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的尊严不容践踏, 践踏的后果,就是死!】
夜色/降临,这是属于吸血鬼的夜晚。
玖兰枢在带着一身狼狈的鲁卡回来的时候, 顺便宣布让夜间部集体放假, 高等贵族们齐聚在一楼的大厅里, 血液淀剂在水晶高脚杯里摇曳出浅浅的红。
整个夜之寮呈现出不同寻常的静谧, 没有一个人敢讨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以让那个星炼都对付不了的恶魔受伤……
众人虽然嘴上不说, 还是有那么点心照不宣的了悟的。
——憎恨着纯血种的,会堕落成LEVEL E的吸血鬼猎人,杀死了身为他的主人的绯樱闲。
虽然说枢大人暂时没有追究, 但那边是不会不管的。
杀害纯血种,是吸血鬼世界无法被原谅的罪孽。这是元老院对于现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纯血种的保护。
当然, 在这个已经由元老院进行最高统治的现在, 这种保护其实在实际上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比如, 死掉的绯樱闲。
不过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一条拓麻抿了抿嘴角,抬头望向了玖兰枢房间的方向。
完全没有勉强的就杀死了绯樱闲, 枢的力量,看来并不仅仅只是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的吧。
这可是……一个不错的情报。
玖兰枢独自一人待在黑暗的房间里,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皎洁月光让他的脸色看起来高深莫测。
鲁卡克劳斯桀利亚,你果然是我棋盘上的变数。
被所谓契约影响的人已经被他亲自送回了宿舍,情况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好, 有种异常虚弱的味道。
玖兰枢知道, 其实这时候他在他身边亲自照看一下并不失是一个比较好的策略, 让那个根本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归属感的男人更好地为他效力……但是, 被不经意间发现的某件事, 让他完全没有了算计的心思。
在看到绯樱闲打伤并企图控制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重要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
“骄傲, 坚韧,而且——忠诚。”
他还记得他在绯樱闲面前是这么说的。这样的话语似乎是不受控制地就冒了出去:
“但是,这不该是你觊觎的东西——”
那是他重要的棋子,要是被带走了,可一点都不好玩了。
看到那个黑发银瞳的青年皱眉,玖兰枢神色不变,用着上面那种理由自欺欺人。
书桌上放着的棋盘上摆放着杂乱无章的棋子,一如主人现在有些凌乱的心态。
玖兰枢拿起一只黑棋,那种色泽衬得他的手指更是剔透如玉。手上的棋子在棋盘微微一转,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玖兰枢,王棋,对你来说是什么。”
黑衣黑发,银瞳的青年随意地倚坐在桌子边上,执手放下棋子的动作有种不经意的魅惑。
玖兰枢忍住想要皱眉的冲动,轻而易举地吃掉对方一大片棋子,“问这个做什么?”
他也许还是应该自弈,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棋艺平平,大概也就比静不下心的蓝堂英强过一点点。
感觉完全是在陪小孩子玩的玖兰枢表示他相当郁卒。
对面的青年沉默了片刻,银瞳里紧紧的盯着他,神色莫辨,半晌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玖兰枢在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白色的棋子对上黑的,有着近乎于黑的棕色头发的王者勾了勾唇角,“将军。鲁卡,你又输了。”
说真的,他从来都不喜欢刚才那种笔直而毫不知道遮掩的注视……一直都不喜欢。
那种太过笔直的视线,会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像什么心思都无法继续的隐瞒下去一般。
如果是眼前的青年……太懂他可是会让他困扰的。
玖兰枢向来是那个心思深沉的纯血君主,他更习惯于掌控一切能够掌控的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对于眼前这个人……他不得不有些防范。
——毕竟是,实力完全不输于自己的高阶恶魔。
“唔。”鲁卡不在意地歪了歪脑袋,黑色的发丝斜了下来略微遮住了银色的眼瞳。
“只是突然觉得……有点明白了什么。”青年笑了笑,直起了身体。
一直到现在,玖兰枢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比起他的心思深沉,青年更多的是面瘫属性全开,就算是他,有时也难以看出他心里的心思。
也许,就是从这里,他才在不经意间对这个男人有了利用之外的关注吧。
当他从沉睡中被那个男人唤醒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满满的愤怒,但是,因为刚被唤醒的不完全,以及祭品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让他只能冷眼看着异色双眼的后代。
“我伟大的始祖大人……请赐予我,将你从沉睡中唤醒的主人,你尊贵的血液吧!”
身体里的力量根本无法凝聚,千万年前的纯血种始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露出了冰冷的獠牙,凑上了他的脖子。
舌尖在颈侧舔舐,然后,冰冷的獠牙深深地刺了下去。
身为玖兰家的纯血始祖,玖兰枢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屈辱。
脖颈被迫暴露在这个疯狂的后代的獠牙之下,毫无防备的被对方噬咬吸血。
脖颈间传来剧痛,血液被大口吞咽,有一种被对方吸取生命的感觉。唇角紧紧地抿起,忍耐着自脖颈处蔓延开的剧痛,尖锐的獠牙撕咬开颈动脉的感觉有一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无力感。
血液的大量流失和对剧烈疼痛的强自忍耐带来蔓延全身的无力感,手脚渐渐冰凉,视线因为缺血而愈见模糊,视线中只能看到对方黑色的发丝以及窗外当空的皓月。
这是一处地下室。
阴沉,黑暗。
玖兰李土!这个疯狂的,唤醒了纯血种始祖的男人,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愤怒。
这是他从沉睡中被玖兰李土唤醒后最早的记忆。
然后,在玖兰悠和玖兰树里闻讯找来并和玖兰李土缠斗起来的时候,被强行唤醒并且吸食了大量的血液的那时,他只能选择封印了绝大部分的属于始祖的记忆,并且,为了保留力量,将身体还原成了婴儿的模样。
“枢!”
身体被轻柔的抱了起来,玖兰枢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带着担忧的酒红色眼瞳,然后他放心的睡了过去。
——那么,请用这个本来就属于我的名字称呼我……枢。
所有的一切……在有朝一日一定会被颠覆。即使那个人是赐予他重生的主人……
玖兰枢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房中的议论声。
“枢哥哥怎么还没回来?”优姬嘟囔着,声音嚅嚅的,听上去委屈的很。
然后是父亲一贯沉稳冷静的声音:“枢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他微微笑了笑,暗红色的眼底漾出温和的波澜。这是他这一世的家庭。
残留的一点属于始祖枢的记忆让他尤其的体会到了家庭的温暖,不得不说,现在的他和千万年前的那个人相比,真的是变了不少呢。
沉浸在对过去回忆中的玖兰枢,听到房间里自己的妹妹又惆怅不已地问了一句:“哥哥……哥哥还没回来吗?”
接着,他听见母亲带着笑意的声音:“优姬真的很喜欢哥哥呢!”
“嗯!”
玖兰枢笑着推开门的时候,就见小小的优姬正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煞为可爱。
“你回来了,枢哥哥!”小优姬立马冲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小脸红扑扑的。
“我回来了,优姬。”玖兰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刚刚去那边的蔷薇园看了下传说中十年才开一次的玫瑰,只是园丁说,这种话摘下来会立刻枯掉,所以这次就没带回来,下次我用树脂把它包起来再送给你。”
只是要等上十年。
“那花漂亮吗,哥哥?”
“嗯,很漂亮呢。”把妹妹抱了起来,玖兰枢突然就想到了优姬刚出生时向他伸出手咯咯笑的样子。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眸……
玖兰枢似乎受了蛊惑一般,抓住了女孩小小的手。
不知道为何,想要守护住这份温暖。
一眼万年。
“你们还要把优姬关在这里多久?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地下室里!”玖兰枢皱眉,声音不悦。但是不得不说,用那种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少年的声线说着这样老成的话时,真的是有一种萌翻了的赶脚~~
纯血种消极避世,元老院大权在握,千万年前他所建立起的王者玖兰的世界已经完全没落,纯血种甚至变成了被元老院所觊觎的傀儡……玖兰枢暗红的眸底一抹杀机一闪而过,这种现状早有一天会被打破……在他重拾属于玖兰始祖力量的时候……
“枢……”玖兰树里犹豫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智。
“最近,元老院想利用纯血种的存在价值和纯血的力量,做一些可怕的事情,”玖兰悠道,“希望你能体谅,枢。”
“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绝对不能把优姬卷进那些事情里,”玖兰树里脸色忧郁,“虽然我们也知道,这样对优姬很不公平。”
“我没事的,哥哥!真的!”优姬笨拙地安慰他,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所以你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啊,枢哥哥。”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玖兰枢淡淡地承诺。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父母的宠爱关心,还是女孩的依赖仰慕,都是如同被赐福的温暖……
所以……他想要守护……
酒红色的眼瞳微微一动,手上的棋子被轻轻的放到了桌子上,淡淡地开口道,“进来。”
门外的气息顿了顿,房门打开,蓝堂英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地看向他。
玖兰枢挑了挑眉,看着他走进了房间,一脸不自在地站在他面前,眼神闪烁,气息不稳,明显是有什么事情。
“怎么了?”玖兰枢靠向身后的高背椅,开口问道。
“枢大人,”蓝堂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张了几次口,好像他要说的内容十分难以启齿一般,最后在玖兰枢有些不耐烦的表情下,豁出去一样说道,“枢大人,刚才的血液的味道——是绯樱闲大人的吧!杀死她的人……是泽斯?!”
玖兰枢单手抵着下巴,声音轻柔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杀害纯血种,是吸血鬼世界不被宽恕的罪恶……”
知道是他杀死绯樱闲的事情的,只有鲁卡、一条和架院……在众人眼里,他这个追求和平主义的纯血种,不会有杀死绯樱闲的理由。
所以,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幻化为锥生零的鲁卡。
“枢大人……”蓝堂英神色紧了紧,宝石蓝的眼瞳中闪过犹豫,“元老院那边……”
“无论怎么说……杀害纯血种这件事不能被抹杀。”玖兰枢不紧不慢地打断他的话,“这件事,我会向元老院那边说明。虽然我相信泽斯不会做那种对他毫无好处的事,但是……也许是和锥生零有过什么约定也并不是我们能得知的。而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
蓝堂英怔住。
玖兰枢微微笑了笑,起身站到了窗边,透过窗户,映入眼瞳的是皎洁的月光。
冰冷,孤高,像是那人银色的眼睛。
鲁卡克劳斯桀利亚,身为我最重要的棋子,可不要让我失望。
“那个被成为‘狂笑姬’的纯血种……”玖兰枢垂了垂眼,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在纤长的浓厚睫毛之下。“真正懂她的人又有谁呢……”
就像他。
没有人懂得纯血种的寂寞。
也许如千万年前那个女子死去之后的百无聊赖才让他选择沉睡在时间的洪流中,在十年前,那个小小的孩子向他伸出手来的时候,竟有了一种被温暖了的、不再寂寞的错觉。
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报恩。那对温柔的夫妇,明明发觉了自己不是他们的儿子的时候,给予的温暖……
从未变过的,坚持。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
“扣扣。”轻轻的敲门声,一条拓麻笑眯眯地望了进来,“枢,‘锥生君’收留的那个孩子醒了呢。他缠着我一定要来见你……”
“锥生零?!”蓝堂英惊讶地看向他身后的银发少年,“不对,你不是……”
“锥生……一缕。”玖兰枢缓缓地念出他的名字,唇边勾出了玩弄般的笑意。“一条,蓝堂,你们下去吧。”
直到两个人退出了房间,一直低着头的银发少年突然就抬起头来,水晶紫的眼瞳里带着冰冷。
“玖兰枢——”腰侧的武士刀被拔了出来,狠狠地砍向了身前的纯血种。“杀了闲大人的人——是你吧!”
玖兰枢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徒手就把他手中的剑打飞在角落里。
不自量力。
抓着对方的衣领把他甩到了一边,玖兰枢冷眼看着他狠狠地摔在了墙上,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
“知道的太多了,对弱者……只会死得更快。”浓郁的血液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散开,玖兰枢神色不变,似乎根本没有收到一点影响。他居高临下,对着用倨傲不驯的眼神看着他的银发少年淡淡的说道。
“你这个……凶手!”
这种程度的语言对于玖兰枢,连挠痒痒都算不上,这个心思深沉的纯血种当然知道如何让一个人更痛苦,“太天真了……锥生一缕,你以为……十年前,绯樱闲是怎么逃过元老院的监视去了锥生家?十年后的现在,有何以逃到了黑主学院?”
玖兰枢顿了顿,在少年不敢置信的眼神下扬了扬嘴角。
没错,是他在暗中操控。
绯樱闲从一开始就是输的,她以为她是棋手,但实际上,不过是他棋盘上的弃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
“锥生一缕,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年,你的父母杀死了还不是LEVEL E的绯樱闲的仆人?”玖兰枢一招手,将飞到一边的武士刀拿在了手里。以冰冷的剑尖挑起少年的下颔,暗红对上慌乱的浅紫,“真正的,将所有人的命运推向歧途的人……真正的幕后主使。”
“玖兰李土。”
“你的刀,还给你。”玖兰枢高高在上的样子看起来就如同施舍,手里的武士刀被随意扔在了锥生一缕的身边,“等你真的有了真正的守护的力量,再来朝我叫嚣吧!——被诅咒的,猎人的双生子!”
夜色下,银发少年狼狈的背影渐行渐远。
玖兰枢捂住脸,透过指缝的,是泛着酒红色光芒的眼。冰冷的獠牙在唇齿间若隐若现,有一种狰狞的残酷。
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一开始就被决定。没有人能撼动君王的棋盘。
君王的尊严,没有人能够折辱!
“谁……!?”
青年的声音还带着痛苦的沙哑,似乎是终于发现了他房间里的不速之客,眼神散乱地看向了他。
玖兰枢从暗处走了出来,淡然地看向青年。
半长的黑发凌乱地遮住了一向凌厉如剑的银眸,蜷在床上的青年似乎承受了很大的痛楚,脸上有着不少冷汗。
“玖兰……枢……”
“来自血液的羁绊永远也无法摆脱吗……无论是吸血鬼还是异世界的恶魔?”玖兰枢走近,右手在他的面前缓缓地紧握成拳,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缓缓流了下来。
“血液既是力量——”玖兰枢看着青年因为嗜血而露出的獠牙,微微笑了,“喝吧。”
手被狠狠地抓住,玖兰枢略微阖眸,青年已经咬上了他的手腕。
呐,鲁卡,如果在这个世界没有归属,就让我为你创造一个吧——
我的骑士,你可不要辜负了王的期望。
下一夜,我也会给你一个甜美的梦
I will also give you a sweet dream next 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