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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雪柔浅浅一笑, 闻声从剑鞘里利落地抽出利刃来。她得到刑若邪的指示完全没有犹豫地劈头向桑青刺来一剑。

郁大娘在桑雪柔擦身而过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可是,她真的没料到她家二小姐会举剑杀小妹啊!等到回身扑救却是晚了。

桑雪柔以前没学过武,只是两年功夫未见, 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下手爽利得很。郁大娘大呼不好, 第一手出得玩, 第二回又没想到目标速度那般快, 第三次下手是真的来不及。

桑雪柔一把剑直指桑青心口,真真是没有留情。眼看见要刺到,她唇角一笑快活起来。她有多恨桑青, 这只有她自己知道。从没有人会比她自己更了解这一点。终于可以报仇了。

桑青才听到刑若邪的吩咐,看见桑雪柔杀过来就知道不妥。她同她的姐妹情谊在家就不深。她又知道她曾一心一意爱慕着明玉寒。譬如桑雪柔这样在家得宠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人, 自尊心之强不难想象。以前逃难的时候, 她不过是以为自己爬上明玉寒的床榻, 以为她刻意勾搭了明玉寒便恨死了自己。前几次遇到,她那种隐藏在心尖上的阴狠自己也多少觉察到一些。她得到机会可以惩治自己当然不会放过。

可是桑青不知道, 为什么母亲淡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难道她竟然可以漠视自己儿女的互相残杀?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不明白,桑青不明白。

桑夫人衣袖鼓起探手欲要阻挡桑雪柔,刚伸手,耳朵一动, 抬眼见刑若邪身后的动静, 忽然噗嗤一声哈哈笑出声来。

桑雪柔剑尖就要刺中桑青, 刑若邪居然阻止她道:“回来!”她心里一紧, 停住步子, 手上还在递进,堪堪向一边翻过身去避开桑青身子, 她狼狈地没有站稳落在地上一滚停止了攻势。不明白刑若邪为何要她住手,但是自己必须要听。

反正杀掉桑青对她来说已是易如反掌,隔日再来也不迟。

一只手轻拂过桑青的脸颊,直接扳过她的脸笑颜以对,“你没事吧?”

桑青对着桑皓哭笑不得,她还没缓过神来,不想说话,于是对着神出鬼没的三少点了点头。她的头被他用力扳着,他不放开她,继续对视着,慢慢他的脸贴上她的脸颊。他深深呼吸,呼吸扫过她的耳畔令她不知作何反应。

桑皓说道:“每次我真恨不得杀了明玉寒。”他说的很慢,语调平和没有起伏,就像是再跟人说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似的。

他说:“每次想到他跟你在一起两年,我就要发狂。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

他说:“我有多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多想娶你,你知道吗?”

渐渐的,桑皓的话里参差进他的深情与痛苦,那种复杂的感情让桑青的呼吸起了变化。这种变化不知道是因为桑青的脖子被他掐住了,还是因为他的情感感染了她,令到她感动、害怕、还是挣扎。

桑青感到了自己的颤抖。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已经知道桑皓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她也终于可以明白桑皓的身份特殊,而他对自己的感情的确不是兄妹那么简单。难道在桑府还在的时候,在她被他刁难陷害受到伤害的时候,他竟然开始对自己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有一个人对你是喜欢的,爱慕的,这对你来说是何其的幸运。只是,这一切发生在桑皓身上。又由于桑皓这样的经历,和桑青受到的这样的对待,你会怎么反应?

桑青有些糊涂。但,对于桑皓,她知道自己是无法呼应的。

桑皓对她的用心,她永远都会记得。而桑皓对她的用狠,她也永远不会忘记。

桑皓的手松开了些,他紧紧拥住桑青。桑青勉强抬头,隔得老远看到了刑若邪,还有驾在他颈部的一把剑,以及执着剑的明玉寒。

很好,全部都到场了。

明玉寒,你在这种场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煽情的等日后再玩,先办正事要紧。”桑夫人的声音传入两人耳内。桑青的脸红了起来。桑皓松开了她,一手又执意握住她的手。她挣脱了下没有成功,只好没办法地叹了一口气。

桑青看着桑皓,无奈地说:“你这又是何必。”我同你无论如何,都是没有结果的。

桑皓撇撇嘴,对桑夫人点头请安道:“长远不见,母亲可好?”

郁大娘一时又忍不住脾气,呸了一声。她觉得桑皓这人真是不要脸。他原来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来历,却还能在桑府潜伏许久,联络上袁老头。最后甚至是他下的主意一把火里应外合地等着刑若邪灭了桑家一门。

这么狠,这么毒!

桑青想着这些,心里冷了下来,也静了下来。她明显感到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自处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同的一面。光凭一个角度来看来听来判断是不准确的。而大是大非面前,光看取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也极其不妥。桑皓,虽是对自己极好,可是,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原谅他。更枉论同他走在一起。不论有没有明玉寒这位在,桑青想,她都不可能接受桑皓。

而且,相信桑皓在如此复杂的关系里也是一样的感受。即使他确实很喜欢她,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对当年被拜月教圣姑劫走作为人质,生活在宫外那么多年来看,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善了的事。

桑皓离开皇宫,离开朝臣的视线那么久,他这个太子殿下的位置岂能这么简单就能坐得安稳?底下的其他皇子可以容忍他这个便宜太子骑在自己头上君临天下?

桑青相信,桑皓的烂摊子更多。举头三尺有神明,不信抬头看,敢问苍天饶过谁?

桑青的平静让她与明玉寒遥遥相望。两个人离得不近,只是他们的牵绊比一般人都来得要深。明玉寒即使不用看桑青,光凭感觉都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知道她的安危和心境。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桑青的心境过于平静了。这令他反而有些疑虑和不安。

她心里打了什么主意?千万不能乱来啊。

刑若邪低低地对他说:“看见自己的娘子与别的男人执子之手,你还能忍得住真是了不起。刑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明堡主可否松开些手,你快勒死本宫主了。”他咳嗽了一声,眼神瞥了下四周。

明玉寒也说:“你不必说这些的废话,叫你的手下把武器丢到山下,退开远些,我不相信你。”他心里想着桑青,眼睛里却看得到旁人做的小动作。他又看了眼桑雪柔,说:“那女人也是一样。哪怕是妻姐,这关头,我也不给面子。”

桑雪柔的脸一下子煞白煞白。明玉寒对待她的态度让她心里难过无比。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明玉寒,桑青究竟是给你吃了什么药,她那么无耻,你却仍然护着她!

桑雪柔心里的执拗一下子升腾了起来。她可以在刑若邪手下活了那么久,除了刑若邪拿她当玩意儿取乐有自己目的外,也因为她可以低头,可以放弃自尊和自我任人打骂折腾。她放弃一切只为了活下去。她固然怕死,却也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得到幸福的。

而她的幸福里,永远都包含着他,明玉寒。

明玉寒,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分明是我的。你却为了桑青这么对我?

刑若邪的反应稍稍慢了些,明玉寒掐着他的脖子就紧了不少,他干笑着对手下下令说:“听明公子的话,放下武器,扔到山下,退后十丈。快!”

刑若邪低下头,心里咕噜噜地打着小算盘。只等着明玉寒下一瞬松开手些就可发难。他的武功即使不是江湖上排名前五的,也掉不出前十位去。哪里可能这么狼狈受制于人?

可是明玉寒却没有松手,刑若邪一看便明了了。他不知道,桑雪柔一个女人居然破坏了他的计划。

桑雪柔僵在原地,既没有放下武器,也没有退后。她苍白地抬起头,一边笑一边举起剑。可是她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她维持着笑容,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忽然劈头向刑若邪砍了过去。

刑若邪瞪圆了眼睛注视着她。他当然知道桑雪柔以前对明玉寒的那点小心思。在过去教训折磨桑雪柔的时候,明玉寒可是一次又一次拿出来调侃的笑料。只是,桑雪柔难道隔了这几年,心里面还那么天真?明玉寒要是心里有她,那么当时在山崖上又怎么会不顾危险救下桑青。

女人,为了爱情还真是容易犯傻坏事。

有时候,做大事的人就不该带女人在身边。刑若邪这么想到。

这年头,相信一头猪都比相信女人会乖乖听话要靠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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