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守仁又去买了些菜籽,准备把屋后的菜园子收拾出来。这才领着秀菱回了家。进了屋,先赶紧把挣来的钱藏到秀菱娘陪嫁的木箱子里,还有点不放心的样子。
看得秀菱直乐,她爹还有点财迷呢!
顾守仁寻出锁头,把堂屋锁了,才敢带着秀菱去找李氏她们。本来家中一贫如洗,根本没什么好偷的,所以李氏出去连门都不锁。可现在不一样了,箱子里放着一大堆铜钱呢!顾守仁一想到这个,心里便美滋滋的。
到了湖滩,远远看见李氏,秀莲还有秀萍正在埋头苦干;金伟想是累了,躺在草地上眯着眼晒太阳。
秀菱喊了声娘,便奔了过去。李氏抬起头,扬手拂了拂额前的散发,微微一笑说:“爷儿俩回来了?看你们这么高兴,准是谈成了生意对不?”
秀菱便叽叽喳喳把聚仙楼的事复述了一遍,顾守仁不时补充两句,听得娘几个都兴致盎然,连金伟也睁着大眼睛入了神。
李氏听得今儿个一下子赚了这么些钱,笑弯了眼睛,哟了一声:“太好了!咱有了钱,心里就塌实不少。”
顾守仁也不耽搁,立刻蹲下身子帮着打藜蒿,一边说:“我估摸着聚仙楼这道菜卖得好,掌柜的还得问咱们要货,趁这时候多打些回去。”不放心李氏又说:“让我来,你们娘几个歇会子,别太累了!”
李氏还没答话,就听得一个嘎嘣脆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嗨,我说玉兰啊,你们一大家子这是忙活什么呢?昨儿去你们家不见一个人影;今儿再去瞧,还有铁将军把着门。我寻思这是去哪儿啦?没曾想都窝在这儿。”
秀菱抬头打量,见是村里的戴三嫂,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脑后挽着家常髻子,身上穿了一身青,搬家那日她也有过来帮忙。只是这人是个大嘴巴,什么事传到她耳内,那就跟上了广播差不多,没多大会子,就能宣扬得人尽皆知。
秀菱心里有些着急,她知道李氏不会说谎,可如果把真实情况一五一十都说出来,自己家再想赚钱,就不那么容易了。因此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便看定了李氏。
李氏浅浅一笑:“是戴三嫂啊!这里头有个缘故,镇子上有人委托我家守仁,帮着掐些这杨柳洲上特有的野草带给他,给两个辛苦钱呢!至于人家有啥用,我也说不上来!”
秀菱一听李氏的回答,心里大为佩服,这样说,既没有完全把赚钱的秘密合盘托出,就是将来戴三嫂打听出什么来,也不能生李氏的气,省了得罪人。
戴三嫂一拍大腿:“有这么好的事?这杨柳洲随处可见的野草还有人要,还给钱?嘿,我怎么碰不见这样的人儿!”
又立着说了两句闲话,戴三嫂便说要回家做饭去,风摆杨柳地走了。
顾守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说:“她那大嘴一宣扬,村里人都晓得野草能换钱了!”
李氏嗯了一声:“这也没办法,咱家一大家子整天打藜蒿,村里人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见?随她去!”
看着太阳落了山,风一阵凉似一阵,顾守仁便说:“家去吧!累了一天,肚子也饿了。”
李氏这才招呼秀莲,秀萍几个,收拾收拾,满载而归。
全家人因着赚了钱,有了奔头,加上确实累着了,那一晚都睡得特别香甜。等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对李氏来说,这是很少有的事,只要不是生病,基本上天麻麻亮就起床了,这会子活都干了不少呢!
她赶紧穿衣梳头,忙着准备早饭。顾守仁和几个丫头都陆续起来,金伟也打着呵欠,搓着眼睛走进灶屋。
外头已经有人说话:“这是顾老二屋里吗?”
顾守仁应着,连忙出来一看,原来是聚仙楼的小伙计。那小伙计一见着顾守成便着急地说:“掌柜的让我来找你呢!昨儿个你送去的那什么藜蒿,卖得特别好!进酒楼吃饭的,每桌都会点上一盘,个个说好吃呢!也有吃了一盘嫌不过瘾,再来第二盘的。所以啊,掌柜的让我来催催,你家要是有货呀,赶紧送过去,有多少收多少!”
顾守仁一听这好消息,嘴笑得能咧到耳朵根,忙不迭地回答:“有有有,我这就帮掌柜的送去。”
小伙计完成了任务,自然也很高兴,催促说:”那别耽搁了,这就去吧!“顾守仁哎了一声,让小伙计稍等,赶着和李氏说了,自己就去搬装了藜蒿的柳条筐子。李氏急道:“早饭还没吃呢!”
顾守仁一边走一边答:“回来再吃。”
李氏叫道:“那就去了镇上买点什么填肚子,别饿出胃病来。”
小伙计也搬起一柳条筐藜蒿跟在顾守成后头去了。两个人跑了两趟,把藜蒿都搬走了。
秀菱嘻嘻笑道:“今儿又有钱进了,怪不得爹这么积极!”
秀莲接上说:“看样子,吃过饭咱们还得去打藜蒿!”
秀萍伸了个懒腰:“嗯,累也累得有劲儿!赚了钱,娘得给我做件新衣裳。”
李氏笑咪咪地说:“好,赚了钱都给做。”
娘几个吃过了早饭,真的又去了湖滩打藜蒿。
再说那戴三嫂,昨日回家就把从李氏那儿听来的话,当作新闻传给众人听,大伙儿一听,都满脸的羡慕,恨不能自己也碰上这么好的事。一说到钱,个个眼睛里冒绿光。
今儿早上,有人就瞅见顾守仁搬着柳条筐上船,那柳条筐里隐隐约约装的就是野草,身后还跟着个眼生的人。也有人认得那是镇上聚仙楼的小伙计的。几个人议论说:“难道顾家老二的野草,是送到镇上聚仙楼的?聚仙楼是酒楼啊!要那野草做什么?难道能吃不成?也没听人说过能吃啊!”
那几人交头接耳一合计,决定去聚仙楼探个究竟。
顾守仁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跟到了镇上,果然远远瞅见顾守仁搬着柳条筐子进了聚仙楼。也就一顿饭的功夫,一脸喜色的出来。
这几个晓得顾守仁十成是做成生意领到钱了,不用说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在聚仙楼外Q了好一阵子,还听到食客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藜蒿炒腊肉味道真不是吹的,好吃!香啊!”说着翘了翘大拇指。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听说过什么藜蒿呀!就走进去了特意点了盘藜蒿炒腊肉,几碗米饭,一尝之下,好吃得连舌头都能咽下去,风卷残云就一扫而光。吃完了,跟小伙计套近乎:“这藜蒿炒腊肉真不错,”从兜里抽出几枝新鲜藜蒿:“应该就是用这个炒的吧?”
小伙计爱理不理的,其中一个就是戴三嫂的丈夫戴三,他悄悄塞给小伙计几个钱说:“嘿,不说也没啥。是呢,就点个头,不是就摇头成不?”
那小伙计就点点了头。
几个人恍然大悟地笑着对视了一眼。自去找掌柜的交涉。
顾守仁隔了两天,将家里打下的藜蒿装上船,预备送到聚仙楼去。照旧带上秀菱,觉得这丫头有人缘儿。掌柜的见了他笑笑:“顾老二今天是送鱼来的还是送藜蒿呀?”
顾守仁嘿嘿笑着说:“这两日没去捞鱼,一家子都去打藜蒿。估摸着您酒楼里该进货了,这不,就给您送来了。”
掌柜的立起身闲闲地说:“昨日可是有人帮我送了不少藜蒿来,这价格嘛,只要两文一斤呢!你晓得我们做生意的,能降低成本是再好不过的事,因此我便收下了!这会子藜蒿堆得山一样。”
顾守仁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子,晓得掌柜的意思是嫌自己送的藜蒿贵了;既是藜蒿成堆,只怕自己今天送来的也不收了。嘴里“这这这”的,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秀菱银玲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掌柜的,这藜蒿是有季节性的。正月藜,二月蒿,三月四月只能当柴烧。所以也没几天好收了。您现在收下我们的藜蒿,时常浇点儿水捂着,就是叶子烂了也没事儿。”
掌柜的听见侧着头想了想:“有这么回事?”
秀菱趁机施压:“要是掌柜的为难,也没什么。爹,要不咱再去别家酒店问问看?”说着就来拉顾守仁的手。
掌柜的一听急了,这几日他店里凭借这个新菜式,吸引了不少食客,着实赚了些钱。这道菜还是顾家教给他的,自然也能教给别的酒店,这样一来,对他的生意可是大有影响啊!
因此掌柜的连忙拦住顾守仁说:“算了算了,你今天都把藜蒿送上门来了,我还能推出去不成?只是这价钱嘛 ̄”捏了下颌瞅着顾守成。
顾守仁瞥了女儿秀菱一眼,只好说:“咱也不能让掌柜的吃亏,还照你收别人的价,就两文一斤吧!”
他心里也知道,这生意有下回没下回不知道。他能两文一斤,别人就有可能放到一文。聚仙楼收不下,人家也能送到别的酒店去。这么想着,就暗暗叹了口气。
秀菱人虽小,思想是成年人的思想,她早预料到了事情的走向,只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低估了古代人爱管闲事,爱打听的习惯。
要知道,在闭塞的古代乡间,人们既没什么娱乐,又没什么享受,茶余饭后也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八卦当消遣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人的?她暗下决心,下次想赚钱的法子,就得想个有技术含量,人家模仿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