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日渐癫狂

太皇太后路惠男最近十分郁闷, 因为侄女路浣琪毒杀师姐的事□□发,还牵连侄女婿高琛,高琛和路浣琪双双毙命, 这也就算了, 自己当初求先帝包庇的事情也被掀了出来, 回想当初山阴公主刘楚玉趾高气扬地让她二选一, 要么放弃权势保路家, 要么为了自己不顾路家死活,她就恨得牙痒痒,楚玉这丫头, 居然心狠如此,有朝一日, 她一定要雪今日之耻, 让楚玉和刘子业付出代价。

路惠男是一个不甘于失败的人, 她虽然放弃权力,将朝政还给小皇帝刘子业, 但是根基还在,她近日密谋联合戴法兴废帝,将刘子鸾推向皇位,但是负责联络的信使则传回来戴法兴的回应,他不干。

戴法兴以前的确是动过废帝的念头, 虽然在慕珩的重金贿赂下这个念头又偃旗息鼓了, 但是他的确想过, 因为之前刘子业实在太不争气了, 不但脾气暴躁, 嗜好杀人,还掘了殷贵妃的坟墓, 甚至还泼了自己老爹陵墓一坟墓的大粪,哪有这种儿子?深受先帝知遇之恩的戴法兴,对刘子业是一万个看不上,但是刘子业近来却仿佛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脾气变好了,也没有再杀人了,而且还勤于朝政,东边诸郡大旱,他主动提出将这些郡县一年的赋税减半,甚至他以前对先帝一口一个“齄奴”,这个称呼也没再叫过了,这些都让戴法兴深感意外,刘子业对他也没以往那么仇视,还经常和他讨论朝政,戴法兴也发现这个一向顽劣的小皇帝其实十分聪明,什么东西都一点就通,他对刘子业的观感开始慢慢变化,也开始期许刘子业能再造一个盛世天下。

所以当路惠男通过密使送他一份废帝信件时,戴法兴回了一封长信,说了一通陛下最近的转变,其实意思就一个,他不会和路惠男一起废帝的,但是看在先帝份上,他也不会举报路惠男,所以期望路惠男就此罢手。

路惠男当然不会罢手,只是她现在实在没辙了,五个辅政大臣中,数戴法兴权利最大,也数戴法兴对刘子业最为不满,但他最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不但不答应废帝,还把刘子业夸奖了通,剩下四个,江夏王刘义恭是个老狐狸,自己要真联合了他废帝,那刘子鸾必定成为傀儡,最后结局只可能是刘义恭登基为帝,刘义恭是自己的小叔子,扶持小叔子当皇帝,哪有亲孙子当皇帝对自己有利啊,而颜师伯、柳元景是刘义恭一党的,这三人都不能指望了,最后一个沈庆之,那是一个出了名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根本就不用考虑。路惠男只觉自己头发要全愁白了,恨只恨自己娘家没一个争气的,不但不争气,还专门扯后腿,要不是路浣琪出那档子事,自己怎么会被形同软禁,还有那路贵人路浣英,居然想出毒害阮明萱这种蠢主意,结果被打入冷宫,这两个蠢侄女,真是让人恨铁不成钢。

但是路惠男的机会很快就来了,王太后病重了,病得都快死了,路惠男去看她,这个平时软弱无比的儿媳妇脸色惨白,躺在华丽的榻上,病恹恹的,路惠男假惺惺地安慰了她几句,掉了几滴眼泪,但是还是挡不住王太后往鬼门关狂奔的速度。山阴公主刘楚玉也来了,她是真心实意大哭了几场,也真心实意希望王太后病能好的,毕竟是自己亲娘,而且王太后对刘楚玉也不薄。

然而王太后的亲生儿子刘子业不知道抽什么疯,死活不愿意来看王太后,就算刘楚玉劝了他好几次,他还是不愿意来,最后甚至说出了“病人的房间多鬼怪,那么可怕,怎么可以去呢”这种话,把病重的王太后气得够呛,嚷着“拿刀来,把我肚子剖开,看看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王太后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了,她临终时,眼睛是大睁的,死不瞑目,刘子业还是没去看她,山阴公主哭哭啼啼着去找他时,他正在喝酒,山阴公主将酒壶全砸了,骂道:“母后最后一眼你都不去看,你怎么能这么不孝?就算母后当初太听父皇和皇祖母话,对你严加管教,那也是因为害怕你太子地位不保,是为你好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母后!”

刘子业喝得醉醺醺的,因为喝得太多他忍不住想吐,寿寂之等人赶紧拿青釉花口渣斗伺候他呕吐,刘子业吐到最后,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他吐得太难受,眼中泪光点点,他颓然躺在榻上,大笑道:“死了,都死了吧,什么父皇,什么母后,什么皇帝,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最后都会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醉得疯言疯语,语无伦次,山阴公主气得够呛,她知道刘子业最近因为阮明萱的事情,和自己的关系微妙,她也不敢太刺激刘子业,怕这个乖戾的弟弟最终脱离自己控制,于是只好忍了再忍,她拂袖而去时,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和寿寂之等人的哀嚎和求饶声。

八月十四日,王太后在含章殿离世,时年三十八岁,谥号文穆皇后,九月十九日,与先帝孝武帝刘骏合葬于景宁陵。

最终和刘骏合葬的,还是这个他不甚喜欢的发妻,而不是他倾心相爱,却逆于人伦的堂妹殷淑仪。

刘子业不但对于王太后的葬礼不闻不问,而且又故态复萌,脾气比以往更加暴躁,他不再愿意见明萱,明萱屡次求见,他也不见,明萱也失了望,想出宫,只是湘东王仍然对她抱有希望,对她说,陛下可能是因为生母逝去,太伤心了吧,过一阵子就好了,湘东王这般殷切地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明萱也不好意思再提出宫的事了。

而路惠男则又写了封长信给戴法兴,里面说刘子业这般罔顾人伦,对生母这般绝情,非仁君所为,劝他和自己一起废帝,只是戴法兴没有回应,想必还是对刘子业抱有一丝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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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业整日醉酒,山阴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他一起出去游玩,慕珩也陪伴在侧,三人轻车简从,路过一处妓馆,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在门口招揽生意,刘子业笑道:“慕侍郎,陪朕去玩玩?”

山阴公主一惊,斥道:“阿业,你疯啦?”

刘子业也不管她,只是拉着慕珩下了车,慕珩无奈地看了眼山阴公主,山阴公主跺跺脚,也跟了上去。

那些风尘女子一看到慕珩,一个个都眼睛发亮,慕珩今日穿得是一袭墨色常服,剪裁得体的华贵衣衫,更衬得他气质冷冽如玉,一个女子大着胆子道:“公子,第一次来?”

不等慕珩回答,她就道:“公子一定是第一次来,这么漂亮好看的公子,如果来过,奴家一定有印象。”

几个青楼女子将慕珩围得水泄不通,反而将旁边的刘子业忽略了,刘子业嘴角挂着戏谑笑容,慕珩无奈地对怒气冲冲的山阴公主使了个眼色,山阴公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青楼女子将慕珩和刘子业拉了进去,她对身旁暗卫道:“去保护陛下和慕侍郎,还有那件事,务必安排好了。”

她吩咐好后,也恨恨地跟着进去那个她看一眼都嫌脏的妓馆,心中则想着,阿业如今,真是越来越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