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水天一色。
远远望去,一艘大船在河中缓缓向前。但若是在船上看,便会震撼于行驶之快,河水被巨大的冲力推到两边,翻滚出粗壮的纹理。
还有一个时辰的水路,便能到西洲地界。
陶枭坐在船舱内,手中扇子张开,扇面画着云景山庄的水墨风景,出尘绝世。但扇子边沿,却冒着一排锋利的薄刃。
刃上带着殷红的鲜血。
陶枭正用细软的娟帕,仔细擦拭。
擦拭好后,他将折扇举起,远远看几眼,确定没有血迹后,纤长的手一触动扇面上的精巧机关,锋刃便收回去。
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片刻不离手的折扇是一把武器,名为落影。扇骨用玄铁所铸,扇面天蚕丝织成,刀枪不入。
“你继续说。”陶枭轻声道。
私下里,他声线清冷寡淡,不急不缓。
暗卫十一点点头,继续汇报:“小姐身边的三人,没什么大动作。林彦问和惊歌日日出门,看似闲逛,实则另有目的。穆九在醉香楼跑堂,也在暗中调查什么。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冲着云景山庄和小姐来的。”
“行了行了,说说我妹,可有闯什么祸?”陶枭不耐烦地抖抖扇子,对于无关紧要人,他漠不关心。
十一不动声色地翻翻白眼,继续道:“小姐和往常一样,就在街上摆摊接案子,祸事倒是少很多,诉讼案子的胜率也提高不少!”
“我妹就是能干。还有呢?”陶枭得意地点点头,摇扇子的动作也欢快起来。
“往张府丢了两坛泔水,砸坏一盘棋。”十一小声说。
陶枭听罢,无所谓地说:“这没事儿,回去就赔个不是。没其他祸事?”
“没了。”十一认真地答。
“真没了?”
“真没了。”
陶枭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每次他从外面回来,等着他的都是一大堆麻烦事儿。
这次回来,竟然只有一件,反倒浑身不自在。
“那还是有长进的。”过了半晌,陶枭又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十一赶忙夸赞:“小姐越发优秀了,百姓现在可称她为菩萨……”
一痛猛夸,陶枭飘飘然,很是受用。
夸他妹,比夸他好使。
猛地,十一拍马屁地声音停下,两人都侧耳倾听——岸边有打斗声。
陶枭轻轻将船舱的帷幕掀开一角,朝岸边望去。
夜色下,山峦好似几笔水墨勾勒,树林也只变成乌黑一片。利刃相见闪出的寒光,在树林中星星点点地闪烁,乒乓的脆响连绵不绝,惊得夜鸦惶恐飞去。
陶枭再定睛一看,只见两队人马在交手。
被埋伏的是一支富贵车队,前头举着官府的旗子。拼死抵抗的便衣随从乃官家身手,功夫不错。
但黑衣人出手狠辣,人手众多,惨叫在山道里格外刺耳,渐渐地,血腥气也蔓延在河面潮湿的空气中。
“官府的人?”陶枭语气依旧平缓,但透着丝丝惊讶,“近期,可有官府的人入西洲?”
“卫雨伯马上就要休致了,京都亲派县令接任。”十一说。
陶枭轻轻地摇着折扇,一挑眉,嘴角荡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难怪,卫文昊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
十一靠着耳力,知道这场交锋还没结束,现在出手,指不定能救下新任县令:“庄主,咱们不管吗?”
“不管。”陶枭摇摇头,苦笑一下,“也管不了。”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哪有能力管官府的事儿。
十一都听陶枭的,他说不管,便不管。
过了半晌,陶枭又才缓缓地说:“若这县令连这一关都趟不过,去了西洲,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船已经行驶得老远,就算两人耳力惊人,也听不见丝毫动静。
陶枭再次用扇子掀开幕帘,望着朦胧的河面,呢喃:“雾更加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