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我望着态度坚决的女笔仙,再看看我目光所及之处的黑暗——那里面,应该潜伏着男笔仙沉默的背影。
“我,还是去轮回吧。”女笔仙重复着刚才的话,擦干还在不停流淌的眼泪,镇静的面容掩盖不了伤心和悲痛,像是在无声的告诉我——这么多年了,即使已经死去了这么多年了,最终还是要一个人走......
“真的可以吗?”我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说实话,我的内心,也实在不忍,我忽然想到男笔仙化成的盛平曾经的想法,那是不是男笔仙真实的想法呢?如果是的话,那他不是已经达成心愿了吗?可是为什么看着女笔仙要离开,又不去挽留呢?难道说,他对于女笔仙,并不是真的爱情?还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就选择随她去呢?
我看看四角的蜡烛,它们的周身依旧开始环绕上了厚厚的寒冰,眼见我们也就要融合了的样子。
这四根蜡烛,代表的是四把业火,如果蜡烛给笔仙用了,一旦它熄灭,我是不是就烟消云散了?
“你毕竟阴气比我们重,这四把业火,代表的是你在人间所做的罪恶,死后的魂灵也在这罪恶里挣扎,它们禁锢住了你,所以你动不了。”
女笔仙说着,走到其中的一根蜡烛跟前。
“我虽然罪孽深重,但是我生前毕竟是含冤而死,而且......我死时已经怀胎三月了......”
“你......怀孕了?”
我长大嘴巴。
“我是冤屈而死,对于人世间有着无限留恋,但是又非常的恨那个负心汉还有把我杀了的人,虽然我为我自己报了仇,可是,孩子终究还是不能投胎......”
我沉默了。
“你作为还能在阳间行动的灵魂,寄住在这个身体里这么多年,肯定阴气会更深,这是我们这些仅靠害人来谋取阴气的人所不能比拟的,你这四把业火如此旺盛,你的阴气越重,罪孽越深,不知道将来还能怎么样。”
女笔仙说着,看看我,
我没有出声,我想我无法和她解释,我还有一段我无法苏醒的记忆。那段记忆才是真正让我如今痛不欲生的罪魁祸首吧。
“你的这个业火里,有着和我相同的气息,看来你曾经也害死过一对母子,胎儿同样不能转世....
..”女笔仙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哀伤。
“......”我沉默了。
“现在,借着这把业火,可以暂时照亮我该去的方向,送我上路......”
女笔仙说着,看看我,手指轻轻的触上那已经微微发蓝的烛光......
“等等!”我忍不住叫道。
“你......要不要劝劝他,至少一起走到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也可以分道扬镳......”我越说声音越小,而男笔仙,压根就没再出声,他究竟在想什么呢?她走了真的可以吗?
女笔仙看看我,凄惨的笑了笑,摇摇头......或许,她有这个离开的想法已经不止一两天了,只是一直没下决心罢了。
一瞬间,我感觉内心一震,接着,我看到女笔仙的周身都开始发出了光亮,而且亮度越来越大,让我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忽然发现,我的手可以动了!
“我现在愿意接受阴司处置,即便是万丈深渊在所不辞......”
女笔仙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哽咽,更多的像是绝望一般,回荡在漆黑寂静的空间,让我感觉无比的悲凉......我望着依旧盈盈发亮的烛光,烛光的眼色开始慢慢变红,这是因为笔仙放下了她的执念了吗?一个曾经用邪恶不知道夺去多少人生命的恶灵,一个不知道让多少人变成了同样是冤魂的女鬼,终于放下了自己对人世间的不甘和怨恨,选择了去接受未知的痛苦,或许就像她所说的,是赎罪,也是在对自己的救赎,而我,我的救赎在哪里呢?
我望着眼前的光亮渐渐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火光中,一个身穿一件青色夹袄,下身蓝色秀裙,盘着发髻面容清秀可人的女子身影渐渐清晰,她回头看着我,这是笔仙当年的摸样吗?
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渐渐流出泪水,她望着我,又似乎在望向我身后很远的地方,就这么一瞬间,她开口了:
“谢了,后会无期......”
我点点头,其余的三盏烛光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忽然直直的不再发光,而是像凝固了一样,那个火球开始变小,女笔仙的身影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了......
“嗤......”
我回头张望,蜡烛熄灭了......
我感觉周身似乎已经开始变暖,看来,一个恶灵已经消失了,我周身的阴气就跟着散去了一大半,业火熄灭了,可是我内心的负罪感却增加了不少,女笔仙都能看出我的罪孽深重,那我终究会以什么方式离开呢?
剩余的三把业火,忽然像是定格的瞬间已过了一般,又开始燃烧,我看着烛光,忽然发现了身后的影子——
男笔仙。
他就这么木然的站在我身后,我忽然想到刚刚女笔仙的眼神,原来她的目光是在看向我后面的男笔仙。
“......她走了,你也没和她说什么呢......”
我望着他,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但是我也搞不懂,为什么只要他一句“不要走”或者“跟你走”都可以让结局皆大欢喜,他为什么偏偏就不说呢?
也或许,女笔仙在离别的那一刻,两个人的千言万语也只剩下无语了吧。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终究是我负了她。”
男笔仙摇摇头,渐渐的向黑暗中隐去,我看着他被黑暗吞噬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声——
“那你呢?你怎么办?”
“她已经不再恨我了!”男笔仙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里回响,我忽然想到刚刚男笔仙回身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似乎也有闪亮的东西,是眼泪吗?他......终究还是喜欢女笔仙的吧,只是当年,他还没有殉情的勇气。是他太现实了吗?
我忽然发现,剩下的三把业火,其中一个烛光非常微弱,怎么回事呢?我的手脚已经暖和了一些,虽然还是不能动,但是比刚才好受了许多,我望着幽幽的烛光,那一滴滴的烛泪,就像是那个女笔仙的泪珠一样,前世今生,纠结生生不息,终有终结之时,一转身,已经这么多年了。可是,这个男人,还是像当初生前一样,选择了不跟她一起走,宁肯一人孤独。女笔仙也是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才选择离开的吧。
忽然想到了一句话,是你的谁都夺不走,不是你的终究不是。
“后会无期......”
那个痴情的貌美如花,媚笑迷人的女子,若干年后依旧唱着生前的挽歌,
“后会无期......"
是对我说的吗?还是对那个负心的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