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盈姝仍旧木然,手提毯角“呼”的掀开。众人定睛一看,唬得瞠目结舌,只见周天使裤子高高挽起,衣襟沾满血迹,膝盖以下的肢体十分怪异,黑乎乎,毛茸茸,末端本该长脚趾的部位,却是白森森的掌爪。
凌波看不见,察觉周围氛围异样,问道:“怎样?周师弟的腿接好了么?”
小雪道:“接接好了,就是接了两条狗腿!”
凌波道:“狗腿?嗯――”语气拖的很长,既略带惊奇,又未置可否。旁边常生子已隐现怒容,道:“我把周师弟交给你们,为何给他接狗腿,有这么疗伤治病的吗?”
魔芋大夫道:“有,此乃医理使然,千万差错不得!”
常生子面皮铁青,哼道:“什么医理,倒要请教。”
魔芋大夫道:“天生万物,体性各异。《灵枢仙符》记曰‘气血肌骨者,皆因物性殊异而嫁,合则顺生,克则逆死’。比如输血之法,两人若血性相克,即使输血者是亲生父母,受血者也必死无疑。与此同理,接续断肢也须体性一致,倘若伤者生性阳刚,却给他接个女子阴柔肢体,两者彼此克制,轻则终生残疾,重则当场立毙。”
说着他指向周天使,道:“我观此人戾气藏于肌腠,狠毒遍布脏腑,民间俗语‘狼心狗肺’,就是指这种情形。周师弟体性与犬类接近,断肢又失落了,才给他换了双狗腿。小石寨王铁匠养的藏獒,昨天好说歹说才让给我做药材,非常难得。”
李凤歧叹道:“作孽啊”大家只当他同情周天使,谁知醉汉呓语出人意料:“两条狗腿白给糟蹋了,烤熟了下酒多好。”
小雪道:“无论怎样坏,他毕竟是个人,这么做太过分了。”
魔芋大夫瞪眼道:“医书那样写的,治好就行,我管他是人是畜生!”
桃夭夭捂住嘴巴,拼命忍住没出声,肚子里大笑“这位老兄医术神奇,言行颠三倒四,是个意趣绝妙的高人。”
常生子还要争辩,凌波摆手止住道:“此事以后再论,先查明受伤的原故。”袖袍微荡,一股真气沛然出,贯通周天使七窍。只听草席里“咿唔”呻唤,周天使缓缓醒转,睁眼看周围站满了人,其多为峨嵋派派脑。他神志尚未恢复,胆气虚怯,眼里流露出惶惑的目光。
凌波道:“周师弟莫怕,你的伤已经治愈。”
周天使不知腿脚状况,自觉痛楚消失,心神大定,道:“谢谢大师姐,谢谢各位师兄。”
黄幽道:“究竟谁伤了你?给我们讲讲经过。”
周天使张着嘴,凝思了半晌,忽道:“妖妖魔!那女子,简直是个勾魂魔女”
兰世海道:“刚现他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句话,弄得大伙儿紧张万分。”常生子道:“外魔入侵非同小可,所以我派尹赤电带人防范。”
黄幽皱眉道:“喂,你倒是讲详细点啊,省得叫我们瞎猜!”
周天使咽了口唾沫,道:“前天清早,我和几个收的师弟外出巡山,到了县城东郊的快活林”
李凤歧道:“快活林酒肆赌坊云集,你们巡山巡到那地方,果然严谨周密。”
周天使不认识李凤歧,但见他大模大样的派头,料想是本派高士,支吾道:“我们那个无意路过快活林大街,看见酒馆,茶楼,勾栏全都空荡荡的,一帮子酒客,茶客,嫖嗯,几号人围聚街头,好象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事。”
讲到此处,屋内陡然安静。周天使看大家神情关注,劲头愈足,接着道:“峨嵋县是咱们的地盘,老姓不务正业聚众生乱,吾辈岂可袖手放任?于是我和师弟走进人群,劝姓们散开,却见圈子央的空地上坐了个女子,十五岁左右,身穿狸裘小红袄,绿绸衣裙,脸上蒙着纱巾,面前摆放一块白布,上面写着‘卖身问路’四个字。”
黄幽道:“写的什么?”
周天使道:“写的是‘卖身问路’。”
众人对视一眼,怀疑周天使还没睡醒。小雪道:“只听说过‘卖身葬父’,‘卖身还债’,哪有为了问路而卖身的?”
周天使道:“对呀,我们几个也奇怪,近前探查究竟,那女子始终低头不言语。有人说她是哑巴,有人说她疯子,有人说她衣衫华贵,多半是富豪人家逃出来的丫鬟。街道里混乱又噪杂,什么都问不清。陈乾陈师弟性子急,拉出宝剑吓唬那帮乡巴佬,好半天才安静下来。那女子似乎被剑光惊醒,抬起头说‘各位乡亲少安毋躁,且容小女禀明下情。小女子湖南武陵人氏,千里迢迢到此,只为寻求一处地方的去路。”
李凤歧碰了碰桃夭夭胳膊,含笑道:“听见没有?又是从武陵来的。”
桃夭夭面皮红里透紫,隐约猜到了那少女的身份,寻思“她这么快找着了我,原来是从周天使嘴里探知。”
周天使跟着道:“陈师弟就问‘你要寻什么地方?’,那女子回答‘若哪位相告,怎样才可找到蜀山峨嵋派,小女子情愿终生任从驱策!’”
众人闻言一凛,暗想“讲到正题了!”
只听周天使道:“围观人群轰然大笑,说这儿就是蜀山峨嵋,还用得着卖身寻找?这女孩儿果然痴傻。我们几个却犯了疑,她点出‘峨嵋派’名号,明明是冲着咱们而来。我假意挑逗她‘怎么个任从驱策?你倒是解释解释?’旁边的人起哄‘带个傻妞儿回家,白白浪费粮米。’‘那身衣裳挺光鲜,脱下来值些银子。’那女子叹了口气,站起来,伸手解开面罩,慢慢的扬起脸。片刻之间,周围静悄悄的,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他语调逐渐放缓,少女亮相时惊世骇俗的场面,依稀浮现于众人脑海。黄幽催促道:“她相貌如何?你快说啊!”
李凤歧道:“照这意思嘛,那姑娘定然容貌绝美,周师弟他们惊若天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