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说话方便,兄妹三人在万寿堂饭店要了一个单间,围着一张八仙桌,边吃喝,边攀谈着。
史秀芝想把谈话气氛营造得热烈一些,就开着玩笑说:“表哥,看得出来,这些年你混得不错呀!办公室装潢的奢华不说,竟摆着那么多的古玩玉器,我粗略地过了下目,这些宝贝可都是价值连城啊!在明面上摆着那么多的宝物,难道就不担心被贼人惦记上呀!我要是你,早把这些宝贝藏在地下室里了。这些好东西要是保存好了,不出什么意外,足够几辈人吃不完、喝不完的。”
张连海用手指着史秀芝说:“你太幼稚了。你以为你表哥我傻呀!那些东西都是赝品。我要真趁这么多的宝贝,我还当这个破警察干什么呀!早就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喽。跟你俩透个实底:我摆着那些东西,是用来蒙人的。现在的人太他妈的势利眼。我算看透了:如今这个世道啊,有钱有势就是祖宗。没钱没势,就是孬种。尤其是在官场上混饭吃,更得学会怎么去坑蒙拐骗。”
李渊颇感羡慕地对史秀芝说:“不管怎么说:大哥是今非昔比了。看来咱俩来投奔大哥是选对路了。说实在的,这几年在外面混饭吃,尽管一切还算顺利,但是,总有一种树叶漂摇在大海上的感觉,早已是心神疲惫了。一到了自己的家乡,才真正感觉到了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了。”
史秀芝说:“可不是嘛!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这回好了,今后有大哥这棵大树为咱俩遮风挡雨,咱俩可要好好地享受一番生活的快乐了。”
张连海喝了一口酒,慢吞吞地放下酒杯,说:“吃这些苦都是你俩自找的。你俩谁来告诉我:这些年你俩究竟跑到哪去啦!”严肃地警告说:“一定要实话实说。若有一句假话我饶不了你俩。我的脾气你俩也都了解,最反对说假话。”
李渊撂下筷子,抢先说:“我来向大哥汇报吧!”
史秀芝从中作梗:“不,必须我来。我的记忆力比你好。我怕你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了,惹大哥生气。我还得受牵连。”
李渊说:“好!好!那就让给你。有说不到位的地方我再替你作补充。总之,要对大哥说实话。”
张连海沉默着,支棱着耳朵等着听详情。
史秀芝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说:“我俩离开育德中学以后,在一位朋友的引导下,一头扎向了石家庄。在石家庄火车站落了脚以后,本打算各自寻个省心的差事干,慢慢地积攒些钱,在城市也好,乡下也罢,各买一套房子安家。这辈子再也不回涿县来了。因为涿县给我俩带来的苦难太多了。不愿再触景生情。可怎么也没想到石家庄的政局比保定还乱。每天都能看到舞刀弄枪的人在街上打打杀杀的。身边的人也是鱼龙混杂,根本辨不清好人和坏人。几年当中,在我俩的眼里,没有一个人可以信赖。落脚后的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一直没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也就不再报任何幻想了。为了生存,只好又重操旧业,在火车站附近租了一套二层小楼,楼上作为夜间栖身之用。楼下开了一家小酒馆。”
说到这,史秀芝开始沉默了。
张连海问:“就这么简单?”
史秀芝答:“就这么简单。”
张连海问李渊:“你也没有可补充的啦?”
李渊未加思考,就果断地回答说:“没有了。虽然过程是简单了些,但我保证,她叙述的都是实情。我们的小酒馆在我俩的苦心经营下,生意一直都很好。每天都是顾客盈门。因此,后来谁也没有再去找工作。正式决定回来之前,才将小酒馆盘给了一位朋友。”
史秀芝充满喜悦地笑着说:“表哥,不瞒你说,这几年我和李大哥虽然辛苦些,但也有了回报,几年中攒下了一些钱,都在我俩的箱子里哪。这次回来,是准备在涿县城里继续干我们的老本行。别的本事也没学会,我俩无论是谁,随便弄几桌酒席还是手到擒来的事。李大哥说了:开饭馆投资剩下的钱,先借给我在城里买个独门小院,先有个安身的地方。不过,如果你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就尽管拿去,无论是为朋友还是为自己。我们的饭馆早一天和晚一天开业都没关系。我的房子更不用着急买。姑且算是我们小哥俩献给你这位大哥哥的一份见面礼吧!先说好了,是借而不是给。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李大哥,你同意我的想法吗?”
李渊开心地笑着说:“太同意了。这些年,大哥对我的关心比对你的关心还多哪,我有什么理由不赞成呢?”
张连海抬手制止了他俩说:“行了,你俩别一唱一和地在我面前演双簧了,其实你们俩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心里最清楚。明知道我不会等钱用,才来这假招子。”停顿了一下,“闲话少说,我先问你俩一个问题。”
史秀芝爽快地说:“好啊,问吧!”
“有件事我是越听越糊涂。既然你俩在石家庄混得那么好,也发了财,可为什么突然就决定不在那边待了,而要贸然回来了呢?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史秀芝笑着说:“大哥真会说笑话,哪有什么秘密呀!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石家庄那边的社会秩序太乱,还不如保定住着踏实哪。尤其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天天都有人暴尸街头。在那种环境下生活,真是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就突然决定回老家来了。”
张连海沉默了一会又问:“你俩离开育德中学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呢?”
李渊抢着答:“这个情况我最清楚。当局政府怀疑育德中学内部隐藏着共产党,于是,就天天派人去调查真相。我俩也被重点怀疑过。三番两次地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接受审讯。就因为这个,我俩才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育德中学。又担心回到涿县,同样被怀疑与共产党有牵连,倒不如走得更远点,等这阵风声彻底过去了,再回老家。大哥你放心,我们俩的确跟共产党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连海突然笑着说:“好了,我不想多难为你俩了,我相信你俩不会令我失望的。说吧,今天这么迫切地来找我,还慷慨解囊请我吃饭,到底有什么事?”
李渊看了史秀芝一眼说:“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大哥的眼睛。今天我和秀芝一出了火车站就直奔警察局来了,也的确是有件事需要大哥出面帮忙。刚才秀芝已经说了,我们想尽快在城里找个门面房,尽快把饭馆的生意做起来,我们俩忙生意忙惯了,冷不丁一闲下来,感觉心里特空虚。刚才我们在街上也留心了一下,发现鼓楼大街上的门面房,一间闲置的都没有。估计租房是件很困难的事。所以,才来讨饶你这位大哥。至少你一直在城里生活,对城里的情况要比我俩清楚的多。”
史秀芝说:“你是警察,又是堂堂的副局长,你出面问问管片的警察,哪里有闲房,比我俩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碰要方便得多。你说是不是呀?”
张连海满意地说:“这倒是实情。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保证给你俩找到位置要好,房租还要便宜的好房子。”
史秀芝兴高采烈地说:“太好了。表哥,你真是我俩的大救星。李渊哥,快端杯呀,咱俩敬大哥一杯酒。等咱们的酒馆开张了,要大哥每天都到酒馆来吃饭。不来咱们就把饭菜给他送家里去。”
李渊说:“没错。喝水不忘挖井人。大哥,来吧,兄弟我再诚心诚意地敬你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史秀芝也举杯说:“表哥,看我的。”说罢,也干了。
张连海见弟弟妹妹都爽快地把酒干了,本想说些什么话,也只好打消了,有些激动地一扬脖,把满满的一杯酒也倒进了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