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芾与继先在嘉鱼县分别后,先行赶到鄂州。这日,他正在街上向鄂州府衙急匆匆赶着,忽然后面闪出一人,将他拉进旁边的胡同中,李芾一看,乃是方仁,便惊道:“是你?是不是莲心姑娘出事了?”
方仁连连点头道:“没错,莲心姑娘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李芾紧张道:“发生什么事了?她在哪里?”
方仁安慰道:“你不要紧张,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范文虎故意设下圈套引南会的人上钩,钟信尚在牢中,范文虎的目的还没达到,肯定不会现在动手。”
李芾道:“你的意思是莲心姑娘已经被他们送到府衙了?”
方仁道:“不在州府大牢,在范文虎的守备府。”
李芾担忧道:“如果在守备府,就不好办了。”
方仁道:“你们尽快想办法,我得赶紧找王智会合。”
方仁走后,李芾在胡同中寻思办法,他知道范文虎和杨凌相互勾结,都是贾似道的爪牙,上次一起设计陷害他,若不是潇湘剑客和继先相阻,只怕已身陷囹圄。眼下莲心在他手中,直接找他要人不但不起作用,只怕反倒会把事情搞砸。左右思量,徘徊不定,但也别无他法,只得先去试试,便硬着头皮向守备府走去。
没走多远,迎头碰见继先和潇湘剑客,继先忙道:“李芾兄弟,我们正找你呢,打听到莲心姐姐的消息了吗?”
李芾一见潇湘剑客也在此,便问道:“你们也在鄂州?怎么和继先大哥遇到的?”
凌云霄道:“说来话长。你不是先到州府去探信吗?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李芾向继先叹息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州府,半路碰见了前日在嘉鱼给我们报信的那个人,他说莲心姑娘现在被押在守备府,落到范文虎手中了。”
继先惊讶道:“什么?刚才我们才和范文虎打了一场,这可怎么办?”
李芾道:“这样吧,你们等着我,我先去守备府走一趟。”
凌云霄止住道:“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继先也道:“是啊,要不再想想其他办法。”
李芾道:“没事,为了莲心姑娘,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如此。
继先又嘱咐道:“你同范文虎好说,不可冲动,如若不行,赶紧出来。”
李芾点点头,“嗯!你们等我消息。”
凌云霄道:“我们就在前面的那间酒楼等你。”
李芾来到守备府,范文虎并不认识李芾,问道:“你是何人?找本官何事?”
李芾道:“下官乃潭州府湘潭知县李芾。”
范文虎一听是李芾,心中诧异,心想他怎么会来这里,便假意客气道:“原来是李大人,请坐吧!李大人从潭州远道而来,莫非有什么要事?”
李芾道:“若非事情紧急,着实不敢打扰范大人。听说范大人收押一个叫钟莲心的女子,不知可有此事?”
范文虎一听,面目狐疑,“李大人消息这么灵通,本官抓获此人不过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李大人竟然了如指掌。”
李芾忙解释道:“范大人误会了,只是偶闻此事,因得知确实误会,未免无辜之人遭受不白之冤,才特来说明。”
范文虎道:“你说是误会,本官倒想听听是什么误会?”
李芾道:“钟莲心乃前任泉州知府李继先的侍女,已随他数年,李继先辞官后,受余玠将军之请前往重庆,因夔州失陷,水路断绝,故而绕道潭州。那日,我与李继先在岳州观看洞庭水师时,莲心被南会的人偷袭掳走,我们一路跟来,打听到他们把莲心姑娘交到大人这里。竟不知她身犯何事,竟被拘押在此?思来想去,一定是误会。”
范文虎本意无心对莲心的身份过问,只是他嫉恨李芾,又欲以此引诱南会的人,故而这么做,于是突然正色道:“误会?你可知这女子是蒙古奸细?”
李芾急忙辨道:“这绝对是诬陷,南会是朝廷逆党,范大人岂能不辨是非相信他们?”
范文虎怒道:“你身为他州官员,竟敢随意插手本官政事?你不在湘潭治事,为一个女子跑到鄂州,身为朝廷命官,擅离职守,该当何罪?为奸细求情,又当何罪?”
李芾激动起来,“是不是擅离职守自有潭州府和朝廷公论,钟莲心并非奸细,范大人不听辩解,宁愿相信乱贼也不相信同僚,究竟是何居心?”
范文虎强作威风,“鄂州事你无权干涉,是非公道,本官自有主张,李大人请回!”说罢便转身从后堂退走。
李芾欲追上再理论,又觉两人已经翻脸,也不会谈出结果,便叹了声气,离府去了。
李芾回到客栈,把诸般详情一一道来,继先和潇湘剑客也觉得范文虎心怀恶意,不可能说服他放人。继先忽然想到庭芝,范文虎乃贾似道门生,贾似道与庭芝同为孟珙门生,让庭芝通过贾似道疏通或许可行。众人赞同此计,继先便修书给庭芝。庭芝接到信后,知道其中详情,但觉事情复杂,让贾似道命令范文虎直接放人未免草率,只有派人详查方能还莲心公道,也能堵住范文虎之口。不过自己目前尚为孟珙丁忧,不便亲见贾似道,便修书给他,望其周旋此事。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贾似道虽然要庇护范文虎,但也想拉拢庭芝,若因此事而绝了庭芝面子,只怕以后二人不好同心共事;但若直接插手处理,放不放人都会让其中一方不自在,于是便假于他人,说江万载身在襄阳前线抗蒙,又节制鄂州兵马,让他调查此事再合适不过,便让江万载到鄂州处理此事。
因守备府不设牢房,钟信被抓后关进府院废弃的军器库房,着重兵看管,随后,莲心也被关押这里。莲心关进库房时,钟信因重伤加近几日饥饿折磨,身体衰微。起初二人皆不言语,数日后,二人渐渐熟识,莲心见钟信每日遭受拷打,甚是同情,想到眼下二人同处一境,当相互扶持。这日,钟信被审讯押回来后,浑身伤痕,莲心猜测其必是受了重刑,过来将他扶起靠在墙边,“老伯,你还好吧?”
钟信微微睁开枯皱的眼皮,摇摇头,“不要紧,谢谢姑娘!范文虎残害良民,我被关在这里不足为奇,你一个女子怎么也得罪他了?”
莲心叹息道:“我是被逼冤枉的。老伯,你是做什么的?”
钟信道:“我?说了你也不懂,还是不知道的好。”
莲心也靠墙坐下来,“老伯,你是鄂州人吗?”
钟信摇摇头,“不是,我叫钟信,我自己也说不清我是哪里人了,你呢?”
莲心一听说叫钟信,为之一惊,忙问道:“老伯,你叫钟信?”便仔细盯着钟信的脸打量。
钟信疑惑不解,“姑娘,你怎么了?”
莲心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
钟信问道:“什么人?姑娘是哪里的?”
莲心低下头,自言自语道:“我老家是金国汝阳的。汝阳被蒙古攻占后,我就流落蒙古,现在又寄居宋国,像浮萍一样漂来漂去,不知哪里是我的家。”
钟信忽然凑上前,莲心不知他要干嘛,吓了一跳;钟信细看着莲心,眼神忽然停留在她双眉间,用颤抖着的手去摸莲心眉间的那颗垂露胎记,“你是汝阳人?叫莲心?你可是姓钟?”
莲心连连点头,“我姓钟。”
钟信激动道:“你父母可还在?”
莲心怅然若失,“汝阳城破时,我与父母走失,早已不知父母存亡,我父亲也叫钟信。”
钟信猛地抱着莲心大哭,“孩子,我的孩子!我就是你的父亲呀!”
莲心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是我爹?我和爹娘走失十几年了,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怎么会这么巧?”
钟信激动落泪道:“十几年了,你已长成大人,虽然你变了样,可是眉间的垂露胎记没变,你老家是不是在汝阳城庙里街?”
“对,我记得叫里什么巷。”
“里仁巷,家门口左侧有一口大水井。”
莲心忽然神态凝滞了,双泪夺眶而出,抱住钟信放声大哭,“爹!想不到你还活着。”
钟信紧紧抱住莲心,双泪纵横,“当年蒙古兵进城时,我一手抱着你,一手牵着你娘向城外逃走,你娘的脚突然扭伤了,我把你放下来看你娘,谁知转眼你就被难民冲散走失了,从此再也没有找到你。”
莲心哭道:“后来我找不到你们,坐在地上哭,杀来的蒙古军只顾追赶难民,没有注意我,再后来塔查尔将军把我抱走带到和林,又将我送给兀良合台将军。”
钟信心疼道:“想不到咱们父女还能再见面”又问道:“既然你到了蒙古,怎么被范文虎抓到这里来?”
莲心道:“蒙古要攻打宋国,兀良合台将军设法让我留在公子身边打听消息,公子辞官后,余玠将军邀请他去重庆,我们途径岳州时,我被南会的人掳了来,说要用我范文虎交换他们的人。”
钟信听后,已知大概,不禁叹道:“是爹害了你,用你来交换的人就是爹。对了,你说的公子是谁?南会的人怎么会认识你?”
莲心惊讶道:“难道爹是南会的人,你怎么会做大宋通缉的逆党呢?”
钟信道:“孩子,赵宋皇帝昏庸无能,朝中奸臣当道,万里河山让这帮人掌着,早晚会亡于蒙古。你还记得我们的先祖钟万屯吗?”
莲心道:“当然知道,就是虞允文宰相的偏将,后来被奸臣害死。”
钟信道:“钟万屯的叔叔就是领导洞庭湖渔民起义的钟相,钟相死后,杨幺接掌义军,当今南会会领就是杨幺的玄孙。不是南会要与朝廷作对,朝廷内压百姓,外丢国土,已经没指望了,我们是在替天行道。”
莲心道:“孩儿不敢评论父亲和南会的做法,只是眼下宋蒙正交战,若南会在后方扰乱朝廷,岂不让大宋内外交困,遂了蒙古之意?”
钟信一想,颇觉道理。
莲心又道:“爹,刚才你问公子是谁,他叫李继先,原本是泉州知府,后来被谢方叔排挤,弃官而去。当年我和将军从波斯去泉州时,曾在吕宋遇到一个精明的老婆子,就是她把我抓走的,很是凶恶。”
钟信笑道:“哦!是夏涵静夏堂主。押你来的是谁?”
莲心道:“有一个和公子打过一架,他腿功很厉害,还有方仁,另外一个叫施什么。”
钟信道:“是王智兄弟和施义兄弟,看来会领已经得到消息,才会让众兄弟前来救我。”
莲心又提醒道:“爹,你以后要小心方仁。”
钟信奇道:“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太狡猾。”莲心仍然顾及到兀良合台,不敢也不想揭露方仁的真实身份,怕坏了兀良合台计策。此时的莲心虽然仍自认为对兀良合台忠心耿耿,但却有些力不从心了,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正在不由自己的向继先、向宋国慢慢靠近。
二人说话时,忽然听到门外打斗起来,不过,很快打斗声就停止了。二人好奇,正要向窗外窥探,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王智和施义冲进来。
钟信激动道:“王兄弟,施兄弟,你们怎么进来的?”
王智扶起钟信,一看他伤痕累累,怒愤道:“这帮狗贼,竟将钟总掌折磨成这样!钟兄弟,方兄弟已经通知白总掌率兵来鄂州,他们正在前门与范文虎激战,我们是从后面进来的,咱们快走,不然官兵越来越多,白总掌和方总掌就不好脱身了。”
钟信连忙拉起莲心,“赶快走,孩子,跟我们一起走。”
莲心迟疑道:“爹,女儿今天见到你就已经知足了,我不能跟你走。”
钟信诧异道:“为什么?你不想跟爹在一起?”
莲心道:“不是,李大哥和公子正在救我,若我跟爹一起走,岂不证明我也是和你们一伙的,那样就连累了他们。”
王智问钟信道:“你们是父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信道:“回头我再给你细说。”又问莲心:“你真的打算待在这里?不行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在这里受折磨。”
莲心跪下哭求道:“爹,你们快走,你放心,公子和李大哥一定能把我救出去。”
施义拉着钟信往外走,“快走吧,钟总掌,不然就来不及了,前面的兄弟已经死伤不少了。”
钟信看莲心态度坚决,只得随同王智和施义先出去了,独留莲心瘫坐在地上。
江万载接到命令后,将前方战务暂时交给张世杰,不日来到鄂州。江万载让范文虎带上莲心到州府回事,李芾和继先也赶到。
范文虎一见继先,便想起月湖被擒之事,指着继先恶狠狠道:“乱贼,我正要找你,你竟然自投罗网,来人,给我拿下!”
外面立即进来两个衙役,知府胡颂不敢吱声,江万载见范文虎越职逞强,而胡颂庸懦无能,忙道:“这里是州府的,范大人身为守备,不可越职发号施令。”又转问胡颂:“胡大人,州府大牢关不下犯人了吗,犯人为何会在守备府?”
胡颂素知江万载办事严明公正,当日因惧怕违逆范文虎会得罪贾似道,才没有过问此事,这本是自己失职,因此吓出一头冷汗,连忙对衙役道:“都…都退下,听江将军吩咐!”
范文虎虽不服气,却也不敢造次了。
江万载对莲心道:“堂下何人?何方人士?所犯何事?”
莲心望了下李芾,李芾点头示意,莲心道:“大人,民女钟莲心,是李继先的婢女,正随同他赶赴重庆,民女不知自己所犯何事。”
范文虎指着莲心道:“你是蒙古奸细,还说不知所犯何事?”
李芾道:“请问范大人,你说她是蒙古奸细可有凭证?”
范文虎道:“当然有,她是被人举报抓获的,抓她之人就是人证。”
李芾又道:“抓他之人是谁?现在何处?”
范文虎吞吞吐吐,“抓他的人就是…就是…”
李芾道:“就是南会的人,你为何不敢说?前日我到守备府上理论,你宁信乱贼之言也不听我辩白,到底是何居心?”
继先接着道:“江将军,莲心姑娘所言不假,自我任职泉州市舶司以来,她就跟随我,怎么会是蒙古奸细?那日我们在洞庭湖被南会的人偷袭,想来他们是要栽赃于我们。”
江万载道:“范文虎,照此说来,你与南会的人见过?”
范文虎一下子心虚了,走失钟信不说,同南会几番交手不曾有获,也未禀报朝廷,本想一举拿下南会众人,不料却鸡飞蛋打,只得掩饰道:“下官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南会的人,已经派人追查。本来那日就要抓获乱贼,就是被李继先阻拦,他定是一伙的。”
继先气愤道:“范大人不要血口喷人,你那日纵兵闯街,扰乱百姓,我才和凌大侠阻止你,你倒反咬一口。”
江万载听了他们对质,也知道了大概经过,道:“如此说来,范大人只是凭乱贼传言,并未查证,就将此女关押?”
范文虎道:“下官一听说是蒙古奸细,觉得事关重大,这才关押了她。”
江万载道:“越是大事越不能糊涂”
范文虎强忍怒火道:“是!”
江万载传令道:“将堂下女子放了。”
继先和李芾忙谢过江万载。退堂后,江万载留下继先等人,道:“世杰从庭芝那里知道你要去重庆,很是高兴,我来时,他专门嘱咐我,若能见到你,给你托个信,让你好好协助余将军干一番大事。”
继先道:“劳烦江将军转告三弟,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三弟现在还好吧?”
江万载高兴道:“不是老夫夸口,世杰以后必堪大用。”
“以后多劳江将军照顾舍弟。”
“客气了。前线军务繁忙,老夫既已处理完此事,当立刻赶回前线。”
李芾道:“行程急迫,将军受累了。”
江万载笑道:“久经沙场,早已习惯了,好吧!你们也早些上路,我就此别过。”
江万载走后,继先三人也离开州府。忽然,继先想起常无为嘱咐之事,便对李芾道:“李芾兄弟,你先带莲心姐姐回客栈休息,给她找个上好的大夫看看身体有无大碍,我有点急事要去办。”
李芾道:“你去哪里?”
继先边走边道:“月湖。”转身消失了。
继先来到古琴台,登上茶楼,常无为果然在此等候。继先走过来为常无为斟了一杯茶,常无为微笑道:“坐吧!事情都办好了?”
继先点头道:“办好了,常道长的二位师弟还没来吗?”
常无为向窗外望去,“今日应该就到。继先,我传你的五冥掌心法练得如何?”
继先惭愧道:“我懒散愚钝,不曾领略其中真意,只学了点皮毛。”
常无为道:“等我会齐二位师弟,咱们一同到古琴台。”
二人正在品茶,两位玄衣道士走上楼来,一位圆脸敦厚模样,手提宝剑;一位清瘦模样,手握拂尘;二人对常无为齐道:“师兄久等了!”
常无为指着他们对继先道:“这是我二师弟王道通、三师弟张法顺。”
继先起身施礼,“见过二位道长,一路辛苦,请坐下喝茶。”
二人坐下,王道通道:“师兄,我们已经三十余年没去鹤鸣山了,想起当年与张道友坐禅论道,如今历历在目,只是不知他身体是否健朗?”
常无为道:“是啊!自我三人跟随师父到三清山修道以来,便再也没有和他见过面。所以我此次云游到此,便想约上二位师弟同到鹤鸣山再走一趟,也可趁此机会向他切磋道义。”
张法顺道:“我也正有此意。”
继先道:“三位道长,此去鹤鸣山路途遥远,又多兵乱,可要多加小心。”
常无为笑道:“贫道自有分寸。既然二位师弟都到了,咱们就去古琴台。”四人便下楼前往古琴台。
登上古琴台后,常无为道:“把我教你的心法练给我看看。”
继先演示一遍,常无为微微点头,“虚脉既成,心法已成大半,你可以练剑了。”
继先惊喜道:“道长此言当真?”
常无为笑道:“当然,把你的经书拿出来吧。”
继先把剑放在石桌上,从怀中掏出《玄天七剑》经书,王道通和张法顺见此经书不由一惊。
常无为翻了下经书道:“我观此书,高深无极,以你现在的修为和贫道的能力,只能助你练成前部分,至于后面的,需要解通经书中的心法才能练。”
继先问道:“何人可以解通心法?”
常无为道:“贫道不知,你既有缘得此书,我想将来也能碰到帮你解经之人。”
王道通道:“不妨先把前四成练了再说。”
常无为把经书递给继先,继先接过看了一遍,共有七成,每成七剑,合计四十九剑。继先先练第一成,上面写道:“第一成:剑出冰身。此剑乃法之始,为正面攻击之法。练剑者需以阳刚之气为中坚,阴虚之气为内辅,以阳带阴,需意纯,需神清,需气合,需力爆破。”继先接着看剑法,书上所言:“第一剑:山雀穿林,第二剑:巨蟒出洞,第三剑:鲤鱼跳江,第四剑:御风疾驰,第五剑:寒蝉受惊,第六剑:双手合剑,第七剑:箭离弓弦。”继先照书上口诀去练,不多时,第一成的七招剑式便练成了。
常无为欣慰道:“想不到你竟然练得这么快,看来你果然与此书有缘。”
继先心悦,又看第二成和第三成剑法,欲一气呵成,书上所言:“第二成:逆剑破川。此乃背面攻击之法。第一剑:逃狐放臭,第二剑:走马扬尘,第三剑:倒插一剑,第四剑:飞仙抛簪,第五剑:反扫青霜,第六剑:孔雀开屏,第七剑:反手抄天。第三成:剑指莽苍。此成剑法需发挥体内阳刚至坚之气,此乃以强攻强之法。第一剑:南山一柱,第二剑:龙吐银涎,第三剑:斧劈桃山,第四剑:乱剑斩尾,第五剑:借力打力,第六剑:螳螂出击,第七剑:野马脱缰。”
前三成练完,继先已觉得体内经脉激烈涌动,周身气流直逼胸口,身体有种难以言明的涌动之状,继先疑问道:“道长,我怎么觉得体内有股气流,似飘飘然,又似昏沉沉,快驾驭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常无为解释道:“无妨,此剑法本是不惑高僧与张守真天师的毕生精力所凝成,每一剑皆蕴藏着无穷法力,剑在气中,气在剑中,你体内真气尚不足以完全驾驭此功,只要日后勤加练习,自然能得心应手。你试着练第四成。”
继先点点头,又看第四成,“第四成:似剑非剑。此成剑法需以阴虚之气推动剑力。第一剑:仙翁化棋,第二剑:鸿雁翻山,第三剑:井底捞月,第四剑:天笔落墨,第五剑:渔夫划桨,第六剑:绣女穿梭,第七剑:天风掠云。”继先照此剑法练来,由于双气已成,加之玉虚三仙在一旁指导,半日功夫前四成的二十八招剑式均已练成。
常无为道:“继先,后三成剑法玄妙无尽,必须将法门与玄门相结合,参透二者真谛方能练成,我等无能为力。”
继先道:“若不是道长教导,继先绝难练成此功,道长之恩继先永生不忘。”
常无为笑道:“你得此书既是天缘,我必助你成此天缘。日后有空,可上三清山一叙。此去鹤鸣山路途遥远,我们要早些上路,你来半日了,也回去吧,免得你那些朋友担心。”
继先道:“一定一定。三位道长慢走。”继先送别玉虚三仙,回了客栈。
到客栈后,李芾和潇湘剑客在屋中闲聊,李芾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凌大侠他们等你半天了。”
继先不好意思,“常道长找我有事,所以多聊了会,让各位久等了。”
凌云霄道:“没事,反正我们也是过来随便坐坐。”
继先见莲心不在,问道:“莲心姐姐呢?”
李芾指着隔壁房间道:“休息了,受了这么多罪,怎么承受得了?”
继先叹息道:“她跟我这几年,总是东奔西跑,担惊受怕,我真是对不起她。什么时候能让她安定下来就好了。”
李芾一听此言,不由激动起来,“是啊,女儿家还是要找个定所。”
莲心忽然推门进来,其实她一直都没睡着,在床上想着牢中和钟信相认之事,听到继先回来,便过来看看。
李芾忙道:“你怎么起来了?多休息一会才是。”
莲心微笑道:“李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已经休息好了。”
莲心对继先道:“公子,你到我房间来一下,我有话想给你说。”
继先看看众人,又看看莲心,见她满脸忧伤,心事重重,料知必有什么心事,“好。”
二人进了房间,李芾望着他们的身影,心中琢磨不透到底何事,眼神略有失落。
莲心关上房门,依着门框,半晌无语,继先扶过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给你叫个大夫?”
莲心轻轻摇头,“公子,我有好多话想给你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对不起你。”说着说着眼泪哗啦一声流了下来。
继先不知何故,连忙劝道:“莲心姐姐,你别哭,你哪里对不起我了,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莲心道:“不,公子,我不值得你安慰,我骗了你这么多年。”
继先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呀?”
莲心擦了下眼泪,坐到椅子上,“公子,你还记得我哥哥吗?”
继先道:“记得,是不是想你哥哥了?”
莲心道:“他根本就不是我哥哥,他是蒙古的将军兀良合台,我是他的侍女。”
继先一惊,“你说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莲心平复下心情,“公子,你坐,我从头给你说。我本是金国汝阳人,四岁时蒙古攻陷汝阳,我和父母在乱兵中走失,被蒙古大将塔查尔带到和林,后来又被兀良合台将军收养;他教我诗书礼仪,从不拿我当下人看,每次出征都带上我。后来我们奉命到泉州探查宋国机密,在吕宋时遇到了前去经商的南会高手夏涵静,又在海上遭遇风暴被公子你救回,于是便假装成兄妹。为了刺探宋国港口秘密,以便将来从海上攻打宋国,将军把我留在你身边做卧底,那次到岳州时在洞庭湖和你们谈话的就是夏涵静,她认出我了,才把我抓了回去。”
继先难以置信,“这都是真的?”
莲心道:“当然,若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抓我?他们就是用我去交换被抓的钟信。我被范文虎关押后,和钟信同在一起,后来发现他便是我的亲生父亲。”
继先越听越觉得离奇,“钟信是你的父亲?莲心姐姐,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是这样?”
莲心向继先欠身谢罪,“公子,我可以向你发誓,虽然将军把我安排在你身边做卧底,可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公子的事,将军对我有大恩,我也是迫不得已,公子千万不要怪罪我。”
继先忙扶起莲心,“快起来,我可怜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莲心道:“公子,我这些话只能给你说,你千万别让李大哥知道,他是朝廷命官,而我爹是南会的人,我怕我的身份会影响他的前程。”
继先见莲心如此关心李芾,已然看出她心中有他;而李芾自不待言,这些天为了莲心不惜性命,还有什么力量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继先试探着问道:“莲心,你是不是喜欢李芾兄弟?”
莲心一下红了脸,羞而不语。
继先又道:“其实我看得出,李芾兄弟心中也有你,他为了你…”
莲心突然止住继先,“公子,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觉得配不上他,我的身份…哎!”莲心说着又哭了起来。
继先扶着她的肩头安慰道:“你善良、聪明,又善解人意,懂得体贴人,而且又美丽,怎么会配不上他?”
莲心道:“可是我是乱贼的女儿,是蒙古派来的卧底,他是朝廷命官。”莲心越说越止不住泪水,她想到自己骗了继先他们这么久,而他们又为了救他不惜一切,感觉自己是那么不值一提,她有些看不起自己,心中感到孤独苦闷,因此自然地就想寻求依偎,便抱着继先放声大哭。继先不说话,让她在怀中尽情发泄,也许哭过就释怀了。
门轻轻开了,李芾端参汤进来,继先和莲心背对着门,而且心情复杂,没有注意到他。李芾一见二人抱在一起,面色僵滞,头脑一片空白,悄悄掩上门又离去了。
过了许久,莲心心情才略好些,继先让她休息,独自一人出来。
凌云霄问道:“莲心姑娘找你什么事?”
继先道:“没什么。”又见李芾不在,问道:“李芾兄弟呢?”
南宫逸道:“刚才不是给莲心姑娘送参汤去了吗?”
继先忽然明白了什么,赶紧向李芾房中跑去,只见房中空空,行李已经不在,只留一封书信在桌上,继先拆开信,“继先大哥,莲心姑娘,祝你们幸福!你们一路保重,我有事先回潭州了,后会有期。李芾书。”
凌云霄等人进来问道:“怎么了?这书信是…”
继先悔道:“一定是他刚才看到什么了,他误会了,莲心姐姐是喜欢他的。不行,赶紧把他找回来。”
凌云霄道:“没事,码头晚上不发船,他走不了的,我们赶紧去码头。”
莲心这时也进来了,“我去,只有我跟她当面说才能解释清楚。”
凌云霄道:“对,莲心姑娘去最合适,我们一起去。”
众人来到码头,果然见李芾背着包袱坐在码头上独自伤神,莲心静静走过去,继先伸手让大家停住脚步。莲心静静坐到李芾身边,李芾一闪神,见莲心坐在旁边,又惊又喜,“莲心姑娘,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莲心道:“李大哥不辞而别,我就追来了。”
李芾掩饰道:“潭州公事紧急。”
莲心不自然地笑了下,“真是这样的吗?什么急事竟然连说声道别话的时间都没有?”
李芾躲过脸,“你懂得。”
莲心道:“我不懂。”
李芾鼓了下勇气道:“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我本来以为你和继先大哥只是…原来是我错了。”
莲心拉过李芾的手道:“你没错,我和公子就是姐弟,有些话我只能对公子说,今天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才让你误会。”
李芾问道:“你若真是心中有我,有什么话不能说?”
莲心道:“我并不想隐瞒你什么,只是怕连累你。我在牢中找到失散多年的父亲,他就是南会的判例总掌钟信,我是乱贼的女儿,你还敢接受我吗?”
李芾眼神坚定,“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既然我喜欢你,就一定能接受你的一切。”
莲心感动,双泪夺眶而出,李芾伸出双手,莲心投到他怀中。继先等人在后面欣慰而笑。
次日,李芾和莲心向继先作别,一道回了潭州,潇湘剑客同他们顺道去了君山岛。继先整好行装,独自向重庆赶去,因莲心已去,路上没有牵挂,便仍由水道入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