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纷争

粤桂战争以人民军占领南宁玉林一线地区,粤军占领广西大部而结束。

正午骄阳,湛蓝天空下,金黄的稻谷被男人们片片割倒,稻田中间有个男人二十多岁,一边工作一边在思考着什么。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这个男子从短褂里掏出纸和笔,铺在破木桌子上,写下农民成分及分析几个毛笔字。

李德胜已经在这片新占领区工作了几个月,逐渐与这里的老农都打成了一片。随着人民军地盘的扩大,各种积聚的矛盾也开始爆发,令劳动党有措手不及的感觉。李德胜在工作中发现,劳动党发动贫农和佃农斗争地主,但对于介于地主与农民之间的富农与中农的政策却非常模糊,这种政策的随意性加上基层干部的素质低下,一度造成漠阳江地区的红白对立现象,名谦用武力治好了标,而本却仍在,只是矛盾暂时被人民军的军事胜利所掩盖了。

在广西的新占领区,宗族势力比较强大,有大量的宗族公田存在,劳动党的工作队按照粤西的经验,对这部分田地也执行“没收一切土地归国家所有”的政策,对于老大难的富农问题,由于广西富农更倾向于地主的性质,劳动党按照人均分配土地的原则,将富农的多余土地一概没收。这种政策在已经完成剿匪,人民军武力占绝对优势的粤西是可以执行的,富农最多也不过概叹命运多蹇,最后在更多的工作机会以及水泥等工业品的补助下转变态度,支持革命。在广西执行时遭遇了前所未见的阻力,桂系军队被赶到了偏远地区,穷山恶水的环境让他们显出了不一样的斗志,桂系军队一来,富农等中间阶级纷纷反水,带着桂系军队反攻倒算,一个接一个的将隐蔽在农民家里的工作队员抓出来,杀头示众。仅仅在八月份,劳动党军政府就在南宁玉林一线的土改工作中损失了30多名青年团员,负责地方工作的纪世茂气急攻心,当时就晕了过去。

李德胜走进这间小房子的时候,纪世茂已经泪流满面,这个嚎啕大哭的男人挣扎着抱住李德胜,大哭道:“我怎么向主席交待,我怎么向主席交待啊。”

李德胜也是唏嘘不已,人民军已经以连为单位,分散到各地乡村武力镇压反革命及桂军残余,就是这样,各地的桂军反叛还是此起彼伏,土改只限于城市周边的农村,边远地区根本进不去。青年团员本来就是各个工作队的核心人物,一下子损失了三十多人,短时间内劳动党几乎无法再向这个地区派遣工作队。只是事已至此,就算逼死纪世茂也是无济于事的,李德胜宽慰的说道:“世茂同志!革命本身就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活动,要革命就有牺牲,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这些同志是为人民死的,为国家而死的,死得其所,重于泰山。我们活着的人,就是要继续他们未竟的事业,才能对得起死去的同志。希望你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主席那边,我会跟他好好汇报,你不要着急,他会理解的。”

纪世茂仍是嚎哭不止:“三十多个干部呀!多少条人命啊!我怎么向人家家人交代啊。”

李德胜叹了口气,又宽慰他几句,转身在警卫员耳边吩咐了些事情,便就离去了。纪世茂这个状态无论如何是没法继续工作了,李德胜的首要任务就是处理好眼下的情况。虽然他还不是劳动党党员,但纪世茂已经得到过通知,这个人是共产主义者,所以李德胜一直在列席劳动党的支部会议。今天,他不再是列席了。

劳动党这次会议开的相当沉闷,鉴于红白对立的教训,党员们并不想轻起杀戮,当下情况却是,尽管劳动党取得了贫农的支持,中农虽未分到土地却也不反对革命,但富农却站到了地主阶级一边,使得土改工作遇到了很大阻力。对于富农这种“反革命”行为,是进一步镇压,还是肉体消灭,亦或者改变现有政策,党员们反复争论却始终无法抓住重点。

“同志们,我想发言。”李德胜突然站了起来,支部党委的同志已经习惯了这个列席人员的精到分析,当即表示同意,“实话实说,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包括以前遇到的问题,都是由于打击面太大而产生的问题。吴主席有过一个论断,说的非常好,财产越少的人民越倾向于革命,越是看到社会现实的人,越倾向于革命。劳动党发动的土地革命,依靠贫农佃农,团结中农,打击大地主,但小地主和富农这种中间阶级却没有出台过具体的政策,而是由各地党委自行决定,我发现在实际工作中,我们分了富农的地,打击小地主,分了他们的浮财,但却没有相应的改造政策,这些受到革命过重打击的人成为了反对革命的坚定分子,造成了土改工作的被动。我认为,现阶段必须调整政策方向,将农民与地主的认定标准,由土地与浮财改为劳动,只要是自身从事劳动,生活来源主要依靠自身劳动的人,即使少量出租土地,少量放贷,也不能划分为地主,更不能进行打击。对于小地主,不能没收浮财,只没收多余土地,对个人进行劳动改造。而对于富农这种中间阶级,以中立态度对待,保护富农权益,不要把他们逼到对立面。”

“李德胜先生,您的提法与中央精神有出入,我们恐怕不能这么做。”李德胜的发言引起了部分党员的反弹。

这种局面他自然也是料到的,李德胜点点头,说道:“党的政策由中央制定,地方执行,但如果中央政策有失误呢?闭着眼睛执行吗?我觉得,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应该实事求是,如果发现政策有误,应当及时向中央反应,而不是闭着眼睛执行到底,这样才是对革命负责的态度,否则与那些官僚有什么区别?”

党员们面色凝重起来,这是从没有人注意过的问题,劳动党短时间内就取得了重大军事胜利,中央的决定一向非常正确,从未有人怀疑过,而这一切被李德胜打破了。既然如此,大家也就顺水推舟,请李德胜到中央面呈。李德生也不推辞,收拾好东西跨上一匹枣红马,连枪都不带就直奔粤西而去。

李德胜赶到名谦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下午了。大门敞开,警卫员对他敬了一个礼,告诉他有人在办公室里面。李德胜一看,竟是黄苡萱,黄丫头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跟名谦说着什么。大门敞开,声音也不小,为的就是让大家都听到,名谦可不想落下与女子独处一室的话柄。

黄苡萱是来辞行的,本来她还想像以前一样叫声哥哥撒撒娇,现在这个谈法,这两个字也就生生噎了回去。“名谦,我想问你,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黄苡萱看名谦打开大门,索性也不要什么娇小姐态,直接了当问了出来。

“会吧,”名谦把门关了起来,“既然你要走了,我也必须跟你说明白。你很漂亮,很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确实禁不住诱惑,我对你很有好感,但我心里已经有一个女人,所以很对不起。”

“我知道!孙姐姐!可她先遇到了你,但她已经喜欢另一个人了,死去的人永远是最完美的。她不可能再接受你了,你还不明白吗?”黄苡萱说出了所有的真相,女人最了解女人,果然是这样。

“就算她接受了你,你们也不可能结婚的!这意味着她必须放弃党内外一切职务,你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黄苡萱见名谦沉默不语,又补上了一句。

“名谦哥哥,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不可能无限期这样做,我父亲要送我去美国留学,今天可能是我见你的最后一眼,明天上午九点,我在城东亭下饮马。”

名谦静静的坐回他的位置,只留下黄苡萱摔门而去的背影。“进来吧。”名谦沮丧地说道。

李德胜将椅子拉出来,认真的看着名谦的脸,说道:“我痴长几岁,有些事情旁观者清,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正面面对,这不是你常说的吗?”

名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仿佛被重击了一下:“我真佩服老兄你,总是一语中的!这次来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么?我现在很需要这个。”

李德胜一脸苦笑:“大成绩小问题,不过问题很严重。说得简单点,我觉得党的农民政策出了方向性错误。”

名谦一惊,立即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李德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坚定的说道:“方向性错误!土地革命,依靠贫农,团结中农,但绝不能因此就斗争富农!正是因为对富农这些中间阶级的斗争,给革命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农村75%的土地集中在大地主手中,只要斗倒大地主,就足以号召起农民革命,所以我认为应当调整当下政策,停止限制富农,反而要保护富农。”

名谦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忽然问道:“75%?这个数字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李德胜拿出一大文稿,说道:“这是我的调查报告,一共两篇。《富农问题调查》与《农民成分分析》,我认为,土地革命,团结越多越好,斗争越少越好,平均地权应该是人人有地种,而不是人人都种一样的地,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符合客观规律的。”

名谦点了点头,问道:“现在广西那边情况有多糟糕?”

李德胜摇头叹道:“这个月损失了30多名青年团员,牺牲了一百多名工作人员,包括农会干部和群众,人民军那边也有损失,青年团都是好样的,主动殿后,所以伤亡最惨重。最近一段时期恐怕很难有工作队接替他们。”

“怎么会损失这么大?”名谦一时凌乱。

“张贯一同志在根据地操练第二旅,抽不开身,原本以为广西那边已经平定,军事指挥就交给原一团团长代理了,没想到……毕竟还是书生。”李德胜惋惜的说道。

名谦听到这里简直懊悔到了极点:“怪我!当初只教了连排战术,现在要指挥三个团,也是难为同学们了,这样吧,李德胜,我把广西那边的事物交给你,这件事我会要求中央表决的。”

李德胜却是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我来也是向你辞行的。”

惊讶!名谦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错!经过这些日子的工作,我对革命有了新的认识,苏联代表的那一套根本不适合中国。你在百里之外的电白都不能摸清广西的情况,一群在莫斯科连中国话都不会说的外国人怎么可能领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呢?我决定说服湖南党小组的同志加入劳动党,同时我也会建议北京的李大钊同志加入劳动党。”李德胜兴奋的说道,脸上满是信仰的幸福。

名谦一句话都没有说,使劲在他胸口打了一拳,又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李德胜却是推开名谦:“抱你的黄姑奶奶去,时间快到了。”

这个时候,陈独秀却是愁容满面。

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陈独秀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早该想到名谦将李德胜找去是没安好心。现如今却是后悔也没用了,湖南共产主义小组占未来共产党组织的四成以上,再加上北京共产主义小组的人数,即便他在陈炯明的支持下建党,党员数量也不过三成,就是十几个人而已。

“陈先生,我听说你遇到了大麻烦。”一个高个子高鼻梁浓胡子的外国男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

“马林先生!”陈独秀懊恼道,“吴名谦这小子,把湖南共产主义小组拉进他那个党派去了。李大钊那边态度摇摆不定,听小包说,他更倾向于两党合并,毕竟吴名谦是他那个小组的。”

马林叼着烟斗,一言不发,许久,他说:“陈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说服陈炯明将军加入共产党吗?现在有个吴将军信仰共产主义,这不是很好吗?”

陈独秀听了马林这么一说,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只是领袖的位置突然就这么没了,心里确实十分不快。沉默了许久,陈独秀毅然说道:“好!我同意!如果他肯加入共产党,我愿意推名谦为领袖!”

“陈先生!”马林抽了一口烟斗,摇了摇手,“请你替我安排一下,我要见见吴将军。”

陈独秀并不知道马林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共产国际的指示,也不可能知道马林的想法。他抗辩道:“可是吴名谦自诩为共产主义者,却不执行共产主义路线,和孙中山一样搞武装夺权而不是搞群众斗争。”

马林又抽了一口烟说道:“是的,根据俄国革命模式,平时不做武装斗争而只做群众工作,政权危机到来时,再进行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吴将军确实违反了共产国际的成功经验,但是他们毕竟还没有加入,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将他们引领到正确的革命道路上。”

马林抱着如此的观念与名谦见面了。

电白县积善堂上,名谦靠着孙璇的翻译艰难的与这个假俄国人交谈,双方在大厅里坦率的交换了意见(参考外交黑话)。名谦的警卫员晚年如此回忆那次会谈,那是鸡同鸭讲,双眼碌碌,不知所云。

名谦被马林不知哪里弄过来的天顶星革命理论说得吐血三升,到了这个点上名谦才算明白,为什么当年跟着马林组建中共的老前辈们都成了右倾主义者,什么群众工作,什么政权危机,还列出个和平夺权的例子来,你要能和平夺权,还建什么红军啊!

“马林先生!”名谦知道打断对方的说话很不礼貌,但是这个喋喋不休的假老毛子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共产主义理想只有一个,但道路不应该只有一条,我们在发动群众的同时也可以进行武装斗争,同时组建红军。我们首先要解决的是信仰(利益)问题。请问列宁同志到底给了您什么指示呢?”

这位在荷兰从事共产主义(反政府)活动而被迫前往印尼,被列宁看重而被委派来中国指导共产主义运动的假俄国人,支吾了半天,说道:“列宁同志让我协助组建中国共产党,与孙中山先生合作开展中国革命。”

名谦笑笑:“这就对了,我们劳动党已经获得中国大部分共产主义小组的支持,如果您承认我们无产阶级政党的地位,那么就算完成了列宁同志的任务,不是吗?”

马林犹豫了一下,这个结果让他难办,因为他需要的是一个服从共产国际的中共,劳动党并不十分符合这个前提,但劳动党强大的武力又是苏联打破帝国主义围攻,夺取政权的有力保证。

“我必须向莫斯科去电报。”马林面色凝重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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