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曾经在地下东南西北一通乱转,早离开当初埋藏自己的小树林,此时立脚处是一片平原,树绿草青,显得生机勃勃。他便是朝着最近的一条道路走去。
按说伤好后,应该及早回去曦关才对,可是张怕突然就不想回去,因为判神和曦皇之间的大战,让他生有抵触心理。反正已经过去四个多月时间,无论大战如何,都该早有结果。至于曦关,也是该生什么就生什么事情,自己回不回去,实在没有太大区别。
更何况方才神识一番扫探,给了他一个留下的借口,从这里往东走,五里外有座凉亭,亭中坐着一个青年,约略有三十多岁容貌,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也就是兵人口中的奴族。
那人在打坐,可是姿势不正,里弄歪斜的,修为也低,刚刚筑基。因为姿势古怪,张怕好奇,以神识仔细扫查一遍,才觉问题所在。
这个修者是个偏瘫,一手萎缩,两脚一高一低,脖子歪向一边,永不能直,看见这样一个家伙在盘膝打坐,只需是修真者,少有不好奇的。更何况天xìng善良的张怕,又怎能例外?便是抬步走过去。
五里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随便溜达溜达,没多久行到目的地。走在近处,能看到这名修者面上带汗,张怕不由暗叹一声,修真者多是炼气,少有炼体的,而眼前人只是一番打坐,便能折腾出一身大汗,可见有多辛苦。
张怕修为高,走路无声无息,又没有气味传出,那修者没能觉,只闭着眼努力运息。张怕也不打搅他,站着不动,静静看着偏瘫的家伙辛苦修炼。
修真者大概有断手断脚的,都是后天因为各种原因形成的,却是从没有偏瘫者。不说别的,只说伐髓丹,好的伐髓丹能够将人伐筋易髓改头换面,更何况治疗一个小小偏瘫?实在是轻松之极,所以对于修真者来说,从来就没有疾病一说。
可是就在这一刻,恰恰让他看见一个偏瘫修者在努力修行,这让张怕如何能不好奇?
青年很瘦,也不好看,面部肌肉偶尔还会不自主的一抽一抽,让张怕看的很是无语,好赖也是筑基修为,足能够控制自身肌肉,为何还是如此容貌?
因为没觉到张怕,青年不断专心修炼,不断到月上半空收息停功,停功后,又闭目坚持一会儿,然后才睁眼活动胳膊。
一睁眼,看见张怕,吓的大叫一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张怕惊讶,突然见到一个陌生人,这人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你是谁,问是问你想干什么,可见心里已经有了足够多的yīn影,必定经历过许多不公平待遇。再想起他身为修者却依然偏瘫,往昔经历过的不公平待遇,不用明说便可想而知。
当下笑着温和说道:“我是路过,看你在修炼,就多看了会儿,打搅处,还请道友勿怪。”
这一句话说完,偏瘫修者登时呆住,停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回道:“你叫我道友?”言语中满是不确定意味。
张怕悄然笑道:“不叫你道友,难道要叫你前辈?”语气温和,声音温和,面上表情更是温和。偏瘫修者听了他的说话,仔细看了张怕好一会儿,确信没有戏谑之意,才小声回道:“就我这修为,哪敢做人家前辈,道友……道友两字于我来说也是谬赞,别人都叫我瘫子,道友能够间接称呼瘫子就是。”说完这一番话,面上表情却是变了三下,第一句话,很认真的注释自己修为不够,不能做人家前辈,面上是真诚;第二句话是听到张怕称呼自己是道友,好象很喜欢得到别人承认,当说出谬赞的时候,面上表情是不舍,不舍得放弃道友这个称谓;第三句话,说自己是瘫子,面上满是自嘲之意。
张怕曾在尘世间多次游走,自然知道但凡体有残疾者,心灵多敏感,很怕遭到伤害,却也很容易遭到伤害。所以听了偏瘫修者的说话,他继续浅笑问话:“这位道友,难道不舍得把姓名告诉我?”
偏瘫修者面上一红,赶忙回话道:“怎么会,怎么会,小的姓张,叫张不怕。”
“你说什么?”张怕听到最后三个字,当时愣住,有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自己这名字够特别了,竟然还让我遇上一个张不怕。
偏瘫修者张不怕以为张怕没听清,用力正了正有些偏的口型,清楚说道:“我叫张不怕。”
一个偏瘫人,起名叫张不怕,背后必然有无数故事,张怕悄然摇了下头,没有追问那些往事,清了清嗓子,以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偏瘫修者张不怕黯然回话:“没什么,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张怕闻言笑了一下,然后认真说道:“我说了,你不能够笑。”偏瘫修者张不怕疑问道:“我为何要笑?”张怕正sè道:“你说的,不许笑,听好了,我叫张怕。”
“啊?”张不怕先是一愣,跟着努力板住面孔,可是板了好一会儿,到底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紧着说道:“不好意思,不是笑你,是名字,恩,太巧了。”
张怕当然不会怪罪他,笑着问道:“你信啊?”偏瘫修者张不怕回道:“为什么不信?咱俩素不相识,骗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张怕便陪他笑了会儿,然后抓住机会说道:“是挺巧的,看在咱俩这么巧的份上,说说身体是怎么回事。”如此名字,如此巧遇,也算有缘,张怕想帮他一把。
听到又说起自己身体,张不怕马上没了笑容,默默想了顷刻说道:“没什么。”
就在这时候,从远处快跑来一个女子,长的挺漂亮,穿着简单却不普通,满面焦急,眨眼间来到亭子里。
女子一进入亭子,马上站到张不怕的身前,转身怒对张怕,冷声喝道:“你是谁?快走”
张怕听的呵呵一笑,没有回话。在这等时候,自己说一万句话,都不如张不怕说一句话好使。而张不怕也没有让他失望,叫住女子说道:“他没有欺负我,就和我聊天,挺好的,对了,他叫张怕。”
女子听到前面半句话,面sè稍霁,待听到最后两字的时候,登时变得勃然大怒,杏眼圆睁,怒喝道:“滚”
得,没注释好。张怕无奈轻笑一下,开口说道:“你怎么就那么不相信人?”
他是无奈轻笑,可是在女子眼中看来,却是挑衅一笑,当时回话道:“我为什么要信你?赶紧滚走晚了,别怪我没提示你。”
敢情这个小丫头还是个暴力女,张怕挠挠头,轻声说道:“就算你想脾气,也得知道我做过什么才是,做人不能不讲理。”
“我和你讲理?恩,好,就和你讲理。”小丫头拿神识一扫张怕,觉这家伙虽然面相与兵人稍有差异,但是一身兵人气味比她还纯正,猜不出是何来路,为了避免给家人惹麻烦,便是暂时忍下这口气,冷声问道:“你在这干嘛?”
见这丫头肯给他说话机会,张怕长出一口气说道:“不怕,还是你来说,我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估计是看他不顺眼,张不怕还没回话,女子抢话道:“什么是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说了么?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
听到这话,张怕悄然点头,这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啊,最少很能说。当下说道:“你不要这么护着他,他是男人,有尊严的,你越护着他,他心里就越不好受。”
在女子还没到来的时候,张怕早觉到她,是一个兵人,元婴期修为,所以心下并不在意。没料女子竟是认识张不怕,并且想要保护他。要知道这俩人相差太大,一个是奴族,一个是兵人,一个是残废,一个是如欲美人,谁敢往一起联系?
不过,既然女子一心对偏瘫修者张不怕好,不论是出于什么心理,张怕都觉得这个女子很好,尤其这大半夜的,女子为了保护张不怕,竟是飞赶来,可见有多关怀他。只是好印象归好印象,他对女子有好印象,女子却不是这样看他,要想和女子好好说话,一定要先得到其信任才行,所以先用言语惊这女子,然后再慢慢注释就是。
女子听到他说的话愣住,面容僵住,想了会儿,转身问张不怕:“你是这样想的么?”只这一句话,让女子忘记张怕能否心怀不轨的事情,也忘记自己大半夜出来为了什么。
张怕说的话不但让女子惊讶,也让张不怕惊讶,此时又听到女子问话,心中一阵犹豫,可是女子对他甚好,不忍心说假话骗她,于是低声悄然说了一个是字。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心里很难受,面sè很不好看,好象他才是被说的那个人一样。
女子听到这个字,面sè几经变换,冲张不怕低声说句:“对不起。”转身就跑,在跑动中能看到有泪滴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