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现在金伟和秀菱两个人,其实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面上一派和谐,可是暗地里里都在感叹,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真的再也不能象从前那样吗?
他们都觉得,象现在这付样子,真还不如从前好呢!
金伟现在每次看到秀菱的时候,心里都免不了咯噔一下,然后脸会有些发烧,要拼命按捺自己,才能从容平静的和秀菱相对。
秀菱当然也发现了金伟的这种表现,但要她怎么办呢?既然她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却又如何开口去劝慰他?就算可以劝慰,又劝慰他些什么?金伟并不是不明白,他其实什么道理都知道。
金伟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难过,非常想躲出去避一避,也许和秀菱分开一段时间,因着时间的流逝,也许这种尴尬的局面,会略有好转。
金伟这么想着,恰巧就得了个机会。
是严惠成准备去首府一趟,看看能不能把咸鸭蛋、松花蛋的生意,做到那儿去。金伟就对顾守仁说:“爹,严老板要去首府,让我也跟着去见见世面吧!毕竟也是为了咱家的咸鸭蛋和枪花蛋的生意嘛!”
顾守仁觉得有道理,顾家的产业,今后都是要交给金伟打理的,让他出外多见识见识,当然是好事情!何况身边还有严惠成这个人精,想来金伟觉不至于在外头吃什么亏!于是便点头同意了:“你去到外头,凡事要听从严老板的意见,有什么事情,都要同他商量,知道不?”
金伟连连答应,想到可以暂时离开这个家,心里不觉松快了许多。
就这样,李氏帮金伟收拾了收拾,一应出门的物事都准备妥当;顾守仁给了他一些银票和散碎银子。又拜托了严惠成好好管教,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秀菱听得金伟要出门,不晓得为什么,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她自己觉着了。心下更觉怅然。这些日子,她与金伟之间,真是气氛尴尬呢!然而当了顾守仁和李氏的面,两个人还是得尽量装出和从前没什么不同的样子,好累啊!
但是金伟真的走了,一走便是好几日,秀菱又会觉得家里冷清清。空落落。毕竟金伟是这家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秀菱从小便看着他,同他一块儿饮食,玩耍;他时时处处让着自己,照顾自己;而自己可以在他跟前任性,撒娇,有什么话也并不避着他。
可以说,金伟对于秀菱来说。其重要意义一点儿也不亚于秀莲,甚至比秀莲还多一些作用,例如。秀莲不会陪着她胡闹,使坏,象那次对付尤爱姐;可是金伟可以!他知道秀菱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包括凌慕白看不到的一面。
所以秀菱想着想着,便叹了一口气。她脑子里已经在转着念头:怎样才可以和金伟恢复到从前一样呢?让他放下芥蒂,让他晓得,自己并没有对那夜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在自己的心里,他依然是自己的好哥哥,也永远会是自己的好哥哥。绝不会因为他偶尔的过失,自己便将他以往的好。一笔勾销!不是这样,她可以忘记那件事,不再想起那件事,只要他过得好,只要他可以开心!
金伟走了几日,不适应的人不光有秀菱。李氏也是一日不知要念叼几遍,又是记挂他在外头吃住习惯不习惯;又怕他到了首府眼花缭乱,惹上什么不好的恶习。听得人说,首府热闹繁华,人多是非多,又有什么设局专骗外乡人的,又是什么花街柳巷,赌场酒肆,不论遇着哪一桩,总归不是啥好事情!
倒惹得顾守仁笑话道:“照你这样说,外乡人就不能去首府了?一去了不是上当就是受骗,要不就是走上邪路?哪有这个事啊,你也操心太过了!”
秀菱也安慰她说:“金伟素日是个什么脾性,人家不晓得,娘你还不清楚吗?他就不是个喜欢胡闹的人。再说了,严老板跟在他身边,哪会容得他行差踏错呢?自然凡事提点着!”
李氏这才抚一抚胸口,默然半晌说:“还别说,金伟长这样大,还是头一次离开家这么些日子呢!也怪道我不放心他!”
这一日,顾家人正围着桌子吃午饭,忽然外头有人喊:“顾老板,顾老板,顾老板在家么?”
声音听着耳生,顾守仁连忙搁下碗筷,起身应道:“在哩!”便往屋外走去。秀菱听见门外的人唤得很急,只怕是有要紧的事,所以也跟在顾守仁身后。
到了门口,果然见是一个陌生人。那人一看顾守仁便道:“这位便是顾守仁顾老板么?”
顾守仁拱一拱客气道:“正是,不知您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严惠成严老板派我来送个信,说是你家少爷被马车撞倒,受了些伤,现正在医治,要你们家赶紧派人过去哩!”那陌生人一口气说道。
顾守仁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后来的李氏哎哟了一声,满是惊慌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咋就被马车撞了呢?伤得要不要紧啊?”说着说着,不免带上了哭腔,她惟一的儿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啊!
秀菱连忙挽了李氏的胳膊,劝道:“娘你先别着急,你没听得这位大叔说嘛,只是受了些伤,想必人是没有大碍的!”
那陌生人脸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只是严老板让我捎个口信,至于你家少爷到底遇上啥事,伤得如何,我是一概不知哩!”
顾守仁清了一下嗓子,沉住气问道:“还请这位兄弟告知,严老板和犬子现暂住哪里?我这就去首府看望他!”
陌生人便说了客栈的名字:“他们住在东门大街的平安客栈。您到了东门大街,一问平安客栈,没有人不知道的。”说完了拱手告辞。
顾守仁客气地说:“多谢兄弟不辞劳苦地来传递消息,进来吃顿饭,歇歇再走吧!”
那陌生人自然晓得顾家儿子出了事,当老子的哪有心情陪着人吃饭呢?自己当然不会那样不识相,把他的客气话当了真,于是连水也没喝一口,执意走了。
一家子连饭都没吃完,便都有食不下咽的感觉。顾守仁立马去套马车,准备这就赶去首府找金伟和严惠成他们。
秀菱便说:“爹,我也跟着你一块儿去吧!哥哥真是受了伤,凭爹一个男人,毕竟做不好端茶递水,服侍人的事儿。我若留在那儿,怕是方便照顾他些。”
李氏插嘴说:“我也去。你们不晓得,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一刻也不得安稳。我若是不见着金伟,我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的!”
顾守仁想了想,拧着眉头说:“家里人都走了,这许多事情怎么办?不如玉兰你留守家中吧!金伟肯定不会有事的,有我和秀菱在他身边,估计没啥大问题哩!”
李氏唉了口气,晓得顾守仁说的也是实情,心里固然牵挂,却不能什么也不管,就都跑到首府探望金伟去。于是默默无言地背转身,拿手擦眼泪。
秀菱一听得她鼻子里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便猜到李氏哭了。连忙抚着李氏的背安慰说:“娘,你放心,哥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我和爹去了,会尽最大的力量照顾好他,让他怎么驾校离开你的,还怎么样回来见你,你说好不好?”
李氏点点头,又嘟囔着:‘金伟这么大的人啦,还这么不晓得招应自个儿,这好好儿的,咋就会被马车撞了呢?儿行千里母担忧,谁知道他离开还没有千里,我这个做娘的,也是一样担忧啊!”
嘴里说着话,又进屋手忙脚乱地找东找西,然后打了一个包裹交给秀菱,一样一样交待说:“这里头有干粮,你们路上好吃!还有你和你爹的换洗衣裳,另有一包银子,夹在衣裳里头。金伟伤势好转了,快些领着他回来,啊!别让我一天到晚地提着一颗心,晓得不?”
秀菱答应着,那边顾守仁已经套好了马车,喊秀菱道:“秀菱,快些儿,咱们好上路啦!”
秀菱便对李氏说:“娘,我和爹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金伟有啥情况,我和爹会想办法托人送信回来的!我和爹也会好好照管金伟。”
李氏不晓得怎么,眼泪就下来了,拉着秀菱说:”是要好好照管你哥,受了伤得多痛啊!”
顾守仁不耐烦地催道:“行了行了,咋这么多话哩?别耽搁我们上路啊!”
李氏这才放了秀菱,看着她上了车厢,又大声对顾守仁说:“孩子他爹,路上小心些,累了就歇会儿,别只顾着赶路!”
顾守仁一勒马缰绳,掉了个方向,手上一扬马鞭子,嘴里吆喝了一声:“的儿驾!”马儿撒开四蹄跑起来,先是慢跑,接着快了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秀菱耳边只传来的的的马蹄声,她眼里李氏的身影,也越来越小。马车拐了一个弯,便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