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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谈判,周天星依然充当翻译角色,不过表现得非常低调,只干属于自己本职范围内的事,基本上不发表个人意见。实际上,他只是在等待,静候最佳的出手时机,破坏这场谈判。
除了当翻译,谈判团的一切应酬活动他都不需要参加,因为楚蓉每天都来找他。
包括楚雄南在内,在所有人眼中,他和楚蓉的关系非常亲密,就算不是情侣,也完全称得上暧昧。只是,也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非但不是情侣,反而是情敌。
楚蓉每天缠着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和他赌林水瑶。
虽然在周天星眼中,这种游戏类似于小孩子过家家,无聊而且幼稚,就算他真的输给楚蓉,也不会傻到真的去遵守这类不知所谓的赌约。以他如今的心智,对付这种没什么阅历的小女生,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之所以肯天天陪她玩,一来是顺理成章地逃避那些无聊应酬,二来是并不介意从楚蓉身上多嬴点彩头,只因他已渐渐了解这小公主的脾性,外表刁蛮任性,本质上其实是个守信用的好孩子,答应过的事就不反悔。
“十六,对,上回是十五,你已经欠我十六个要求了。”
某次玩过扑克后,周天星表情严肃地盯着她,认真地道:“我都嬴到不想再嬴了,你还这么有信心?”
坐在他对面地楚蓉死死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周天星叹了口气,又语重心长地道:“楚蓉,我陪你玩了这么久。其实只是想让你明白一点,就算只是在赌桌上,你也不可能从我手里把瑶瑶抢走,我郑重奉劝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不然只会越输越惨。”
过了很久,楚蓉倔犟地抬起头,直视着他。一字字道:“最后一次,我就不信,永远输给你。”
周天星失笑道:“好吧,那你想赌什么?”
楚蓉俏脸微红,言辞闪烁地道:“今天晚上,有一场足球赛,江东队对首都队。我当然押首都队了……正好你是江东人,就押江东队吧。”
在所有体育运动中,周天星最不关心的就是足球了,连甲a甲b都搞不清。不过,就算他是个足球小白,光看楚蓉这副模样,就知道其中一定有鬼。
略带讥嘲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选江东队呢?不如你自己跟自己赌吧。”
楚蓉的脸更红了。首次在他面前现出一丝羞赧,垂下眼睑道:“我知道这有点耍赖,可是,江东队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输地,他们十几年前也嬴过一次的。”
周天星无语了。下意识地摸着鼻头,没好气道:“楚蓉,真看不出嘛,你居然比我还阴险。好吧,我还不如直接认输算了,就从你欠我的那十六个要求里扣掉一个好了。”
这回楚蓉沉默的时间更长,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他道:“周天星。你知道我为什么天天来找你吗?”
周天星心中隐隐升起一种异样难明的感觉,静静回望着她。等待答案。
楚蓉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却笑得有些凄凉,幽幽道:“我知道,他们想让我嫁给你。可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是个异类。我也知道,我和瑶瑶姐,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算是把那层轻薄的窗纸捅破了,同时,周天星也不禁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女孩,似乎并不象他之前想象中那么单纯。
想了想,坦诚道:“既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强求呢?我不知道你指地他们是谁,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所以你不必为这件事烦恼。”
楚蓉面容镇定地望着他,道:“你们都以为我是小孩子,其实我早就不小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如果一定要嫁人,我宁愿嫁给你。”
这话一出,周天星心脏砰地一跳。大概是出于男人本性吧,即便明知对方是个女同,但一个娇美如花的火辣少女亲口对自己说出这种赤裸裸的话,还是蛮引人遐思的。
当然,这种“罪恶”念头是不能宣之于外的,故作淡然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不是那个嘛?”
楚蓉再次垂下头,轻轻道:“我地意思是,我们可以结婚,你也可以有很多情人,有多少我都不会管,只是有一条,你不能碰我,因为我从小就讨厌男人碰我。再说,如果和你结婚,我还可以经常见到瑶瑶姐,这样不是两全其美了。”
听着如此平静的语调,周天星不禁从心底升起一丝寒意,不是因为这番话的内容多么惊世骇俗,而是因为她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如同是在叙述一件日常生活中不痛不痒的琐事。尤其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孩,只有二十岁。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生第一次,他感觉脑细胞不够用了。直觉中,楚蓉此时的心态相当平和,没有一点开玩笑或者欺骗地意思,可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总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深吸一口气,苦笑道:“等一下,我好象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我说……你今年才多大啊,就……这么复杂,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的话?就算求婚,也应该是男士主动吧。楚蓉眼神中掠过一丝诧异,凝目望他良久,不解地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如果你不想和我家联姻,为什么要接近我?”
周天星怔了半晌,这才回过味来。心道从前还真是小看这女孩了,貌似单纯,其实早就在那种家庭环境下被熏陶得很不单纯了。这倒并不代表楚蓉年少老成,只是一种由周边环境长期养成地思维定式。
这一点也容易理解,从豪门大族中走出来的千金小姐,毕竟和寻常百姓家的子弟不同。比方说红楼梦里地那些主角们,其实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用现代的话说。都是些小屁孩,谈情说爱却一个比一个强,就是这个原因。
渐渐收起轻视之心,仔细整理了一下思绪,斟酌着词句道:“楚蓉,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刻意接近你。嗯。把话说开了也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们之间是绝不可能发生那种情况地,我地意思够明白了吧?”
楚蓉脸上立刻露出极度失望之色,紧抿着嘴唇过了一刻,点头道:“好,我明白了,一定是他们在自作聪明。以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了,不过我还是想最后和你赌一次,输了这么多回,至少让我嬴一回吧。”
周天星笑了,也点头道:“好吧。周天星从来没看过球赛。有时在电视上看到足球转播,都会在第一时间换台。从这一点上说,周天星可说是男人中的异类了。和他相比,楚蓉却是个女性中地异类,对足球地喜爱甚至超过了时装美容。
这天晚上,两个异类一起来到市区一所大型体育场,观看当晚在这里举行的一场甲a联赛。首都队对江东队。
一进球场。周天星就有点困惑。放眼望去,足可容纳万人以上的体育场中。稀稀拉拉,冷冷清清。很明显,上座率不足两成。
不由抬腕看了看表,发现只差几分钟就开场了,忍不住转向走在身边的楚蓉,问道:“你确定这是甲a联赛?”
楚蓉白他一眼,没好气道:“白痴,一看你就是从来不看球的,这几年的甲a都是这样子。”
周天星被她一顿抢白,也懒得再问,反正这次赌球也没彩头,不过就是开个告别赌局,哄她开心就算。
其实,他心底对这女孩还是有点同情的,做女人做到她这地步,细想一下,也蛮可怜地。中国社会毕竟有其根深蒂固的伦理观,文化背景不可能如西方社会那样宽容,尤其是生在那种家庭,今后不嫁人肯定不行,而嫁人以后,就算她性格再强,不被人x也是不可能的这就是命,个人能力再强,也强不过命运的戏弄。
登上观众席后,周天星刚摸出球票想要对号入座,楚蓉就指着不远处道:“我们就坐那里吧,反正没多少人,我最喜欢坐在教练席后面了。”
周天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跟着她过去找到两个空位置,还没坐下,就听到后侧传来一个惊喜的女声:“周经理,是你吗?”
周天星回头一瞧,发现是一位有点面熟的漂亮女孩,不由怔了一下,仔细搜索一遍记忆后才想起她的名字,叶枫。就是他第一天去客舱部报到时,方梓明和杨霆争风吃醋地对象。不过自那以后,他就一直没见过她。
“周经理,早知道你要来看球的话,我就让杨霆送票给你了,真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女孩满面红光,兴奋地道。
她今天的服装很特别,火红的夹克配同色紧身裤,和她站在一起的几个人也都穿着同样服色,看样子都是专程从东海飞过来当啦啦队地。
或许是因为场合不同,这时的叶枫并不象周天星初见她时那样羞涩拘谨,反而显得格外活泼,不但主动坐到他身边,而且一坐下就不走了。
“周经理,上次的事我和杨霆一直都想好好谢谢您,可是,我又不太敢贸然去您办公室里打扰您的工作,这回可好了,总算有个表达心意的机会了,等一会儿比赛完了,我想请您和您的朋友一起去吃宵夜,好不好?”
望着女孩真挚的眼神,周天星笑了。点头道:“好啊,我今天晚上正愁找不到节目呢。”又转向楚蓉,礼貌性地问道:“你去不去?”
楚蓉淡淡道:“我看完比赛就回家。”
周天星虽然从来不看球。但左右无事,又有个不大不小地赌局,所以凝神看了一会儿,却也被他看出了些门道。
意料之中地,十几年没嬴过首都队的江东队,一开场就处于劣势,基本上一面倒,被首都队压着打。原因很简单。这两支球队地素质不在一个量级上,主要表现在球员配合方面,和北京队比起来,江东队如同一盘散沙,传球失误率极高,组织进攻时,往往是还没把战线推过中场。球就丢掉了,防守的情况更加糟糕,有时对方一个中锋就能带着球突入禁区,把江东队的后场搅得鸡飞狗跳。
于是,开场仅二十分钟,江东队就丢了一个球。
不知不觉,周天星的心神沉浸到了比赛之中。平生第一次发现。足球其实是一项挺有趣的运动。
“嘿!杨霆,你小子发什么愣啊,快跑位啊,埋头往前冲啊,那边的八号要传球了。跑两步就能截掉他了……”
第一次发现足球乐趣的周天星,居然比那些老球迷还要兴奋,不时从座椅上蹦起来大叫大嚷,向场中挥舞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帮江东队一把。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也许一件不经意的、偶然发生地小事,就能从此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或趣味。正如现在的周天星。他以前之所以不看球。主要是因为生性懒惰,不爱体育运动。但当他有机会亲身经历一次球赛时,只静下心来看了一小会儿,就被这项运动深深吸引了。由此也可看出,足球运动多么富有魅力。
也正是从这天起,周天星喜欢上了足球。
这场比赛的结果自然毫无悬念,终场哨吹响时,江东队以大比分负于首都队,不过周天星并没有感到郁闷。
也许在一些老球迷眼中,这种一面倒的球赛实在没什么可看,但在周天星眼中,还是其乐无穷的。同时,他还发现了看球赛的另一个好处,可以充分发泄精神上地压力。至于比赛输嬴,他固然有自己的立场,但也没觉得什么,能享受到其中的乐趣就可以了。
比赛一结束,楚蓉就一个人离开了球场,她临走时什么都没说,表情也相当平静,不过周天星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当晚,周天星如约和杨霆、叶枫这对情侣出去吃宵夜,这两人的情绪似乎也没受到输球的影响,在饭桌上谈笑风生,并无异样。
由于对足球产生了兴趣,周天星拉着杨霆问了许多很弱智的常识性问题,总算大致了解了一下这项运动地基本规则。几杯酒下肚,相互间关系就拉近了不少。
正聊得兴起,周天星忽然想到今天赛场上冷清的观众席,不由脱口问道:“对了,怎么今天来看球的人这么少?那么大的赛场就坐了那么点人。”
杨霆先是一愕,随后,略显尴尬地道:“其实今天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唉!这几年关心中国足球地人越来越少了。现在很多国内球迷,宁可去看英超转播,也不看国内联赛了。”说完,仰头猛灌一大口啤酒。
周天星奇道:“怎么会这样的?”
杨霆摇摇头,苦笑道:“还能因为什么,老是输球呗,连国足都几十年冲不出亚洲,就别说我们这些地方队了。这也难怪,你都输到让人家球迷看不到一点希望了,人家能不心冷吗?”
这话说得连周天星也郁闷了,刚发现一项很有趣的运动,没想到居然是个烂摊子,不过他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他还只是个准球迷,对此没什么切肤之痛。这时却听到叶枫在旁道:“周经理,真想不到,你今天居然才是第一次看球,在看台上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老球迷呢,每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对了,杨霆,你可不知道,有好几次首都队中后卫的传球,周经理都预先判断出了他们的传球方向。真的,其实当时你离他们地落球点都很近,只要转个身就能把球截下了。唉!要是当时你能听到就好了。”
杨霆眼前一亮,瞪大眼睛望着周天星,惊喜道:“周先生,早就听说你车玩得很棒,想不到对足球也这么有感觉,临场判断能力居然这么强,首都队那几个中后卫传球一直都很刁地,就连我看他们的比赛也做不到你这一步。”
周天星失笑道:“我哪有这么厉害,就是跟着瞎起哄而已,不过我倒是挺想学踢球地,等下回有空,你能不能指点我一下?不用很专业,只要学点基本脚法,能自己玩玩就行。”
杨霆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想踢球还不容易,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到我们训练基地来转转。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上回我们教练在网上看过你飙车的视频以后,就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要是知道我能把你请来,还不高兴坏了。”
一听这话,周天星就只剩下苦笑,不过是被迫开了一次快车,就弄得名声在外,似乎全天下人都觉得他是个飙车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