南轻描淡写地道,不经意中,已不动声色地改变了对他的称谓。
周天星老脸微红(只因联想到卦象中楚蓉地赤身**),故意沉默一刻,笑道:“楚总,您可别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楚小姐挺有个性的。性格开朗率直,不矫揉造作,还是挺可爱的。”
楚雄南心情大悦,呵呵笑道:“给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昨晚在饭桌上,我就觉得你和我家蓉儿挺班配的,要是你现在还没女朋友。我倒觉得你们俩挺合适地,说不定就把你们撮合成一对了。当然了,这只是玩笑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对了,你和林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对这番半真半假地试探,周天星报以一笑:“楚总。看您说的,我周天星何德何能,怎么敢那么贪得无厌。嗯,我和瑶瑶地婚期还没最终定下来。主要是因为家里两位长辈都还在云南支边,可能时间上比较尴尬。”
楚雄南目光一闪,微微颔首,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语气诚恳地道:“天星啊,我虽然很少去东海,不过你的一些事我也略有耳闻。听说你和贺延年之间……有一些意见分歧。还发生过一些小摩擦,当然了。这种情况在工作中是难免地,也许其中还存在一些误会。这样吧,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情况,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由我来出面协调,不要动不动就把矛盾激化嘛,你说是不是?”
周天星沉默片刻,言不由衷地道:“楚总,我也不是不知轻重地人,我承认,我对贺书记的一些工作方法不敢苟同,但贺书记毕竟是我的上级领导,您放心,我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楚雄南笑了,连连点头:“这样就对嘛,其实贺延年这个同志,不论工作能力还是人品,我一直都是相当放心的。这不,前些时候他还主动向我汇报,对你的工作成绩相当肯定,还打算把你列入今年的后备干部名单里,由此可见,这个同志办事还是比较公允地嘛。这样吧,等下回我去东海的时候,把你们俩拉到一起,当面谈谈,把里的疙瘩去了,你看怎么样?”
对楚雄南的满口胡言,周天星只能照单全收,笑道:“其实我和贺书记之间,也没什么原则性的矛盾,要是您亲自出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心中却道:“这样也好,楚雄南一句话,胜过旁人千言万语,他贺延年再牛,充其量不过是楚家的一个家奴,以后要再敢对我使坏,我就直接把这张老虎皮抖出来,看他还敢嚣张。”
说话间,车已停下,是市区的另一家五星级酒店,正是这次合资谈判地主场地。
迈入金壁辉煌的大堂,一个燕航的工作人员迎上前,恭敬地道:“楚总,国资委和相关部门的同志快到齐了,我现在就领您过去。”
楚雄南点点头,随口吩咐道:“你回头给我们安排两间套房,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接着转头向周天星解释道:“目前各方代表基本上都住在这里,主要是为了办事方便。”
周天星心领神会,知道楚雄南此举地用意,无非就是把他和林水瑶隔开,不过也没必要反对,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
直到跟着楚雄南来到一间济济一堂的会议室中,周天星才发现,楚雄南这回力邀他参加这次谈判,并不完全出自私心。
这次合资行动,主要还是源于当前国际经济形势日益严峻,令航空业受到了巨大冲击,由此采取的战略性举措。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航空业的客源,无非三大类,商务(公务)、旅游、探亲访友,在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下,不管哪类客源都直线下降,这是不言自明的,尤其在国际间地商务和旅游这两大块上,如今地市场需求仅占平时的两成左右。而且这是一种普遍情况,世界各国大抵如此。
这就直接造成了一个后果。航班大量削减,同时运力大量过剩。基于这种情况,全世界各大航空公司都必须设法解决这一难题,而首选地解决方案,就是资产重组,更合理地分配资源和市场。
燕航这一次地举措,主要是针对货运方面,在征得中央国资委的原则同意后,决定把货运业务整体拆分出来。在国际上寻找合作伙伴。一方面通过联合重组获取流动资金,另一方面希望借此开拓海外市场。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开拓海外市场的同时,就意味着必须出让部分国内市场。同时,这也是对外航最具诱惑力的条件。不得不承认,在这次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中。中国的国内市场是受冲击最小的。
当然,光从眼前利益看,这样的重组是有点吃亏地,但如果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点,一旦经济形势回暖,那么这些预先抢占地国外市场,将会随着各国经济好转而得到巨大回报。
毫无悬念。这次合资意向一经发布,世界各大国的主要航空巨头就纷纷响应,相继派出代表团赴北京商谈合作意向,英、法、美、日、德、俄加上东道主中国。七个国家的航空业巨头聚集在这家酒店中,目前正处于初步确定合作意向的阶段。
因此,象周天星这种既懂法律、又通几国外语、同时还是航空公司中层干部的人才,自然是进入代表团的最佳人选了。
这次会谈的中方代表团,一共有三四十人,由燕航一位副总任团长,国资委也派出专员全程监督。带队地是一个叫费文东的处长。此时众人正聚在会议室中为下午即将举行的多边磋商作准备。
楚雄南一进会议室,就热情洋溢地向全体代表团成员介绍了周天星。事实上,除了几名国资委的监督员外,燕航内部不知道周天星大名的人并不多,所以一经介绍,周天星立刻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费文东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最明显地体貌特征就是头顶中央光可鉴人,是个秃头。他听完楚雄南的介绍后,第一个走上前,用力握着周天星的手,赞许道:“小周同志,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嗯,英、法、德三国语言都通,太难得了,小伙子,要加油啊。”
周天星连称不敢,谦虚地道:“费处长,这里这么多专业人士,我充其量也就能胜任一个翻译地角色。”
费文东一笑,没再说废话,只向他投来一个勉励的眼神,就又回到自己位置上了。
周天星对这位国资委的处长,一见面就很有好感,原因很简单,对方身上功德气息很强,想必是位清正廉洁的官员,所以对他暗暗留上心,这样的人,以后是可以结交的。
在这种场合,周天星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他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所以只能安静地坐在一边,先旁听一下再说。
会场上地气氛相当热烈,虽然还没有正式举行多边会晤,但各方代表团都已经向中方递交了书面文件,大致阐述了各自地合作意愿。综合来看,各大外航都普遍希望能以现有的固定资产以及航线资源入股,而且入股比例都提得相当高,这一点和中方地初衷大相径庭,因为燕航目前最急需的并不是固定资产,而是资金和市场。
不过,其中倒是有一两家是对症下药的,比如日本人开出的条件是,入股的资金和固定资产对半开,不过要求的持股比例高达49%,同时要求在即将成立的新公司中,大幅裁减人员。
于是,这里就出现了一个重大分歧,据统计,燕航目前从事货运业务的人员大概在四五千人左右,而日方的要求是,至少裁减一半,也就是说,最低限度也要裁员两千人。
即使与会者大多倾向于日方开出的条件,但在裁员的问题上,这个要求就很难接受了。中国的国情毕竟有别于西方国家,在社会主义体制下,尤其是处于社会基本保障体系尚处于初级阶段的今天,从大局着眼,实在不宜学西方人大批裁员。原因很简单,西方人失业了,还可以享受到不算菲薄的政府救助,不至于引发大的社会动荡,而中国毕竟是新兴的发展中国家,家底远不及那些传统强国丰厚,因此,许多在西方社会中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中国是行不通的,这是不可回避的现实。
会场中的周天星,默默聆听着这些专业人士的讨论,不知不觉陷入深思。
还是那句老话,修道人也是人,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如果遇上可以为国出力的机会,和大多数有良知的中国人一样,修道人也愿意为本民族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