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不知道是发梦,还是幻觉,半夜隐隐听到孩子的哭声,好不凄惨,每每这个时候,我整个人都从床上跳起来,“罗音,你有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许是皇后的孩子。”罗音这般安慰我。
“大小姐,好好睡吧,你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睡了。”我端坐在碧水宫的长椅,任凭寒风在我脸上刮过,每次站起来衣服都硬邦邦的,像结了一层冰。
“你晚上有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听到了,很凄厉。”
“我也听到了,哭得似乎很痛苦。”
“你说会不会冤魂索命?”
“死蹄子,你不要吓我,我都有好几晚没睡好了。”
宫娥在窃窃私语,都说晚上能听到孩子的哭声,说皇宫冤魂积聚,那些惨死的婴儿无法投胎,魂灵无处可息。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原来还真的有孩子的哭声。
从此之后,宫里的荷花池就多了不少祭祀的东西,虽然内务府已经严禁,但却屡禁不止,那些思子心切的母亲,为了让自己枉死的孩儿安息,为了让他们顺利投胎,总是会铤而走险。
皇后出面说这只不过是谣言,还逐个宫殿去安抚人心,但怀疑一旦产生,哪有那么容易就消失,皇后这样做,更显得此地无银,这个看似平静的皇宫,终还是乱了,人心乱了。
北天帆说这些只不过是一派传言,但却没有有力的言辞阻止人们猜疑,这事情发生已经有十天,我没有见过他,当日那一刀,我是带着绝望,带着愤恨,出尽全力。胡公公护主心切,朝我拍来的那一掌,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掌一刀,他五天就可以如常上朝,这已经不是常人所能有。
玄木多次询问,是不是皇上所为?
轩儿也追问,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
皇宫侍卫多次搜查宫妃们的寝宫,却没有发现有婴儿,这让半夜的婴儿哭声变得更加可信。
不久皇宫的竹林发现了一小宫娥的尸体,再不久荷花池又浮上一具泡得发白的女尸,皇上命禁军都尉杜擎宇彻查,并命加强皇宫的巡逻,但却依然没办法阻止有人死去,先是锦绣宫的宫娥小莲吊死宫中,接着是韵华宫的公公横死在雪地上,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不像是中毒,但已断气多时。
这让冤魂索命这一传言,变得更真实可靠,整个皇宫的人惶惶不可终日,妃嫔已经没了争宠之心,都担心着噩梦有一天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偌大的皇宫,一入黑,已经人迹罕见。
发疯的德妃,已经北送到偏僻的竹叶宫,因为她懂得武功,她宫室的宫娥已经被她打伤了好些个,再次看到她,头发乱了,脸脏得不成样子,眸子呆滞而浑浊,头发凌乱如鬼,当年那明艳照人的的少女哪去了?
“你们是怎么照顾德妃的?”
“太妃饶命,刚刚才帮她梳洗过,但德妃一会在地上打滚,一会用手扯头发,甚至拿地上的泥涂自己的脸上,奴婢也是没有办法。”我无力地挥挥手,不忍再看,双脚有些发软,硬是没办法前行一步。
阴雨天连绵,风雪夜交加,整个北国都笼罩在一层阴霾中,听说百姓的农作物今年都冷死了,有些地方还颗粒无收。有些地方出现了冷死人的迹象。火把节的那些不吉利传言,又再次疯狂地传播,大家都说这大灾难终于降临了,整个北国人心惶惶。
甚至有人猜测,是皇上大肆杀害自己的子嗣,得罪了天神,天神盛怒之下,才会降罪北国,昔日如神一样存在在老百姓心目中的明君,地位已经开始动摇。
甚至还有流言传出,当年先帝之死就是北天帆下的手,亲哥哥宁愿游荡江湖,也不愿意回宫。
弑父杀子,私通太妃,做出这样丧尽天良之事,才会触怒火神。
这些谣言说的人多了,似乎就成了事实,昔日的明君渐渐被百姓所唾弃,朝廷官员也离心,整个北国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这些年北国经济大大繁荣,各地粮库充盈,北天帆已经下令,个别地方开仓赈灾,安抚民心。部分苦寒之地,命人送寒衣。但人心失,做再多,只会人人认为惺惺作态,只会让人觉得心虚想封天下悠悠之口。
半个月后,永寿宫的丽太妃离奇死去。是她?我记得德妃被司徒美人诬陷当日,就是她怂恿举行百花宴,邀我前去,我还来不及细细打探,她竟然已经死了。 Wωω ★тTk án ★℃o
丽太妃的死,如一块巨石砸在已经激荡的湖水上,击起千层浪。皇宫的祭祀之物撒满了荷花池,看着让人心惊,妃子的寝宫随处可闻袅袅佛香,随处可听那些宫妃们在念念有辞,似乎念着什么咒语。
我碧水宫的守卫突然变得森严起来,不时能看到侍卫在门前来回巡视,他派人监视我?莫非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我所为?
路上偶遇北天帆,他依然显得淡定从容,似乎天塌下来也不过尔尔,这分气度的确让人佩服。我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在还没有碰上,转过另一条小道离开。
“太妃请留步。”
“皇上有什么吩咐?”
“给我一个理由,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看着我,整个人带着一股煞气。
“借刀杀人,不是一直是皇上的拿手好戏吗?从先皇到容妃,如今再到德妃,还需要什么理由?”
“谋害德妃的孩子,对朕有什么好处?陷入今日这样的困局,对朕有什么好处?”他看着我,目光有着从来没有过的锐利。
“你要理由是吗?那本宫就说给你听,皇宫所有女人,你都不屑一顾,在你眼里,只有皇后才配拥有你的子嗣,在你的眼里,只有皇后的族人,只有燕家才是忠臣,其它的都是处心积虑,随时准备夺你的江山,尤其我护龙司是不是?”
“你借本宫的手杀人,既替你除了这个孩子,而你又可以心安理得面对鬼神,面对天下苍生,面对你自己的良心,我是最好的刽子手,我是最锋利的那把刀,要除去德妃的儿子没有人比我更容易,没有人比我做的更隐晦,谁也不会怀疑是我动的手,更加怀疑不到皇上你的头上,如果不是木大夫恰好懂得这失传了数百年的奇毒,至今我也还会蒙在鼓里。”
“德妃是玄少将的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事情真的败露,还可以引起我们护龙司内乱,到时你暗中怂恿君庭威对我们护龙司下手,我们护龙司必然四分五裂,而你大可以来一个渔翁得利,这可以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只是皇上你万万没想到本宫敢刺你一刀,你万万没想到你的事情会败露,这是上天看你罪孽深重,惩罚你了。皇上,还需要本宫给理由你吗?”
“在你眼里朕就这么不堪?”他定定看着我,幽黑的眸子酝酿着风暴。
“你在我心目中,跟先帝没有任何区别,你父子俩都禽兽不如,你父亲玷污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千般折磨我,还下手残害自己的子嗣。你比本宫想得更不堪,我只恨我当日的刀子为什么不插深一点,像当年插在先帝身上那般。”
“你最好就将你门前那些监视我的爪牙撤走,杀我一个容易,但惹上整个护龙司却一点都不明智,更何况皇上不要忘记,你最重要的皇姐,如今在谁的手上?皇上有时间,还是想着怎样安抚民心,挽回你明君的形象,如果有闲情,不如花时间去哄你的那些女人,让她们相信,她们肚子的孩子的死都是一场意外,与皇上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我转身离去。
“你就不曾想过,那些巡夜的士兵,是朕想保护你?”
保护我?我笑。
“是吗?那本宫真的没想过。”
“大小姐,皇上说些什么?”罗音问我。
“他还能说些什么?他这个刽子手,他这个杀人魔鬼。”
“大小姐,你就认定是皇上所为?”
“不是他还有谁?我紧张德妃他知道,德妃那里阴寒他也知道,内务府这一年不会给她添新意,这个时候,他给我那么名贵的狐裘用意何在?我那件裘衣可比皇后的还要珍贵,不是为了借刀杀人,他凭什么对我那么好?”
“以后不要跟我提起他,如今我跟他撕烂了脸皮,以后加强守卫,膳食也要严格检查,免得被他有机可乘。”
“是——”
北国一天冷于一天,加上如今皇宫冤魂出没,不要说夜晚,就是白天也鲜有人走动,北天帆经常彻夜批改奏折,偶尔去一下古小柔的落华宫过夜,皇后与孩子却极少去看,估计是避嫌。
但北国接下来的发展,估计北天帆估计再淡定从容,也会变得焦头烂额,阴雨天之后,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雪,几乎所有作物,包括那些耐寒的全死光了,百姓颗粒无收,也冷死了不少人,北天帆早前各地开仓赈灾,但却出现了哄抢粮食的现象。
有些地方官竟然阳奉阴违,不但没有赈灾,还私吞粮饷,甚至在天灾面前,对百姓大肆搜刮,造成饿殍千里,当地官员还刻意隐瞒,直到惹得天怒人怨,官逼民反,百姓揭竿起义,消息才传到朝廷,皇上震怒,但这时百姓怨恨之气已浓,派去送粮的官员,竟然被暴民杀害,引发朝廷与百姓激烈冲突,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