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就像是从九幽黄泉最深处爬出来的一抹幽魂，支离破碎的晶铠耷拉在身上，非但没有半点儿颓然落魄，反而充满了诡秘莫测的杀意。
“咔！咔！”
扭曲的面罩无法自动开启，干脆被他一把扯落，嘴角微微勾起，笑得狡黠无比。
直到此刻，左飞惊终于恍然大悟，一张脸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咬牙道：
“玄骨战铠的反应炉鼎并没有出问题，一切都是你的陷阱？”
李耀双眼一眯，像是两把锋利的弯刀：
“没错，来参加法宝博览会之前，我花了一个月时间，炼制了一些小玩意儿，对玄骨战铠进行了一番特殊的改装，倒是也没太大作用，只是能干扰反应炉鼎释放出来的灵能波动，看上去好像灵能激发不充分一样。”
“除此之外呢，我还在玄骨战铠的外壳上，镌刻了大量的发光和燃烧符阵，可以瞬间释放出耀眼无比的光芒和声势惊人的火球，但实际上，不过是声光电效果而已，并没有半点儿杀伤力。”
“所以！”
左飞惊的牙齿深深嵌入了嘴唇，嘴角溢出一缕弯弯曲曲的鲜血，一字一顿道，“你一开始状若疯魔地和我硬碰硬，还说什么‘宁可粉身碎骨，也要让玄骨战铠名扬天下’之类的废话，也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你已经丧失了理智？”
“和你硬拼，一方面是为了展示玄骨战铠的性能，另一方面也是为反应炉鼎的超负荷运行，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耀笑眯眯道，“粉身碎骨什么的，说说而已。只是一场比赛，要不要这么夸张？”
“你！”
左飞惊、沙玉成、封凯三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对李耀怒目而视。
此时此刻。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
李耀和左飞惊的对话，通过扩音符阵，传送到了通天塔上下，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太卑鄙了！太无耻了！哪有人伪装自爆的！”
“犯规！这绝对是犯规！”
深海大学阵营中群情激奋，刚才对李耀生出的一丝丝同情和钦佩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所有人都跳了起来。
不少男生咬牙切齿，捋起袖子要找李耀算账。
有些女生甚至因为左飞惊的失败，流下了不甘的泪水。
“少阳。叔叔有些明白，你当时的心情了。”
超新星江圣风平浪静地坐着，佩戴在眼睛上的金属环一片黯淡，许久之后，才释放出一缕淡淡的青芒。
嘴角勾起，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从一开始，李耀就塑造出了一副凶悍绝伦，横冲直撞的假象，令左飞惊、沙玉成和封凯都落入了他的陷阱，跟随他的节奏起舞。最后果然被他带到沟里去了！”
“一切都在李耀计算之中，‘秃鹫’之名，果然是名副其实！”
不少修真者纷纷感叹。脸上都有些发烧。
在李耀从火球中钻出来之前，连他们都被骗过，没有看出来自爆只是一场假象。
“李耀……”
元曼秋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无力地倚靠在椅背上，双手捂着脸庞，肥胖的身躯轻轻颤动，粗短的指缝中，挤出了晶莹剔透的泪水。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有些普通游客，还没明白过来。面面相觑，扯着身边的人直嚷嚷。
“大新闻。特大新闻啊！在二十一台量产型晶铠的同台竞技中，价格最便宜的玄骨战铠。战胜了深海大学的王者虎王战铠，笑到了最后！”
“秃鹫李耀以让人瞠目结舌的表现，吹响了向深海大学炼器系发出挑战的嘹亮号角！”
“这一次飞晶球竞速之后，再没有人敢小觑大荒战院炼器系了！”
记者们亦是激动万分，一条条神念在光幕中凝聚成文字，通过灵网，向星耀联邦的四面八方，向整个修真界荡漾开去。
……
半小时后。
巨大的医疗舱中盛满了淡绿色的高能恢复剂，李耀浸泡在里面，一浮一沉。
他身上，重重叠叠的伤口清晰可见。
刚才的拼斗，绝不像他表面展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为了追求成本低廉，玄骨战铠的缓冲和防御系统远远不如虎王、万剑和迷雾。
高强度的厮杀，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过，回想起当他驾驭着支离破碎的玄骨战铠，重新回到比斗场上，接受上万人灼热的目光洗礼时。
他又由衷觉得，一切伤痛，都是值得的。
随着呼吸，胸口的聚灵坠轻轻颤动起来。
李耀感到，聚灵坠中蕴藏的力量，比起飞晶球竞速之前，明显增强了许多。
或许，用不了多久，藏匿于其中的虚灵体们，就可以破茧而出，重回人间了！
就在这时，一名佩戴着上校军衔的中年军人，大步走进医疗室。
他胸口佩戴着一枚徽章，以交叉的赤色闪电打底，衬托出一枚布满裂纹的骷髅头，显得阴狠而狰狞。
中年军人在医疗舱之外站定。
李耀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令他眼角一跳，眼眸深处闪出一抹讶异和激赏。
“看来玄骨战铠对驾驭者的保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赤电特种部队首领关超上校，不动声色道。
李耀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却也猜出他的到来和军方大订单有关，咬牙道：
“或许是，但我终究还站着，而且还赢了！”
关超眯起眼睛，淡淡道：
“你在飞晶球竞速中的表现，的确令人大开眼界，不过最后的取胜方式。似乎有投机取巧之嫌。”
“在比赛中，你利用对手的心理盲区，故意伪装出反应炉鼎爆炸的假象来误导对手。争取到了宝贵的十秒钟，取得最终胜利。这固然无可厚非。”
“但是在实战中，这种做法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军方需要的，并不是一款能在飞晶球竞速中称王称霸的表演型晶铠，而是一台能在战场上克敌制胜的杀戮机器！”
李耀微笑，露出了锋利的犬齿，艰难抬手，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高阶妖族的智能并不逊于人类。既然左飞惊他们会上当，高阶妖族同样有可能会上当，在实战中，如果我做出自爆的假象，能令高阶妖族出现一刹那的分神，或许就能逆转胜负、生死！”
关超冷冷道：
“这样的欺诈，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就不会有任何敌人上当。”
李耀慢慢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最重要的一点，我刚才怕吓着左飞惊。并没有和他们说清楚。”
“这不是欺诈。”
“只要我愿意，玄骨战铠是真的可以自爆的。”
关超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
李耀道：“玄骨战铠的反应炉鼎没有采用半点儿天材地宝，这使它成为了全联邦所有晶铠使用的反应炉鼎中。最不稳定的一款。”
“这一点，是加上高压阀都无法完全弥补的。”
“毕竟，在激烈的战场上，高压阀随时都有可能损坏，失灵。”
“我能力有限，无法改变这一点，干脆逆向思维，在反应炉鼎外面，增加了不少杀伤力极大的法宝单元。”
“只要心念一动。反应炉鼎随时会变成一枚威力巨大的晶石炸弹，释放出堪比上百枚天雷地火同时爆炸的威力。”
“所以。不要以为我刚才是在诈他们。”
“只要我愿意，刚才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拉着虎王一起去死。”
“在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面前，区区一点性能上的差距，完全可以抹平！”
“当然，目前这只是我的私人改装。”
“不过改造过程并不复杂，也没有使用半点儿天材地宝，完全可以将自爆系统，当成玄骨战铠的标配。”
关超愣了半天，看着李耀的眼神错综复杂，许久之后才问道：“你认为，有必要将自爆系统作为玄骨战铠的标配？”
李耀点头：
“如果人类和妖族的决战真的爆发，我认为自爆系统是所有晶铠最重要的配置。”
“反正是我的话，宁愿选择刹那间的死亡，也不愿落入妖族手中，被他们慢慢蹂躏至死！”
关超沉默，深深、深深凝视了李耀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李耀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令这名神秘的上校满意。
五分钟后，元曼秋走了进来，眼眶有些发红。
“我们得到了军方的邀请，将和虎王、万剑、迷雾三台晶铠一起，参加一场特殊的招标会，争夺军方制式晶铠的订单！”
元曼秋一字一顿，尽量保持平静。
李耀却是能听出老师隐藏在平静底下，压抑了二十年，快要凝结成结晶的激情。
“军方对玄骨战铠的评价很高，最后的竞争，几乎就是在玄骨和虎王之间展开，迷雾和万剑只是陪衬而已，这两台晶铠的性能太不平衡，军方最多只是小规模采购，不太可能当成制式晶铠，大规模武装。”
元曼秋终于忍不住，声音颤抖起来，不知是紧张还是喜悦。
“不过，在招标会上要面临的考验，可是比飞晶球竞速，艰难百倍。”
“你的对手，不仅仅是虎王、万剑、迷雾三台晶铠。”
“甚至包括，一艘联邦军现役的主力晶石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