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章 夕染静水,洛夕的安息

“王,我想,对于如何安葬洛夕姑娘,还需要你的定夺…”离咒靠近了,目光遗落在了我的身上,一脸的平静和冷漠。

我没有了言语,沉默了下来,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洛夕,宛若是在守护了一个婴儿,只是她遗忘了啼哭,也遗忘了苏醒。

不知何时,一缕红浊的光线洒落了下来,流淌在了洛夕那白皙的面容上,那么静谧,那么清澈,犹如是一抹月光倾泻在了一片光滑的瓷器上,一尘不染,清新可人。

我转眸了,目光有些扭曲了,顺沿着那脉温柔的光线延伸了出去,在被长风吹开的窗户里,找寻到了一轮斜阳,然后,伸出了一只手,裸露了掌心,倾斜了,旋转了,完完全全浸泡在了流动的红浊里,若有所思,若有所想。

或许,有一个地方,对于洛夕来说,是一种最好的安息地。

我抱起了洛夕,一言不语,走出了房间,她依然很平静,似乎已经遗忘了这个世界,这个她所眷恋的世界,也许,这个世界本是一片光明,又是一种熙攘,然而,她的眸子却开始闭锁了黑暗,她的双耳却聆听了冷寂。

房门摇晃了,他们追随而来了,就这样,一行人,走在了一种悲伤的沉默里,我走在了最前沿,离咒在后,水怨遗落在了最末端。

这是怎样的一种行路情景?似曾相识,只是,途路越来越长,队伍越来越短,人越来越稀少了。或许,这是一种无法阻止的消逝,既是同行者的慢慢减少,叠加给人一种越走越孤单的感觉,又是一种自我生命的缓缓陨灭,然而,我们没有察觉到一点的蛛丝马迹。

不久,脚步纷纷休止了,停留在了那弯河畔前,一行人,所有的目光都凝滞了,静静地,望着一片被夕阳染红的水域,很宁静,也很清美。

河水优哉游哉地流淌着,没有羁绊,没有阻隔,一切是那么的平静自然,一切是那么的顺畅坦荡。斜阳久久地眷恋着、摇晃在了水底,晚霞长长地涂抹着、舒卷在了水面。

它为什么会呈现出如此一幅令人神往的景况?或许,这是一种等待,等待着我们沉重的步伐声,也在等待洛夕无声无息的长眠,无论怎样,它的美注定是一种凄美,是一种短暂的呈现,是一种上苍为洛夕量身定做的安息。

不知为何,在一片悄无声息里,和我们的沉默一样的平静中,水面破碎了,一片竹筏在清风的吹拂下,缓缓地驶来了,停泊在了岸边,那是寒陌的筏子,一片承载了她太多记忆的筏子。

或许,竹筏的出现只是一种巧合,一种无关紧要的巧合,然而,又可能是一种注定,一种命运安排的邂逅,无论怎样,它的驶来却也是一次合乎时宜。

一阵风卷来了,温柔地吹起了我的雪发,我低下了头,目光遗落了下来,发丝摇晃在了洛夕那白皙的面容上,像是一种温柔的抚摸,一次又一次。

然而,终归是要放手了,我把她放落在了竹筏上,轻轻地,稳稳地,似乎生怕扯断了她的睡梦,一场被平静掩埋的睡梦,后来,我蹲下了身来,伸出了一只手,用力一推,竹筏离开了,缓缓地朝向水域的中心驶去了,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回旋了,逶迤了,摇晃了,久久不能平息。

寒陌离开的脚步声还未消散,她的竹筏又迫不及待地送走了洛夕,似乎,好像,分离已经占据了光阴的点点滴滴,成了一种生活的全部。伤感,悲痛,支离破碎了思绪,也传染了周围的空气,一切是那么的彻底,那么的陡然,让人来不及整饬,来不及梳理,也来不及回想。

竹筏漂移了,也分割了那一片洒落下来的落照,宛若是一面铜镜出现了一条浅浅的裂缝,距离河岸的途路也越来越远了,不久,它不再移动了,停留在了水域的中心,犹如是一片深青色的落叶,冻结在了昏黄的冰面上。

一瞬间,曾经铺满了整个水域的落照开始收缩了,出乎意料的向中心收缩了,最终,浓密的昏黄裹卷了洛夕,也笼罩了竹筏,然而,四周却呈现出一种清冷的灰暗,色彩,温热,就这样,发生了一种明显的转换。

“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种景况?有些奇怪了,也有些疑惑了…“水怨向前了,稍稍挪移了一步,目光搁浅在了水面上,眉头也微微紧锁了一下。

“或许,这是一次命运的安排,洛夕,和她的名字一样,那是一片被夕阳涂染的水域,很清静,也很迷人…“离咒转身了,朝向了水怨,伸出了一只手,稳稳地放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那是一种沉重,一种一旦放落下去就无法再次抬起的沉重,永远不能。

我沉默了,也没有了任何的言语,只剩下了一个冷静的身影,伸出了一只手,指尖顺沿着发丝滑落了下来,很温柔,很轻盈,却也很缓慢。

话音未落,竹筏忽然旋转了起来,旋转了昏黄的光芒,旋转了平静的水流,也旋转了一片片的目光,没有一点的声音,没有一刻的停顿,很快很快,它终归是淹没了,在一阵静悄悄里淹没在了另一片静悄悄里,或许,水底并不是一个寂静的地方,那里还会有水流的分离聚合,然而,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静止的相同模样。

一片墨眸花飘来了,坠落在了水面上,徘徊在了竹筏沉没的地方,迟迟不愿流走,像是一片黑白的渔船,或许,上面还会有一个苍老的渔夫,他停泊在了大海的深处,遗忘了风雨,也遗忘了白昼和黑夜,只为等待着一次满载而归时的喜悦。

如果那是一种真实,我想,我情愿做一个孤独的渔夫,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苦痛,也忘却了自我,只为了一个信念,用不休的等待来打捞起一个生命,一个沉睡在了水底的生命,一个年轻的生命。

“王,我想知道,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落梨镇吗?”水怨蹲下了身来,伸出了一只手,蜷缩了一下衣袖,手指浸没在了昏黄的流水里,轻轻的划动了,哗啦哗啦的,一次又一次,目光飘向了我,很快,又转移在了那片宁静的水面上,深深的,浓浓的。

我转身了,风来了,掀起了衣服的边缘,也摇晃了雪发,“是的,我们明天就要返归到玄雪峰了,我想,一切都应该结束了,结束了…“

沉默,如苍然的暮色一样,从遥远的天边如约而至了,静静的,厚厚的,却又温柔地流淌在了那昏黄的落照里,也辗转在了每一片沉重的脚步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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