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天师脸色阴晴交替,好象内心正经受强烈冲击。但仅止一瞬,面容又复刚愎。妖皇后低吼:“人道不存,霸道当立,杀了他!”执念再被挑起,子虚天师右臂倏扬,举剑照桃夭夭脑顶狠劈下来。唐连璧骂道:“真是傻瓜!”抽出玄水剑,抓住桃夭夭背心向后一甩,上前抗住子虚的剑锋。
玄水杀生虽不如巽风凌厉,毁伤深却是无可匹拟。若遭剑锋刺要害,哪怕道尊佛祖也会寸寸碎灭,形神化作乌有。桃夭夭的肺脉已被贯穿,剑气迅疾传向骸深处,眼看周身经络就要分解崩散了。好他法力极深,灵性具足,参照唐连璧的作法,瞬间炼成一种收聚伤势的小巧法门,凝聚真气于外侧,将创伤限制于局部。就听“噼啪”声密集,玄水剑的寒性冻裂肌肤,迸出的鲜血变成冰珠洒落地面。峨嵋众徒见状大急,奋力扫荡挡路的鬼魂。小雪是奋不顾身,随菊英剑飞舞疾进,冲开阻碍,一步抢到桃夭夭身边,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襟,便觉寒意彻骨,禁不住叫道:“哎呀……”
桃夭夭潜运真气,反转来扶住她,手掌已变得温暖如常。地下密集的鬼群渐趋溃散,魔芋大夫腾出空来,立刻施术救治师尊剑伤。桃夭夭将纯阳真气运转数周,一边揭开衣裳,只见胸口由黑变青,由青变白,顷刻回复正常肤色,足以毁神灭佛的巨创就此痊愈了。这奇迹是宇宙锋神力潜消,纯阳真气驱寒,神农医术急救多管齐下所致。魔芋大夫犹感难以置信,连声称赞:“经脉被神剑毁坏,一眨眼就复原。师尊法力无边,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桃夭夭道:“再这么挨一下,我就作古成死人了。”命众徒封堵桥头两侧,防止妖皇乘执念结逃遁,说道:“真武阵暗藏隐患,查明之前不能对战强敌。你们负责清理周边,要稳守心境避免被执念结扰乱!”
这当口激响轰然,唐连璧与子虚天师互攻数十剑。两人采用战术类似,收拢剑势不致扩散,以使对手承受大的压力。片刻此进彼退,子虚天师飘离凌虚殿,转移到长桥部,看似落了下风,实际上是以子之计反制子身――前番斗剑唐连璧脱手上弹,借回缩之势积了蓄超常神力。子虚天师也依样画葫芦,巽风剑似退实进,破天毁地的杀伤力退却迅猛累积。
唐连璧强一剑为桃夭夭接过,此后再难使出那重手,因而剑剑相连,用攻击次数弥补劲势减弱。只见银波自上空垂挂,滚滚奔腾好象江河冲开堤坝。峨嵋高手看得真切,这攻势后浪推前浪,一旦力有不逮微生断点,不等敌人反扑,自身法力便会乱流似的崩溃,危害之甚可致施法者内丹毁破。李凤歧喊道:“神农徒快治伤,别让他虚脱失力!”桃夭夭道:“不忙,他借伤痛提助功法,治伤反扯他后腿,莫若等完全压制巽风剑再……不好,快,魔芋大夫快出手!”觉玄水剑一泄如洪,势难收拾,明摆着是拼命的战法。若等玄水压过巽风,唐连璧多半收不了功,气血真元耗竭哪还有命?魔芋大夫一脸无奈状,摊开双手道:“他法力那么强,又排斥外力,教我如何下手施治。”
事实正是如此,长桥四周电轰雷鸣,不止玄水剑威,雷炎流携破月风纹也交织激荡。景物飘摇,云气翻卷,唐连璧的人影宛若飘汪洋里的孤舟。此等威势泼水难进,除非强行破坏,休说施以神农法术,连宇宙锋都没法渗入。可是用强何异于助敌,令唐连璧陷入凶险的绝境?桃夭夭束手无措,暗道:“此人已疯,无药可救!”那边妖皇阴恻恻道:“唐公子囚灵狱炼成的神功,委实可惊可怖。天师离开仙境的太久了,若知此人早年作为,或可倍加重视。”
子虚天师应道:“我也没有轻视他啊,只因缚猛虎本该缓图。交锋伊始故示弱态,一步步引其入套。待眼下深陷难返,我再设法破他的命门!”霍地振眉长啸,后撤半箭之远,放玄水剑势长驱直入,再将积累的巽风剑势猛然出。是乃击敌流之策,敌方前力已竭,后劲未续之际,薄弱的部易被击破。子虚天师大喝:“纳命来!”挥袖鼓扬真气,断指抛洒鲜血,膝间竹简乱飞,多年收集的死魂全部放出来了。刹那间刀兵法器晃亮,一群群仙魔厉鬼蜂拥冲杀。长桥底下暗伏的神怪咆哮腾空,凶性随子虚真气暴,一齐朝桥上扑击而下。
神剑,鬼群,悍怪,三重攻势齐出,子虚天师罄其能,真正决胜负判生死的时刻到了!成千上万的鬼魂冲向后方,来势之凶猛,峨嵋众人猝难设防,竟被冲的连往后退。桃夭夭暗叫“糟糕,玄水剑施放过,对方抓住漏洞反攻,唐连璧定然凶多吉少!”怎奈给鬼群缠绕脱不了身,无法及时施援,心下不禁后悔“子虚天师放鬼的法器是那些竹简,怎地当初我没及时破掉。”心念电转,只呼吸之间。却看唐连璧身似苍鹤翱翔,轻飘飘后撤数丈,刚才交激沸腾的玄水剑力,雷炎风纹,都毫无阻滞的收了回去!桃夭夭只看得矫舌不下,心里惊叹“这家伙什么怪物变的?说放就放说收就收,强的没天理啊!”
其实昔日南海降魔,峨嵋山赌斗,唐连璧收放自如的神通就曾多次展现。只因桃夭夭从来看低他一等,并没特别留意罢了。此时再睹惊人神技,方知替他担忧纯属多余,当即挥动宇宙锋,冲开鬼军,一下阻断敌方势头。巽风剑虽然威不可挡,忽遇宇宙锋半腰截断,一时也难挺进。
唐连璧悬立冰棺上方,防守同时调息静神,为下次突击蓄足真气。然而巽风剑毕竟是主杀神器,主体受阻,余威不褪,杀伤力化作细碎金光,成条绕着他游动,活象大群寻觅伤口吸取鲜血的水蛭。峨嵋众徒忙着接战群鬼,桃夭夭抵挡巽风剑锋,都没法替唐连璧解围。忽闻嘶吼惊天,桥下神怪扑到,巨躯覆盖大半天空,神猛的威势足可压碎万重山岳!
近有巽风侵扰,上有凶神凌压,唐连璧这次看来是万难幸免了。岂料事有奇变,神怪离他尚距丈余,忽地蜷爪收声,噤若寒蝉,就跟鸡群见了老鹰一般,一个个乖乖的缩回桥底藏起。妖皇叹道:“天师啊,我说你失察敌情。这唐连璧是何许人?几冲进齐天宫闹事,一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狂徒!这些神怪都是被他打怕了的,你还放出来跟他斗,岂不白白耽误功夫。”抱怨两句改换腔调,告诫隐含挑唆:“却也难怪天师,当年齐天宫大战是法圣接的手。天师不现场,故此不识唐连璧的厉害,往下行动可得慎重些。”
子虚天师道:“是么,再厉害也成笼病兽了。这会儿他伤重难逃,只等老夫收命!”催动剑力向前,意欲推开宇宙锋的阻隔。桃夭夭情知所言非虚,高声喝令:“魔芋大夫,给唐连璧治伤!”
魔芋大夫正待答应,忽见唐连璧撤掉玄水剑的防御,将胸膛伤口暴露前,惊呼:“他又要借痛苦功!”绕身的金光恰似群鲨逐腥,目标稍有罅隙,一股脑聚向流血的位置。魔芋大夫骇然道:“不要命啦,会痛死的!”耳听“吱吱”怪音,似烙铁戳进筋肉,金光钻入唐连璧伤口,不停的搅动灼烧。桃夭夭奋力将巽风剑抵退,心忧急欲焚,连唤带骂:“姓唐的你给我躲后边去,老老实实让大夫治!真想死也闪远点,省得老子担忧分神!”
唐连璧冷笑道:“呵,看样子我确实不行了,要让一个蠢货替我担忧。”蓦地“哼”了声,双眉竖起,手臂上举,玄水神剑紧握掌,银色水光绕腕而下。只见血流戛然而止,右胸创口迅速闭拢,致命剑伤竟神奇的愈合了!先前峨嵋山斗法遭巽风剑刺伤,他曾潜入海底,借玄水剑力和万钧水势自疗。魔芋大夫评价“那种疗法痛如万刃切刮,非常人所能忍受。”现今水光过处创伤即愈,疗法运用越娴熟,相应疼痛感也加倍的深重了。峨嵋众徒见状骇极失色,魔芋大夫是魂飞天外,脚一软差点跪倒,颤声嘀咕:“简直不是人,不是人……”思量治伤若不计痛楚,自己费神研究止痛之技,辛苦制炼麻醉之药,岂不都做了无用之功?
唐连璧横剑胸前,周身散着莹莹霜风,道:“外界已是秋月圆。鬼伯,约好的日子我从不改,现就是你偿命的时候了。”
桃夭夭闻言猛省,激斗多时几经波折,竟是他为炼化玄水剑故设的难关。四大神剑性属阳刚,转变须应阴柔天时,因此都与月亮盈亏相关。太阴星圆满阴流充盈天地,转化神剑是得便。其时内运纯厚真元,外受巽风刺激,借剧痛净空心境,一举可将玄水剑炼入元神。此计虽是行险,却让他达到子虚天师竭思殚力而没能达到的境界!当初约定日期,似乎于己不利,如今看来倒是有胆有识的方略。
思绪飞转如电,剑锋运转快,众人尚未想得透彻,唐连璧已跃然飞出。一道银光划过半空,夹带雷炎风纹啸鸣之音。玄水剑威力较前并无太大增加,而灵动巧妙如臂使指,与风雷道法融通无间,“炼化入神”的效能实乃前所未睹。桃夭夭知道子虚天师挡不住这一击,眼看他要横尸当场,心底忽地涌起一阵哀痛,禁不住反转宇宙锋向后格架。猛然银光撞上青波,轰响沉闷,剑势呈平面扩散。但玄水剑已与唐连璧心魂相通,起止随凭心意,灵动直似活物,主体虽为宇宙锋拦挡,一部分剑光绕开障碍继续攻向敌身。子虚天师慌忙使巽风剑招架,哪里架得到这灵性十足的神力。陡然胸腹剑,张口喷出鲜血,苍老的头颅颓然垂下。
唐连璧一剑得手,后续攻势源源而。桃夭夭急道:“不能杀!”奋力运剑抵御。宇宙锋也是通灵神器,遇强而弥长,威力提升永无止。一瞬间满天青银迸闪,剑光交错,两大神器或缠或碰,堪堪斗了个旗鼓相当。桃夭夭瞪得溜圆,吸阳,返照等功效悉数展开,还是压不过对方势头。那玄水剑光恰似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纵然宇宙锋的剑波壮阔如大海,仍可见缝插针的穿刺过去。桃夭夭暗料斗剑难胜,情急下施展浑身解术,设天王盾为子虚天师遮护。峨嵋众徒才将群鬼击溃,下面都看呆了,人人惊诧莫名。小雪道:“他们俩怎会打起来!”班良工喃喃感叹:“奇怪啊,师尊给敌人设防,这演的是哪出?”
一旁方灵宝拍手笑道:“我明白啦,师尊原是子虚天师学生,眼下临阵倒戈,想重归子虚门下。好玩好玩,咱们都要当魔王的徒子徒孙!”许久没见他犯傻,此刻忽怪语,众人却没反驳,错愕之余隐觉有几分合理。
正疑惑间,忽然唐连璧撤剑后移,双目冷光灼灼,仿佛岩石下燃烧的两颗冰块。桃夭夭满头大汗,握剑喘道:“停,停手,你不能杀他!”定了定神,续道:“子虚天师的确罪不可恕,可他作恶是受妖皇的蛊惑。这样杀了他有何用?让他抱定无错无过的念头去死,有什么意义?对背后元凶有何损失?若使他为罪过终生痛悔,迁意向善,那才是实的惩罚,才能从根子上挫败魔妖皇!”换了口气,朗声道:“要之务是消灭妖皇!”
唐连璧道:“灭妖皇,凭你?心王丹券都没收齐,怎么灭法?什么都不懂的蠢货,要讲大话滚远些!”桃夭夭一惊,正要问:“你怎知心王丹券的秘密?”唐连璧喝道:“滚开!”雷炎汹涌冲腾,震开宇宙锋,玄水跟进疾刺子虚。桃夭夭猛地惊觉,拼死力设盾回护,又跟唐连璧斗到一处。
激烈的斗法震响天穹,子虚天师仿佛深睡里被惊动,缓缓抬起脸,恍恍惚惚的道:“是你救我,你又救我……这是为什么?”桃夭夭暗知此问关健,唤醒他良知的机会稍纵即逝,应声回答:“因为你是我老师!教给我仁爱道义的恩师!不管你用意是对是错,到底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人有感情知恩思报,我绝不让你带着魔王的骂名和恶念死去!”
说这话时稍有分神,宇宙锋支绌失漏,玄水剑乘着雷炎穿过屏障,倏地击向子虚天师的天灵盖。这下突袭好生威猛,纵有天王盾防护,子虚天师的元神仍被震裂。只见金影浮现体表,逐渐脱身飘走,那是魂体含藏巽风剑的部分,虽未炼化入神,也已混合紧密,一经分裂永不可逆转,势将导致本体彻底的湮灭。桃夭夭苦口婆心的劝说半晌,到头来子虚天师还得作为魔王毙命,一腔希望眼看要成泡影,登时怒火直冲脑门,大喝道:“你这不开窍的浑球,真要赶杀绝啊!”咬牙举剑狠劈,宇宙锋斩仙灭神雄威陡现,竟将玄水剑暂时逼退。
妖皇藏身紫色光晕内,一直咬牙切齿的观望局面,神情含怒带怯,好象非常忌惮桃夭夭的作为。或许它想起了前事,那天峨嵋山上,桃夭夭宁可自绝也不肯残害他人,不正是受这舍己护善的信念的驱使?倘若所有人都固守善念,哪还找得到放纵恶欲的躯壳?幸而桃唐两人争执,妖皇窘境暂得松缓,趁机挑唆道:“天师壮志未酬郁恨满怀,理当泄愤于世人,怎能轻易就此罢休?况你辛劳奔波一生,费心机才修成的高深道行,难道就这么白白放弃了?”
子虚天师一震,忽觉全身的生机,精力,功法正逐渐飘走,不由惶恐欲绝,惊道:“放弃,不,绝不!”妖皇的话如火上浇油,将狂念又挑的炽热。一霎间他气力大增,翻身向后,连滚带爬的抓扯那金影,大叫:“我的法力,我的神剑,用来杀光世人哪,我绝不罢手……”似乎受到执念牵缚,金色人影飘行滞缓了。
此时战况渐趋分判,巽风剑宇宙锋各具神威,而运用之灵妙究是唐连璧稍胜。前沿缠斗犹酣,他随手向上挥出一道剑光,经云层,天顶,悄然绕向后方。因剑光与元神合一,剑之所即人之所,身形倏然出现子虚天师跟前。桃夭夭阻拦不及,心下大感焦惶。妖皇道:“天师还有妙计怎不用!”子虚天师心领神会,一手紧抓蕴含自身法力的金影,一手作法招引,上空巨堡陡降,天武宿的囚灵狱应招飞来。唐连璧似有所感,停住了脚步。
子虚天师回到昆仑仙境后篡夺武领之权,派内法器,法阵,灵物皆可调用,但用囚灵狱怎可阻止唐连璧?众人均感不解。桃夭夭气吁吁赶到近处,迟疑着收起宇宙锋,向那悬空的堡垒张望。忽见半边高墙轰然垮塌,一个囚笼映入眼帘。里面的人背穿长钩,颠倒翻转,正是唐连璧的师兄巫神秀!
妖皇阴阳怪气的道:“刚才桃夭夭说人都有感情,我却半点不信。师兄陷害师弟,师弟怀恨报复,这都是人性使然,一逞己欲即正道,何必拿感情当作束缚手脚的枷锁。”
桃夭夭悟到恶魔的用意,呼喊:“唐连璧,你别冲动!”掌亮出神锋,急待追剿妖皇。又想如前番唐连璧所言,没弄清圆真心术,心王丹券种种疑迷,未必能真正的根除妖皇。而且解铃尚须系铃人,唐连璧与他师兄恩仇深繁,旁人插手纵能搅乱困局,心底的怨结总是越积越重,将来岂不又成了妖皇利用操纵的把柄?思虑再三,还当由他自己决断方妥。桃夭夭暂将宇宙锋收敛,凝目静观局势。
妖皇道:“法圣告诉我了,巫神秀身陷囹圄,日夜钩扯颠转,唐公子也曾饱受这种苦楚。可你的苦难因他而起,他的刑罚却是自作自受,两者岂能相提并论。大丈夫有仇必报,亲手杀掉仇人才叫痛快!”唐连璧沉默不语。众人心头怦然,均想:“他会不会杀掉他师兄。”桃夭夭忍不住道:“既是师兄师弟,怎可自相残杀。恶魔挑动仇杀只想找到的寄魂傀儡,唐连璧你脑子放清醒点!”
妖皇笑道:“桃师尊妄言成习啊,你可知这位师兄对师弟做过什么?就想替人家排解冤仇。”桃夭夭眉头一皱,思量详情未能深察,乱言多半适得其反,当下不作回应。
妖皇接着道:“唐公子幼年丧家,四方漂泊。叔叔唐宗僻居炼功,师傅幽雪行踪无定,朝夕相伴的惟有师兄巫神秀,因此打心眼里将他视作亲生兄长……哦,应当比亲生兄长还亲,如果神秀临危,抢着替他斩头沥血的一定是唐连璧。呵呵,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两人携手闯荡四海,做下无数令人瞠目的英雄豪举。”
“可惜这光耀动人的情义里面,却隐藏着另外一些东西――利己,贪生,畏强凌弱,以及卫道士认为污浊阴暗,其实是人性里真实的各种特质。待到两人潜入昆仑盗冥霜时,终于全都暴露无余了!他俩撞见昆仑法圣正行那‘残害生灵’之事,巫神秀忌惮长生天势大,敬畏仙宗领的权威,主张不管不问明哲保身,唐连璧却执意要救人惩凶。两兄弟争执不下,巫神秀竟背后放暗箭重伤了师弟,还诬赖师弟是**幼女的凶手,致使唐公子陷身羽山牢,遭受难以形容的炼魂之苦。”
“呵呵,这就是人性,损人利己,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亲兄长的假象破毁了,感情的幌子撕烂了,巫神秀的真面目实可令所谓的‘道德仁义’不攻自破!不过,唐公子你没必要伤感,人生来就是如此,你害我我害你,哪有天理公道,强存弱亡才叫正义。所以放手替自己复仇,释放郁恨积怨,一逞胸快意,做回真正的自己方是英雄豪杰!”
一句句鼓动传入耳内,峨嵋众人心跳脸热,只觉直击意志深层,几乎都快要被妖皇说服了。唐连璧依旧静若磐石,只唇边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李凤歧也是第一流的人物,胸襟广博英雄识英雄,一看唐连璧的神态,登即他领会的抉择,回头笑道:“好啦,齐天宫咱们算是拿下了,谁跟我去寻取白灵芝?”
众徒愕然,寻思妖皇还作祟,胜败尚未判定,怎能轻易撤离争端的心?惟独方灵宝拍巴掌嘻笑:“我随大师兄去,要论寻宝的本事,哪个比得上我丹药徒。”李凤歧道:“说得不错,白灵芝应该属于仙草类,寻草炼丹是丹药看家本领,你就给我引路好了。其他人守好龙师妹冰棺,等待师尊下一步指令。”
小雪忙道:“那眼前的僵局呢?要是再有大群妖魔,你走了谁带我们迎战?”
李凤歧道:“这一战魔道注定落败,唐连璧自会收拾残局。呵呵,取白灵芝越早越好,可不能让龙师妹等太久。”说着腾声升空,带方灵宝飞向宝光闪耀处。长桥下方的神怪惧怕唐连璧,皆藏头缩尾,没有跃起拦阻外人。
峨嵋众徒半信半疑,转朝长桥上,只见唐连璧往前迈了两步。桃夭夭大是紧张,一个劲儿提醒:“唐连璧,别让妖皇侵占心境!”手里再握紧宇宙锋,暗想唐连璧如果化身魔王,那可比子虚天师棘手得多,紧要时只能强行出剑,驱离恶魔甩掉难题。至于唐连璧的心结未开,将来还要受恶魔迷惑,诸般后情这会儿都顾不上深虑了。全神戒备之际,只听妖皇连续呼喊:“杀掉巫神秀,杀掉子虚天师,杀光他们每个人,让自己的恨意变成现实……”一声比一声深切,真象是自肺腑的劝勉。唐连璧忽地止步,冷冷的道:“凭你这般猪叫狗吠,也能支使得了我?”
话音未落,两道霜风疾起,暗含玄水剑力,一瞬将坚若金刚的羽山牢切开。巫神秀掉落地面,穿入肌骨的长钩悉数粉碎,虽未苏醒,但呼吸平顺,显已摆脱了钩体翻滚的折磨。妖皇惊倒地,嘶叫道:“你,你居然放过仇人,还帮他脱困……”眼光忽露喜色,又看唐连璧走向子虚天师,继而指望他牢记家族深仇,向痛恨的敌人讨偿血债。
此时子虚天师快抓不住金影了,半躺着挣扎扭摆,口里叫着:“我的法力,我的神剑……”万分悲苦留恋。唐连璧衣袖一抖,取出一个七宝琉璃匣,翕唇念几句咒语。那金影随即一分为二:金色奇光还原成柳叶兵刃状,轻灵的飞进匣内,是乃巽风神剑实体;灰暗人影四散飘开,紫色光晕跟着熄灭,昭示真气法术都化散成空。子虚天师连失法力,神剑,元神缺损不全,伸长枯柴也似的胳膊,喃喃道:“没了,都没了,嘿嘿……”头渐变灰白,脸上满是无忧无虑的疯笑,直着嗓子嚷:“哈哈,没了,哦,都没了…”
眼望他失法而未曾丧命,桃夭夭恍然大悟――唐连璧开初就没下狠手,那一剑运力巧至巅毫,只将子虚天师的法力分离,内丹震碎,血脉脏腑未生致命损伤,这等手法如同捻针挑出肉沙,堪称是精细入微,面面俱到了。桃夭夭略觉宽慰“这家伙想得挺周全嘛,怎么不早点讲明,害得我斗的昏天黑地……哼,明明是故意这么干的,这人爱耍横斗勇,绝不肯跟人好好讲理。”一转念间,厌恶感又生。
唐连璧伸指轻摩,仔细宁息剑势,第二把神剑总算取到,去往商代的计划再添几分成算。妖皇坐等半天,没见预想的场景,抖抖的问:“你怎不杀了子虚,为何不杀他……”唐连璧收起宝匣,瞥一眼子虚天师。后者蓬头垢面叫嚷累了,正坐地上举起脚板,好象捧着一本千字,呆呆的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个字怎么念,这个一撇一捺,哎呀,这叫什么字……”唐连璧转开目光,傲然道:“杀一个不能还手的疯子?岂是唐家后人所为!”
这句话讲出,妖皇大叫仰倒,怨意杀欲如潮狂涌,妙香子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转瞬化作一具焦烂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