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的怪人跟寒沐沨讲清前尘恩怨之后,两人皆是悲恨万分。寒沐沨对云巫的仇恨,此刻痛到了极点。
只不过看到云清音面无血色的惨淡模样,他又心有不忍。强迫自己恩怨分明,强迫自己暂时忘却,直到心痛成伤。
漠然许久,他才终于走到云清音身边,扶起她说道:“前辈,请你救救她!”
那人大为震愕:“少庄主——寒掌门,你说什么!你竟然要救她!难道你不知道她是云巫之女!难道你不知道寒枫山庄就是被她的母亲灭门!”
寒沐沨痛苦地说道:“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全部都知道!可是我不能是非不分!我不能把对她母亲的仇恨转嫁到她的身上!她那样善良无辜,从未做过任何恶事,这样对她不公平!”
“寒掌门!你只想着对别人公不公平,可是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对你自己公不公平!你两岁时就失去父母,甚至都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从小就飘泊江湖,吃尽了苦头。这笔仇怨,难道你从没想过是谁造成!你说她善良无辜,从未作恶,难道山庄里的那些家丁仆人就曾经作恶!他们可都是山庄里的忠实老仆,一辈子全部都给了山庄!可是他们就那样惨死在山庄里,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知道当我伏在大梁上,看着他们一个个惨死在我的面前,我有多么的内疚吗!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是个废人!可是寒掌门你不同!你拥有一身绝世武功,还有正派之首为你支撑,你完全有能力报仇,为何却这般犹豫!”
那怪人心情悲愤,因此说话也顾不得轻重。说到最后,竟然眼圈泛红,似要落泪!
寒沐沨怔在那里,心中更是罪恶痛苦。他不愿意为难北暮派,不愿意为难云巫教,不愿意为难云清音,不愿意为难这个江湖。可是这江湖却无时无刻不在与他为难,甚至到了现在,他自己与自己为难!
他不求浮名,不贪荣华,只愿这江湖永远太平,再无纷争。
只可惜到现在他越来越发现,这梦想太过虚渺,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再也触及不到!
难道……究竟是他错了么……
他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前辈,满心苦涩。他手中还扶着自己的仇人之女,可是仇恨却越来越浓烈,几乎将他毁灭!
他低头看了一眼云清音,只见她紧紧地蹙着眉头,痛苦不已。
无意中看到她的手中——竟然紧紧地攥着那枚石花!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忽然涌起无数的画面。那些过往的缱绻,那些不该发生的眷恋。这个女子,明明是他的仇人,明明让他不敢太近,可是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已经留在了心里!
明知不能,明知不敢,可是那隐隐而动的情伤,如何能止!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他心中痛苦万分,忽然将她拥在怀里,坚懔说道:“我一定会救你!”
那怪人脸色大变:“寒掌门!你怎能如此!你这样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寒沐沨痛苦说道:“不要逼我!我只是不想让她死去!”
那怪人惊问道:“为何!”
寒沐沨更是痛苦:“我不知道!如今我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知道!我只知道,她没有做错什么,她不该承受这样的责难!我只知道……我不想她死……”
那怪人却忽然悲凉地大笑起来:“可笑!真是可笑!老天!你为何总是这般捉弄世人!”
寒沐沨不敢看他,却不得不说道:“前辈,请你交出解药!”
那怪人神色凄苦地说道:“寒掌门,刚刚我说过,我没有解药。如今我得知你的身份,更加不会骗你。那毒是从我的血液里带出,我也无法可解!”
寒沐沨怔怔地说道:“也就是说——”
那怪人神色失常地怪笑道:“也就是说她必死无疑!我终于报答了恩公的大恩!”
寒沐沨心中猛地一沉,冷到了极点。
他看了看刚刚扔在一边的玉瓶,只见里面还有点滴玉露。想起云清音曾经说过,此药可解百毒。那时候,在云巫峰上,她对他浅笑若兰,清柔绝尘。可是如今,所有的灵药都已耗尽,为何她却还不醒来!
他摊开手掌,将仅剩的几滴玉露全部倒出,然后用真气将它融在左掌掌心。不一会儿,他的掌心升起了袅袅紫烟。他双臂拥着云清音,左掌轻轻贴在她的颈部,任那紫色灵气渗入她的经脉之中。
见她神色渐渐转缓,他这才将她放下,给她披上大衣,走到怪人身前说道:“前辈,请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怪人不解说道:“我的伤都已经二十多年了,早已结疤了,难道寒掌门想依法效仿,为我疗伤?”
寒沐沨说道:“我想看看你的筋骨,是否还能活动。”
怪人更是惊异:“当初寒庄主将我救到山庄时,立刻就请来神医为我医治,可是也毫无效果。如今二十多年都过去了,又怎么可能复原!”
寒沐沨道:“我自然没有本领让你复原,只不过也许还有活动的可能。”
闻言,怪人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寒沐沨道:“不过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能竭尽所能。若是不成,前辈切勿见怪。”
怪人感激说道:“寒掌门肯出手相助,我已经感激不尽!你们父子俩都是我的大恩人!就算我永远都不能再走路,我也要想尽办法报答你们!”
寒沐沨不再多说,而是仔细地检查起他的筋骨。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没有手脚。只是手脚筋脉尽断,早已没有用处,所以渐渐萎缩,被压在身体下面。
寒沐沨握着他的手腕说道:“师父说过,断魂指即可杀人,也可救人。虽然我从未试过,不过前辈请放心,我不会让你受痛。”
怪人奇道:“断魂指?从前我一直深居朝堂,从来都不知道江湖之事。不过光听你这么说,就知道很神奇!不知道你的师父是哪一位?”
寒沐沨说出一个名字,却连怪人都惊愕不已。只因那个名头太过响亮,连宫廷之内也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