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无源之河的等待

天边找不到半点儿的云雾,无可挑剔的万里睛空……像这样的好天气,心里没来由地生出放眼世界,胸怀天地的情愫,我想登顶揽峰的人都会有过吧!

一路往西奔腾的马车,被迎面的风吹乱了紫红头发的射天狼来说,今天的心情正是如此。

理由相当得简单——

梦境所见,着实教人心里头如诗如画。

没有尘埃的梦境……

出现天使,美伦绝艳。

临风如画,见水成诗,是个沉鱼落雁的乖乖美人,令人心猿意马,飘飘欲仙。

鲜嫩欲滴的红唇,只见她如腊月的梅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绽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如花开的声音,在阳光中似一个音符在跳跃。

虽然如此,却隐隐约约感受到她的无奈掀起的红粉叹息……

人约黄昏后,心比黄花瘦。百鸟为她歌唱,雪花为她起舞。

一个令人忘我的天使……那一滴美丽的眼泪……

彼岸在那里?连树叶落下都会流泪。

这就是彼岸么。

大漠黄沙,长河落日,映红了狼的肚皮。天狼说:刚才你的样子,好无辜,好无助,好无奈啊!连我的狼心都要碎了。白眉蝠被风尘迷住了双眼,没空搭理他俩。他看着马车里的小骗子,看看沉默的沙丘,看看骚首弄姿幽默的画皮,天狼甩了一记马鞭。

画皮嚷嚷道:我们不知道自己已经颠沛流离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颠沛流离多久。

我们的命运就是不断地流浪。从一条大道到另一条大道……从此世到彼世。

在西部高原上的惨白夜色里,在山川下苍茫的冰河边,我和天狼大声唱着老掉牙的歌谣。

天狼说:我嗅到了水气,就找到了开头。

画皮说:这就好,开头太重要了。

圣诞老人在马车里,念祷着:阿门。

画皮轻盈地跳下马车走出三步,唤了一声:“白眉蝠。”

白眉蝠便也跳下了车,往前赶出七步,回头微微一笑问:“什么事?”

画皮迟疑了一下问:“我们怎么开头?”

白眉蝠道:“什么怎么开头?”

画皮道:“我们从那里开始呢?”

白眉蝠道:“有关系吗?”

画皮道:“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怎么能记得住呢?”

射天狼摧马赶上,听着插嘴说:“那就不要记住好了,墙头还有鸟语花香、风月无边,你记那些做什么?”

画皮摇摇头说:“我想记住。”

又苦恼地接着说:“可我总记不住。”

“有的时候,觉得开头好难。最难的事就是开头,只要头开好了,接下去就容易了。有的时候一件事是怎么开头得,你根本就来不及发现,他已经开始了,继续下去却要费你一辈子的力气,仍然觉得很吃力。就像我们驾驭的马车,我们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驾驭的,因为我们不知道彼岸到底有没有那盏灯?并且要把这个小骗子一路送下去。因为,我们不知道彼岸在那里,行程在那里终结,抑或彼岸才是真正的起点。”

“我们一无所知。”射天狼甩响鞭子,紧紧追上来又说。

画皮道:“在路上,我们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路上,也就不觉得我是人是鬼了。”

“白眉蝠,你……”

画皮一个人喃喃低语:“从那里开始呢?”

圣诞老人还在马车里,念祷着:阿门。

只听射天狼又甩了一记马鞭,喊了一句:“明月又在头顶了,前面隐隐约约有一个城关楼子!”

画皮一惊,一抬头见白眉蝠燕子三抄水向前飞去,连忙也使出追魂术跟上去。

月光照在隐隐约约的城楼上,城楼下面的河面广袤无边,黑色的、银色的、金黄色、以及惨白色的、滚滚翻腾不休。

耳边尽是滔滔浪响,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水,只有自己落脚的这一小块浮土,在黑夜里,幽暗中,看不见其它的地面,只有水,布满浩天邈地。世界的一开始,就是这样。连落脚的一点浮土都没有。

好像到了世界的最边缘,还是世界最开始的地方由此进入世界?

夏时明月商时关,万里传灯人未归?

射天狼跳下马车说:“罢啦,来到尽头路了。我们回家罢。”他们的声音顿时被滔天的大浪淹没。

白眉蝠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往水里扔。石头咕嘟咕嘟沉了下去,像射天狼喊出的声音一样被顿时吞没,像宇宙流光吞没哪么微不足道的一辈子,哪怕吞没一眨眼间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一个人算什么?一个朝代算什么?

“算不得什么。” 射天狼嘟哝了一句,又是被吞没了。他们不在意,反正自己说过了,没法知道这护城河有多深,那么,“我们肚子饿了。” 射天狼大喊了一声。

马车帘子被掀开了,那双满眼都是悲天悯人的忧伤的眼发出了一束光,奶水未干的乳牙童声,说:“你们虽试得深浅,却不知有多宽阔。”

白眉蝠说:“我看看。”

白眉蝠捻个诀腾云驾雾在空中,定晴一看,陡然一凛,看不见对岸。白眉蝠虽有三光神眼,白天可看一千里,夜里也能看八百里。但是,彼岸遥不可及。白眉蝠的三光神眼也看不出凶多吉少,不能定宽阔之数,不能定深浅之数,不能定河流长短之数。

白眉蝠在空中一个激懔,被北斗星一万年前寒冷的光芒刺了一下眼睛。一万年前他就上路了,一路一万年冰川的风霜,今天才到河流的上方,就像河流过来时以为有河,但是也许它的源头已经干凅。不能定四维的东西,不能定天数。

白眉蝠前身虽是餐食佛灯油吞吸佛经灵气的一只小松鼠,却是一个天真地秀的英雄人物,但还是在情为何物中酿成了生灵涂碳的惨案。他仿佛看见沉沉黑夜,没有一腥渔火,无边的大海吞没了所有的山岳,于是打了一个激灵。

白眉蝠落到地上,说:“这个海,看不到海岸。”

画皮想,这是海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她想,海是渡不得了,精卫填海只是徒劳,执箸不知悔改,终究在泥沼中不能勘破脱身。有的河流、广袤无边,不是我等渡得的。

微不足道为中心,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无能微力的逝去。她想行程不知从何开始,却至此尽头了?那么白眉蝠,我们的生命如何继续?

射天狼又说道:“过不去就别过了,就不要走好了。”他想身后有庄院人家,有炊烟、有田地,饮食男女。这个时候爷娘哄夜啼的儿郎声音话,不一样的人熟睡的鼾声,寻常夫妻的悄悄话而不失趣味的嘢戏。

射天狼的耳朵有的时候很尖。他却喜欢人世的各种声音,希望生活在这种声音里,觉得踏实和快乐,加上还能闻到炉膛里有未熄灭的火,灶上锅里盖着剩下的饭菜香。

还有田野上泥草的味儿,蔬菜瓜果的沁味;女孩子呼吸的味道、胭脂的味道、地窖里酒的醇香味……寻常的气息就像寻常的声音一样是射天狼热爱的。

他们真的太累了,太寂寞了。

留云笼竹叶,邀月伴梅花;彼岸无尽头,何处才是家。

想了很多,还在想,可以敲一户人家的门,借问能不能借宿一夜,不知道那户人家有没有个待嫁的含羞女儿。当愿,至少有人间烟火,家常小菜。夜已深,我们留步罢,我们在人间烟火里留宿吧,松风煮铭,竹雨谈诗。

滩头栖身着几只野鹭,半眠半醒,谛听着明快的水声,仿佛很近又很远。

画皮说:“问问小骗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眉蝠背着身,望着一望无际的水中月波,哦了一声,像一尊泥塑菩萨一样一动不动。

马车里那个童牙未脱的声音说:“好快啊!还未长大,就来到了罗布泊。”

白眉蝠表情冷硬地问了一句:“是罗布泊吗?”

“小骗子,不会骗人的。”画皮说。

射天狼插嘴道:“你就心中只有小骗子,老妻少夫恐怕惹人眼吧?”

画皮碎道:“你这色狼,见不得人间真爱……”

射天狼嚼舌道:“不是真爱,是假爱吧!”

画皮扬手打了射天狼一巴掌,道:“你见不得人家好吗?”

圣诞老人在马车里,虔诚地念祷着:“阿门。”

白眉蝠这才双手合十,望着大水,说:“阿弥陀佛。”

射天狼忽然悲凄道:“夏时明月商时关,难道我们还快吗?”

狼说:“白眉蝠,你和绝色一起唱过歌吗?”

白眉蝠说:“自然唱过,我们唱的好听极了。”

狼难过地说:“我没有和绝色一起唱过。白眉蝠,我唱得不好听吗?”

白眉蝠说:“你唱得好极了,好得像鬼哭狼嚎一样。”

射天狼马上反击:“月亮光光,你唱的像老鼠屎一样。”

画皮嘟噜了一句:“我没哭过,给女孩子给点面子好不好?”

射天狼嘿嘿笑道:“好啊,没哭过但偷吻过小骗子,为什么不吻吻我和白眉蝠?”

画皮脸红了一下道:“人家吻得是小孩子嘛?你们脏哇……”

白眉蝠调谐道:“他是小孩子,我们是大孩子都是一样的男儿丈夫嘛!”

射天狼扮个鬼脸道:“你不吻我们,我们就还要偷看你的吻。”

画皮碎道:“你流氓!”

圣诞老人在马车里,念祷着:阿门。

我们不断地唱着,暂且将一切忘记,让天地一时只剩下歌声。在歌声里,我们前进,继续往前。

但事实令我们悲愤,小骗子一直在骗我们。

画皮突然说:“白眉蝠,我们就要有出头之日了,你这是何必呢?何苦呢?”

小骗子说:“法师……”

白眉蝠道:“你不要叫我法师,我见到水就头晕无法,所以让你骗着去彼岸。”

水漫桃花钨,数千生灵被淹死。

这就是我背叛天皇的结果,桃花钨被我从移来的天山压平,天龙八部将我困在了灯杆山赎罪。知道自己被剥夺了所有法力,我闭上了眼睛,一个声音问:“白眉蝠,你知罪吗?”

我轻蔑地笑道:金身正果,世界一片寂静。把灯点燃,世界一片昏暗;把灯熄灭,世界一片光明。所有的经文都是帮你忘却。又见离欲,常处空闲。神修禅定,得王神通。又见菩萨,安禅合掌,一千万偈,斩诸法王。又见菩萨,智神志固,能问诸佛,闻意受持。又见佛子……忘却过去,忘却自己,忘却经文本身。

那个圣音又问:既然通悟了,你能形容出情为何物吗?

圣诞摇了摇头说:你不应该背叛天皇,更不应该反抗天皇。

满天花雨立停。

世间万物都像冬眠一样困倦。

圣诞又道:求天皇再给法师一次开悟的机会吧!

“他能做到么,能悟通吗?”

金光散去,祥云也逐渐消失了。

白眉蝠终于闭上了眼。

———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灯杆山上被困了一个高僧,当地老百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能看见山头上一灯如豆的光芒,可就是无法接近他。看的人多了,就被传说成了佛光。

“安静点!”

“驾!安静点!”

顺着黄河岸、逆流而上奔驰的铜马车里传来:

“小骗子,我们还要行多远呢?”

“水到穷尽时,十万胡杨林!”

眼前小骗子的神情,令人感到不安,于是射天狼的语气,转向小骗子询问……

“小骗子……别误会,我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想着想着,射天狼下了如此的结论。反正那两个家伙头脑简单,也不会因为一跤跌死而赴黄泉路。

白眉蝠却在此时发现了什么喊了一声……

“停!等一下。”

“停!等一下……什么声音?”

“别闹了,画皮!真的是孩子的声音……”

听得出来白眉蝠并不是闹着玩的,画皮也就应声闭了嘴。

这时白眉蝠起身,探出头,伸长脖颈、捕捉声息。

“白眉蝠,听见啥啦!”

对于画皮的捣乱,白眉蝠听也不听,仍旧睁大了双眼,眺望着四周的动静。

右边是一片葱郁茂密的原始森林,往左则是一条浪花翻滚的河流。

疏勒河因昨天的一场滂沱大雨,河水暴涨,水势湍急,狂暴地奔流着。混浊的水面上,可以看到从上游漂来的树干残枝,浮浮沉沉的随流而下。

白眉蝠的金水眼,散发出金光在狂乱翻卷的水面上不停跳跃……

“啊!来了!”

经白眉蝠这么一喊,其余的四人也转移视线往那儿看去。

河面上,横七竖八的草木冲击着随波逐流的一口箱子,只不过……

“那里面的孩子……怎样了?”

不光是画皮,就连剩下的三人也只是随漂流物猜测,不清楚这一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不管怎样我都要下水取来!”

未能获得支持的白眉蝠,这时身旁传来一声叹气,好似在说:“你听听,又来了!”

“喂!小骗子,这白眉蝠的听力是不是有问题?”

“这还用问?当然是白眉蝠没两样!”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行吗?小骗子。”

因昨夜的暴雨,崎险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依照神父的路线,远离河岸,马车沿着官道,傍晚酉时就可到达。

若按小骗子的路线完全相反,所以射天狼只好转向小骗子——询问他的意见。

“只要不要靠近,不致于跌到河里的话……”

照以往“痛苦”的经验来判断,不知是因为靠近河岸算是不起眼的小事而已,提议倒是顺利通过了。

比起喜形于色的白眉蝠,画皮却在唱了反调。

“我反对!”

“反对什么,马车又不是你画皮赶的。”

“其实我是担心你嘛!”

射天狼此时竟笑嘻嘻地和小骗子一个鼻孔出气,说了同样的话。画皮就又点难堪了。

“喂!小骗子……”

画皮直呼坐在斜对面的小骗子,然后便倾向前方,从小骗子肩头往上看了一眼。

“也要让小鬼头知道,自己的意见会有行不通的时候!”

“你说谁?谁是小鬼头?”

白眉蝠深紫的目光刹那间风云变幻。

“……这倒也是……”

小骗子说完,单手按住画皮,极不耐烦地将她按了回去。

觉得难堪的白眉蝠开始发懵……

“小骗子!你刚说的……可不能不算数!”

“长空雁叫霜晨月,我们的开始是什么?”又道:

“神父!把车赶过去。”

小骗子和话题毫无关联的结论。剩下的四人都看傻了眼,过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河流、往河流那边赶过去吗?”

“废话!你想赶到哪儿去啊”

的确没错,在道路和杂木林之间擦撞来推断的话,再把车赶得靠近一点,就像是蓄意把车一头撞进树林的开始!

自认有丰富赶车经验的射天狼,此时抢夺过神父的马鞭,不料却被后座伸来的手一把抓住肩呷骨,动弹不得!

“狼!这很危险啊!”

“没事!没事!小骗子方才说过‘绝地逢生’,这才刺激啦?”

射天狼的肩膀被一双如爪的手抓着,是动不能动,射天狼再次转身,抱怨不合理的待遇。

“真是的!自己说过的话都忘啦?”

这次小骗子可是看也不看一眼,就这么回了一句。

“不是说过……不要太宠小鬼头吗?”

“……话是没错……”

“那就给我忍着点儿!”

画皮咀嚼和小骗子之间的对话,等到真正理解小骗子所言的话中之意才发话。了解到决议,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执行任务,别无它法。

“……为……为什么拿我当小鬼看啊?”

画皮从射天狼的肩头把手抽开,十指有作响、双拳紧握……

“集中精力,别掉进河里去了!”

“是,遵命。”

射天狼用笑容回答了小骗子,顺势往左一勒缰。如白眉蝠所料,马车朝西边,向着改变了原来的方向,继续向前奔驰。

“这……”

依照神父的路线,紧贴着河岸,驾着马车的射天狼,突然间嘘了一声,短暂的瞬间,他的神情也紧张起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小骗子和画皮也注意到了此事……

水势湍急。沿着河川顺流而下卷着一个红色的木头箱子,翻卷的水流中忽隐忽现,他们听到了一种声音,在这之前只有白眉蝠听到的声音,此时,也传到了其余四人的耳里。

但是……这声音再怎么听都像是……

“……这是小孩的哭声……没错吧……这……”

白眉蝠伸手所指的水面,近看之下,是一口大红色的箱子。箱子上头没有顶盖,但从一个角度望去,箱子里有一个孩子。

从他们的所在位置听来,再怎么听都是小女孩的哭声,就这么断断续续的,随风传了过来。

“擦身而过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看得清楚了。”

听了射天狼所言、含首点头的白眉蝠,神情肃穆的圣诞老人,瞪着眼睛的画皮,都认真地守候着那口箱子的踏浪而来。

首行映入眼帘的是,就时间上而言,事情的发生只在那一瞬间,十对眼睛,却实实的见到裹着红毯,躺在箱子里的小女孩。

“你看怎么办?小骗子!”

“喂!白眉蝠呢?”

就在射天狼征求小骗子意见的同时,画皮惊慌的声音,从后传了过来。

就在回头的同时,身旁传来扑通一声水花飞溅的声音。

射天狼勒马回头一看,只见白眉蝠已置身水中,在河水中随浪踏歌。

水势如此 凶猛的河川,上方的水流可是要比下方还要来得湍急。法力超群的白眉蝠,看来也不能在这种状况之下发挥作用。好几次差点够着木箱,却又失之交臂。箱子在急流中浮浮沉沉……但白眉蝠还是使出神通往箱子靠近。

“这真是悲天悯人的活菩萨感化白眉蝠的结果啊!”

看着白眉蝠的背影,射天狼感慨极深的从内心发出叹息。

“你这是褒奖,还是在损人?”

用右手支撑着额头的小骗子,不悦的回答了射天狼。

“当然是前者!”

或许小骗子他感觉不到,但射天狼从笑容满面的神情中回答了小骗子。

“喂!到底要怎么办啊?”

脸上的表情和小骗子一样的讶异,画皮往白眉蝠的方向一指……

为了确保小女孩的安全,无法抵抗河水湍急的流势,白眉蝠只能顺着水流的动向,往下游的目标游动。

“我看哪!干脆把他们丢在这儿算了!”

“你可真是划时代的见解,令人深思哪!”

“承蒙您的过奖,是我无上的光荣。”

“你们两个……爱怎么说是你们自己的事……”射天狼用冷静的口吻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要是你们决定这么做,请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路程可是要用脚来丈量的!”

就像是从树木间穿过的阳光,小骗子和画皮所见的是射天狼阴阳的笑容。

如射天狼所言,意思应该是:“如果要丢下白眉蝠,就别想到达彼岸!”

这话除了威胁,还能有其他任何的涵义吗?

如水一样的淹没了他们寂寞的路途。

“赶车吧,狼。”

“往这边,驾!”

可以解释射天狼所指方向的几个说法,霎时浮现在小骗子的脑海。

白眉蝠被水流冲走的方向、河的下游、刚才走的路、东边……

虽说不认为是哪一种说法,但此时此刻,再有千万个不愿,该做的还是要做。

“你想什么就想什么吧!”

小骗子近乎无奈的叹了口气,回答了射天狼。

沿河奔腾的铜马车,为了配合在河水中打捞箱子的白眉蝠,硬是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追逐着河水中燃烧的一团红火焰。

浊浪滔滔不绝……不能呼吸……

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

十分痛苦的白眉蝠,双眉紧蹙,他在心中默念。

白眉蝠一呼吸,顺着流过喉咙和肺部的不是空气,而是泥水。再怎么看怎么想,都是无法入口的泥水而已,一浪卷一浪灌入口里的都是泥沙。

这样浮浮沉沉,稍有松懈,就会让河水淹盖过了呼吸,陷入穷境!这到底已有多少次?他的通天法术在这疏勒河里只是一小片风吹落的树叶。

只要稍有松懈,双脚像是被人扯着走,又会陷入同样的困窘的境地!

白眉蝠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又一个猛子潜进水里,幸运的是,漂流的那口红木箱,并未因此而消失在浊浪滔天中。

只不过看起来,漂流在峰浪涡谷跳跃而已。

“……去他奶奶的!”

一点也没法抵抗,只能遥望着漂流在水面上踏歌而行,摇摇荡荡的木头箱子在水面上象一个音符。

无论选择什么样答案,无法改变的乃是全非已愿,唯一存在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是慈悲,这的确感受到的是尘埃!

“白眉蝠……一定会成功的!”

白眉蝠给自己赌气地叫嚷,要让自己听见这些话。

只要这个小女孩可以救起!只要做了,决不后悔!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捞到那口木箱子。

原本是两者随着水流,一起漂流而下的才是。但离那口箱子的距离,可说是忽近忽远,却又是无法够着,令人气馁的距离。

从刚才开始,小女孩的哭声就停了下来。这也着实叫人担心。

原本是不会多想的他,此时却奋力的想着如何脱离危境。过了一会儿,箱子之间的差距缩短,便从“伸手不可及的距离”变换成“伸手可及的距离。”

想要伸手拉住那口箱子,白眉蝠却在此时收了手……马车上的人却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大家猜测的时候,白眉蝠又伸手抓去……

“……无论是人是妖都要救它上岸!”

波涛汹涌,水势湍急的水面上,水花四溅。

白眉蝠望了一眼岸上,鼓足勇气又一次潜进水里,使个水诀。顿时河面卷起千重浪,淹没了一切……

等他再次露出水面的时侯,已抱着箱子,岸上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样的,白眉蝠!”

白眉蝠露出的笑容,就这么转自——河岸。

“辛苦了!白眉蝠……”

踏浪上岸的白眉蝠!迎接他的是画皮春天般的笑容。

一边让射天狼替自己擦试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窥伺着坐在马车上,没有下车的三个人的表情。那三人看来像是极度不悦,因为不愉悦三个大字已写在脸上。

“白眉蝠,你身上也要擦干……”

“画皮,不要管我了,你看看小女孩吧,从刚才她就没了哭声……”

从递过来的毯子里,抱出了用厚布包住的小女孩 ,画皮伸手探探小女孩的呼吸。

白眉蝠守在一旁,不安地看着……

“孩子只是睡着了。”画皮心疼的说。

“只是睡着了?”

“小女孩只有睡觉和哭这两种状况而已,一定是哭累睡着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此时,白眉蝠还是露出了总算可以安心的笑容,扮了个鬼脸。

“太像啦,死白眉蝠,哇……好丑,长得跟老鼠一样嘛,其实是你的小孩吧。”

射天狼坐在马车上,对着在画皮怀里的小女孩说。

“不是很可爱吗?”

“这也叫可爱啊?这也叫可爱的话,我也算是十分可爱。”

“画皮也真的十分可爱,我可以拍胸脯保证!”

“不要闹啦,先别管那个了,这个小女孩,要怎么办啊?”

“我可以照顾啊!”

随便抹了两把被水打湿头发的白眉蝠,一边看着小女孩粉嫩的双颊,一边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死白眉蝠,这不是在说笑吗?根本就行不通的嘛!”

“行啦!我说可以照顾他,就可以!”

对射天狼的发言感到不满、回了一句的白眉蝠,从画皮手上把小女孩给接了过来。

“白眉蝠,我了解你的用意是好的,不过这是行不通的!”

“为什么?”

没想到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画皮会委婉的反驳,白眉蝠用了比先前更为不悦的口吻回答了画皮。

“彼岸传灯的路程对小女孩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每次面对面的搏杀结束后,妖魔鬼怪那充其胆只是人海作战袭而不来的博杀,怕它鸟!

他们行程的所有成员似乎都是揭着一张大旗——替天行道,无论是妖怪或是人类,大大在这种情况之下,把一个小女孩卷入其中,难道是阴谋?没想到,白眉蝠的回答却是……

“我要保护小女孩,决不让她受害!”

语气坚决,干净利落的回答!

“白眉蝠,这……”圣诞老人试探性的提示。

不知是否未能理解事态的严重性,还是说已经下了相当程度的决心?

一说出口便会坚决到底的白眉蝠,神父就算告诉他这事不同于养猫养狗般的简单那样,恐怕他也听不进去!

“射天狼,到下一个城镇还有多少路程?”一直保持己态的小骗子突然开口说。

“照目前的所在地推算,到达下一个城镇,头顶上的太阳告诉我们现在已是正午时分,还有一些路程。”射天狼回答说。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的话,申时就可以到了!”

“这算不算是开始?”

小骗子的视线,落在白眉蝠怀中的小女孩身上。

“这么一点小小的耽搁,我想没有问题,不碍事的……”

如果往后要带着这小女孩一起行走,我们的危险就更大了。

“这个奶瓶子?我看扔了吧!”

以小骗子的大局而论,绝对不会让小女孩同行,画皮对这点倒是胸有成竹,不过为了小女孩,先劝劝再说。

或许白眉蝠已经隐约察觉到这一点。

小女孩一事被小骗子的那种不自然表情,就可以略知一二。

“有什么办法?到下个城镇之前只好忍着点!”

“那之后呢”

“到了城镇,可以把他托给百姓照顾,或是交给当地官府照顾吧!”

从没有说出“把她丢在这儿不管”、“再把她丢到河里”来看,小骗子还算是他的让步吧,只不过就白眉蝠看来,小骗子所回答的还是不能够让他心服。

“我不同意!”

对手抱小女孩,气得青筋暴露的白眉蝠所提出的反论,小骗子凝视着白眉蝠和小女孩的双眼,好像沉思似的眯了起来。

“有两条路供你选择,要不就是把小女孩托付人照顾,要不就是你和小女孩一起去彼岸,看你要选哪一种?”

对以上的提议,白眉蝠想抗议而张开的嘴、却因小骗子的眼神还没发出声音就闭上了。

“那就走吧!”

坚定的声调下,于是马车再度向着彼岸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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