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费侯的话音落下的同时,虚空被庞然的雪白气场填充,如风卷残云狂涌,与灰黑魔气撞在一处。
只见黑白两色气场激烈交锋,整个苏府霎时被余波夷为平地,方圆数百丈,四野空旷。
巡逻的弟子早已察觉此地动静,在姬玄清暗中传令下,将昏迷的水洛泽搬运至远处。
“传……传讯……在地……地底……”水洛泽在晕迷中,不断重复着某些话语,众弟子都被决斗吸引,不曾注意到。
“叶启心授徒颇有心得,明有一个柳无邪,暗有一个你。”姬玄清淡淡说道,“不过他也真舍得,竟将你派来卧底。”
她站在螭龙头顶上,手中飞剑如绽放雪月光华,随意挥洒,剑光横竖交错纵横四野。
“仙子谬赞,为大业计,师尊连个人得失都不计较,怎会计较我的性命。”
费侯背后腾起一苍兽虚影,他右手呈龙爪状,每有剑光袭来,只轻轻一挥,便撕裂虚空,令剑光从中断裂。动作简洁而高效,不浪费一分的气力。
他的左手捏着一个古怪的诀,每轻动之际,便有大范围的雪白气场被泯灭了存在,消逝一空。
正是画龙点睛,点睛苍龙被他运用得出神入化,止这两招就牢牢守住姬玄清的攻势,间又反击数次。
这个人如此强大,不为名不为利,只因东都需要,便甘于卧底剑斋十几年,其心性之坚忍,意志之坚韧,远超同侪。
所以姬玄清开战前才说出那样一段话,她自信不会输,却也没有把握赢。而费侯显然不是渡劫宗师,与她同阶,作为同阶最强的剑修都没有把握赢,足以证明费侯强大。
二人剧斗十数个回合,谁也不能奈何谁,倒是将苏府破坏的更彻底了。
突然,姬玄清脚下螭龙如离弦之箭探出,庞大的身躯丝毫不影响灵活,半途龙颈裂开,竟又长出一颗龙头,双生头颅齐齐咬去。
与此同时,姬玄清向前举剑,势如天外飞仙横移。
“嗷——”
费侯眉头轻皱,双手皆作爪状向前探去。远古苍兽发出一道无声的狂嚎,双爪亦前探,一爪一个,如同毒蛇一样刺入螭龙大张的龙口,嗤的洞穿过去,又猛然向两边撕扯,螭龙竟被从中撕裂开来,溃散成散碎的雪白气场。
然而纷纷扬扬的雪白气场倏然间分开两边,雪一样身影与飞剑穿出,费侯此时探出的爪尚未收回,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剑尖的寒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闷哼一声,魔气急遽涌到胸膛。
嗤的一声闷响,雪剑刺入体肤,费侯借这轻微力道猛然向后飞退。
姬玄清不依不饶,接连推进数百近千丈之远,费侯终于在一处民宅屋顶上借了力道,身形猛然间顿止,其胸膛一震,魔气沿着雪剑反贯而回。
锵!
姬玄清疾退数步,手臂一震,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将魔气震散,旋即闭上眼睛,嘴唇微微启合。
费侯略一抬额,神色忽然一变,身形向后高高跃起,然而已然不及,其灵识里,虚空陡然一净,所有有形与无形之物尽无数的无形剑气撕碎,包括他自己。他神色沉凝,左手又捻古怪法印,对准姬玄清重重一击。
两人齐齐吐出一口鲜血栽落,正巧落在一条街道上。
姬玄清发髻有些脱落,一缕缕调皮的发丝争相舞动,除此之外,仍旧一尘不染。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缓缓站起身,抹去唇边嫣红血迹。
费侯更惨一些,身体遍布一条条细碎的伤口,不断向外溢着血,如若不是苍兽承受大半攻击,他恐怕已经当场死亡。
“我果然不是对手!”他由衷赞道,“那年问心路前,我便有幸见过这一招,当时叶真人赞不绝口,我身处局外,无法领略此招奥妙,没想到如此惊艳,我能知道它的名字么?”
“尘尽!”
姬玄清脚下复又生出雪白气场,托着她缓缓浮空,却没有演化螭龙。
费侯身上的血勉强止住,他一同升空,因法体残损而无法站直,佝偻着说:“好一个尘尽,依我猜,应是仙子剑意的衍生剑招。我这一生有许多遗憾,一是生而为魔修,二是不能览尽天下风光,三便是独对剑意痴迷。”
一道如狂潮般的魔气自他身上冲天而起,然而他却取了一柄飞剑在手:“费某不才,瞎摸胡学十几年,于剑道略有所得,草创一式,想请仙子品鉴!”
“希望能得见……”他摆了一个剑势,“仙子剑意的完整形态!”
他的剑势别扭,又佝偻着身子,很是难看。
姬玄清却肃然起敬,她轻轻点头:“你能看出螭龙非本相,难能可贵。我之剑意,以心量天下,以尺度作则,以法度为本,以戒律为重。取一个律字,立意为禁,故为禁律……”
费侯的耳边传来锁链的声音,只见虚空突然横竖交错着数条通体银白手腕粗细的锁链,他在锁链的核心位置,魔气气焰顿时消歇,半数都被压回法体里。
此时此刻,在锁链的范围里,风消歇了,空气停滞了,时光也好像凝固。
“空山前舞剑,秋雨里舞剑……”
费侯半睁着眼睛,勉强抬剑:“站也舞,坐也舞,卧也舞……古城小巷舞,京师烟华舞,醉梦中也舞……”
在几乎凝固的时空里,他非常缓慢地舞了一道剑花:“舞得一手好剑!”
下一刻,以费侯为中心,如同盛开的花蕊,万千朵剑花突然绽放开来,啪嗒的脆响,虚空像似镜子般碎裂开来,风声、空气、时光几乎在同时恢复流动。
费侯冲破禁律桎梏,突将腰板挺直:“舞得石破天惊!”
花蕊重复绽放数次,又是啪嗒啪嗒数声脆响,银白色的锁链突然断裂。
姬玄清美眸微微一亮,终于不再保留,但见断裂的锁链自主伸长,一条延伸一条,一条牵扯一条,在叮叮铛铛的声音中渐渐收紧。
“唔!”
费侯闷哼一声,止不住地喷出一口血,虚空似乎被锁链节节地压缩,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剑花愈来愈急,愈来愈乱,渐渐已不成章法。
他的剑终究没能触及姬玄清。
渐渐的,他的剑都已无法挥动,手臂重得好像承载了一座山岳,每挪动一寸,都令他气喘如牛。
最后,他收了剑,施礼说道:“如此,我心愿已了,还请仙子给我一个痛快!”
姬玄清轻声开口:“还有什么遗言么?”
费侯笑了笑说:“生为魔修,非我所愿,我喜欢剑斋,胜过东都。最后替我转告洛泽,是我对他不住。”
姬玄清轻轻点螓,心念动时,锁链倏然收紧。
杀死费侯,她心神略松,一股深沉的疲惫感随之而来。她落下城,几个弟子迎来,她叮嘱些许事项,便让他们散去,始终没有提到费侯潜入照央城的目的。
……
午初,亦即午时一刻。
西昌城,景王后殿。
风越可谓老当益壮,床第之欢仍能维持半个多时辰。一般修士到得这个年纪,哪怕身体无碍,心态早也不再年轻,很难对此保留往初的热情。
云雨收歇,风越拥着舞姬自床帐下来,命人备来酒菜,与此尤物共食。
“凌菲,你乃何方人士,家中父母可安在,若有需求尽可提来,本座一一满足你。”风越不知为何,愈看此女愈是顺眼。此女深悉取悦之道,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偏生这舞姬天生就擅此道,床上扮荡妇,床下扮清纯无知的小姑娘,都是她摸滚打爬锻炼而来的绝活。
舞姬没有说话,倒了一杯酒,葱白玉指优雅端起,托举过去给风越,美眸如丝,似乎又很害羞,不敢看他。
风越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此女已经完全被他征服,这并不奇怪,他外相虽是中年,却也是英武不凡,加之勇猛无双,征服一个女人实在太容易了。
“喂我!”他却不接酒殇。
舞姬只得将杯托举至他唇口。
风越却笑着摇头:“用嘴!”
“大王!”舞姬满脸羞红,不依地喊道。
但在风越坚持下,她只得羞怯地小饮一口,轻轻凑近风越,两唇相接。
风越只觉口齿留香,怎么也品尝不够,如此往复,一壶酒很快见底。
“来人,送酒!”
“大王都不怜惜人家……”舞姬略幽怨说道。
风越不禁大笑:“好好,让我来怜惜你,这回换我喂你!”
酒很快送来,却是一个生面孔。
风越的心神顿自温柔乡里惊醒过来,他探出灵识感应,酒中并无异物,挥了挥手让送酒的人下去。
风越一脉的弟子他当然不可能全都见过,但此次随之出征的却大多是他指点过的,不可能没有印象。
“大王,您怎么了?”舞姬见风越陷入沉思,心头微跳。
风越笑着摆手,果然取了酒壶满饮,随后托起舞姬光洁的下巴,就要喂她。
突然,卧房的门自外向里被冲击开,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师兄小心,酒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