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老表相见

永柏、永敏、定庆、雄业、元斌组成的别动队在母猪肚蹲守了十多个日日夜夜,田野的禾看着就要割完,别动队还是一无所获,不要说没有见到一只日本兵油船到来缷油,就是连一只日本兵船也没有到来。

猪母肚是一个小洲,洲上栽满翠竹,久没人理,就变得有些荒凉,地上的竹叶有寸多厚,人踩上去,有时会榨出水来,野草杂木生长在乱竹丛里,真正可藏野鸡,使猪母肚更显阴森,也就少有人上洲,别动v就在竹丛深处监示着丹竹码头。

猪母肚就在丹竹码头西边前侧,和丹竹竹园角隔着一条秦川河,竹园角再顺水而落才是码头 。秦川河也不太宽,有三、五丈,河上架着一条木桥,连通着猪母肚和竹圆角,是方便竹园角的人过来斩竹而搭建的,但竹园角的人也少有人以竹织为业,多数人是在圩上摆买或捕鱼为生,因此也少有人从桥上过来。日本兵没来之前,丹竹墟日,有车田、鹅颈里面的客船从秦川河载客出来,就停在竹园角对面的野牛滩,乘客在野牛滩弃船上墟,外面江上的渔船有时也入秦川河放网撒网捕鱼。日本兵来了,从秦川河出来的客船少了,入秦川河捕鱼的渔船也少了。

从猪母肚望去,因为秦川河口成一个弯,竹园角正弯了入去,挡不住视线,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丹竹码头,不但丹竹码头所有的船只都可以尽收眼底,而且还能可以淸楚地看到日本兵设在码头上的岗哨,晚上在野鸡角也可以 听到丹竹码头那边传来的声响,但别动队在猪母肚这多日夜,都没有等到日本兵油船,大伙儿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别动队是如期出到丹竹的,因而永柏并不知道福元公已将他和秀英姑的媒行成了,家里已请来树亨四公为他和秀英姑的新房赶造衣柜。

“可能日本兵并不是走水路把运油来。”元斌说。

“没走水路,难道走陆路,有哪条路开以行车?要不是从天上?你见过日本兵的飞机下过机场?”永敏马上顶撞元斌说。

元斌看了永敏一眼,低下了头。

确实,那时候,几条能到丹竹飞机场的路,只有平南到丹竹的路是好些的,但也难行车,北面从东平方面出来的、南面从旺村方向过来的、东面从广东上来,经藤县过平南,由梅令村村前到丹竹飞机场的,这三条路,不要说行汽车,连牛车、马车也不便行走,要不恒才公也不用修一条石板路方便细户交租了,但石板路只是路中间一条石板,方便行走和手推车,对牛车、马车帮助也不大,更别说日本兵的汽车了。元斌也确实没有见过日本兵的飞机下过机场,不但元斌没有见过,永柏、永敏、定庆、雄业也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梅令村离飞机场这近,飞机场周围也多村落,飞机场有日本兵的飞机来,岂有不知?所以元斌就是要反驳永敏,也找不出话来。

“就算日本兵从广东用人将油担驼上来,经过梅令村,梅令村人会不知道?你元斌会不知道?”永敏对元斌还是不依不挠,“世上恐怕只有你元斌这头脑才会想到从广东担驼油来,要多少人担驼?担驼几转才够飞机一回使用?这远的路几日才得一转?”

“或者飞机场还没建油库呢?”元斌象是自言自语,“所以国军也就侦查不到油库,日本兵还没油来,我们也在这儿白等。”

“你听过评书吗?”永敏好象恼了元斌的不服气,“评书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日本兵修复机场,目的就是要来飞机,建机场岂有不先建油库?只有屯足油了,飞机才能来,油没屯足,不够飞机飞上两回,你元斌就会来飞机了?飞机飞一回就没有油了,就停在机场听任人家来炸。”

“那你说怎办?”元斌终于回了些许神气,“难道大家就在这儿等,直等到天穿那天?”

元斌的话一下就把永敏问住了,确实,永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守了这多日夜,日本兵的船影也不见一只来,更别说油船,永敏正感烦燥,所以方才才会对元斌有气,他许多时没有顶撞过元斌了,方才他竟然有不逮个人出来吐些气心里就不舒服的感觉,不想就逮着元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元斌就喷,但他也确实没有想过守不来日本兵的油船该怎么办,所以一下就被元斌问住了。

“要不,”定庆小心翼翼地说,“我们过到码头,就落到码头下面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油污油迹,有油污油迹,说明日本兵真在那儿下的油,或真在那儿下过油,就知道日本兵是不是在码头下油了。”

定庆听到永敏那么地说元斌,他也害怕有人呛他。

果然雄业马上就“呸”:“还油污油迹?你以为飞机油是水,泻在地上要晒三头五天才干,你就算把一桶飞机油倒在地上,没多会就全不见了,你还找什么油污油迹?”

“我不是说飞机油有什么油污油迹,我是说日本兵的油船,真停靠过,会没有些机油或什么油落下?就你识飞机油会化了?”定庆想不到他那么小心说的话也会有人呛,他也不由火了。

定庆说的也是实在,美国飞机在飞机场停了这久,大伙儿没见过飞机油也听说过,飞机油泻在地上会自动消失了,大伙儿都是知道的。

“油船真有什么油落下,这多天了,你也带狗也嗅不到了。”雄业还是坚持地说。

原来雄业也是烦了,这多天还没等来日本兵的船,他也急不及待了,他有时也想日本兵的油船或者不是在此码头下油,但他也说不出日本兵的油船会该哪儿下油,他也就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现在正逮着定庆的话,他也就想也没想就呛起定庆来,听了定庆的反击,他也觉得自己不着,心是软了,但嘴上还是硬着。

“落到码头查看,一听就是馊主意,”永敏说,“谁敢落去查看?日本兵真在码头下的油,必然是对码头多加留意严密监视,我们下去查看,岂不是送肉上案?别以为码头哨岗上的日本兵是吃素的。”

“日本兵是恶,但也总不至于见到有人在码头行行就捉就杀吧?”定庆带着讥讽的语气说。

“敏感地带,日本兵看你可疑就捉你杀你你便怎样?”永敏反击说,他当然听得出定庆的语气里带有讥讽他怕死的意思。

“还是听永柏的吧!大伙儿都别吵了,永柏说怎办就怎办。”元斌说。

定庆正想还对永敏说什么,听了元斌的话,就抿住嘴了,雄业、永敏也不再开口,大伙儿都把眼望向永柏。

永柏坐在一旁,方才听着伙伴们互呛,一言不发,他明白着伙伴们心不好受,毕竟这多天过去了,等不来日本兵的油船,大家都心里着急,因而他也不去阻止大家斗几下嘴,他想着大家找些话呛能把心里些气撒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也急,只是猎人的本性在支持着他,让他保持着平静,也坚持着那份耐心,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日本兵的油库一定是建好了的,相信日本兵的飞机油一定从广东走水路船运上来的,他相信等待下去必有收获——日本的的油既然是从广东船运上来,不在这儿下船又能在哪儿下船?然而,方才听了伙伴们互呛,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多天,日本兵的油船应该有来,应该不可能这多天没油船来,然见不着,难道真有别的地点下油?有别的地点下油又会是什么地点?那地点应该下油方便运输方便,哪地方合适?这多天了颗粒无收,是否还值得坚持?坚持下去毫无结果事小,耽误了事怎办?是否应该改变策略?要改变策略又该用何种方案?他一时还理不清头绪来,现在伙伴们都望着他,他一时也就不知该如何决定,是安慰和鼓励伙伴们继续耐心地等还是另想办法,他也就一时不知该对伙伴们说些什么。

突然就听到丹竹那边传来一声枪响,感觉应该是在丹竹街算命行那边儿响起的。

大伙儿赶忙低下,都把眼紧盯着丹竹方向。

没多久就看见两个人从秦川河的木桥上奔跑过来,后面的人手里还拿着杆枪。

“是达松、达勇。”定庆和元斌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达松、达勇过了桥,就跑上猪母肚。

“ 快!跟这边来,跟这边来。”元斌喊。

达松、达勇循声望过来,见了永柏他们,果然就朝他们过来了。

竹枝阻绊,达松、达勇一面折枝拨叶一面跑上,好不容易到了永柏他们跟前。

“怎么回事?”元斌问。

“快跑,恐日本兵追来。”达勇说。

“跟住我们。”达松举着枪朝大伙儿一招。

永柏带头,大伙儿就跟着达松、达勇,一路跑落猪母肚那边。

那边河滩,竟然停着一条渔船,船头船尾各站着一个人,戴着蒙山笠,一时看不到面孔,达松、达勇带着大伙儿就朝那条渔船跑下去。

跑近了,大伙儿才认出在船上的竟是如勇、如毅两兄弟,船头的是如勇、船尾的是如毅。

跑到船头,达松、达勇闪过两边招呼大伙儿赶快上船,大伙儿认出了船上的人是如勇、如毅两兄弟, 想也没想问也没问就依次跑上船去。

“快进船里。”如勇对永柏说。

大伙儿就一个个钻进船舱。

达松、达勇也上来了,赶忙将桥板拖上船来。

元斌等着永柏、永敏、定庆、雄业一个个钻进船舱里,这当儿,他回头朝船头的如勇笶笑。说:“你们两兄也识得划船。”

听不出元斌的话是夸奖如勇、如毅两兄弟还是在怀疑人家两兄弟.

如勇却顾不得理会元斌,达松、达勇拖桥板,他忙着将撑篙顶在岸滩上,达松、达勇还没将桥板拖得上船,桥板那头翘起,他就将船撑出,同时候如毅在船尾摇撸,船就向后退出。

元斌也顾不得要等如勇理会他,而且达松、达勇将桥板拖上船了,船头显得涌挤,元斌也就赶紧进了船舱,永柏、永敏、定庆、雄业已在船舱内坐好了,永柏、定庆一边,永敏、雄业一边,他就挨着雄业坐下。

船退出有丈余,不见有日本兵追来,就掉过头就向江心驶去。

这时达松、达勇也进船舱来了。

“这边儿,这边儿”元斌招呼达松,而且用左手拍拍他左手边的座位,示意达松坐在他的左手边。

达松就在元斌左手边坐下,达勇就坐在元斌对面,挨着定庆。

“想不到见着你们,有缘。”大概船已离岸,又不叫有日本兵追来,达松觉得已经安全,将枪放在两腿间立着,左手执住,转过身来,右手擂了一拳元斌,高兴地说。

“我们也想不到见着你们。”元斌也擂了达松一拳。

大伙就笑了起来,笑声在江中荡漾着。

船顺江而落。如勇也躬入船舱了,外面就只有如毅一个人在船尾摇橹。

“你们怎么会这巧遇见的?”如勇问舱里的人,一边在达勇右手边坐落。

“你们在那干嘛?”达勇就问元斌。

元斌刚要开口,永柏抢着说:“没干什么。”又问,“你们呢?刚才怎么回事?”

“抢得条枪。”达勇得意地说。

原来达松兄弟是出来搞枪的。

两人在正街盯上了一个日本兵,两兄弟伺机靠近,到算命行口,达松瞄准时机,一把夺过日本兵的枪就跑,跑入横街巷行,日本兵赶忙去追,达勇伸出一脚,将日本兵拌倒,拔腿也跑。街上的人四散。日本兵爬得起来,慌忙鸣笛,正街那头也有日本兵,发觉算命行口有乱,又听到笛声,开枪追来。达松两兄弟跑过猪母肚,这巧就见着永柏他们。

“你们要枪做什么?”元斌迫不及待地问。

“就你们三个人?”永敏也几乎是和元斌一同地问。

但大伙儿还是听得出来,是元斌问出二个字之后永敏才开始问的。

“还有达健、如兴、家永他们。”达松先回答永敏的话,“我们一同入丹竹,留如毅守船,盯上日本兵之后,我们就分开两队,我和达勇负责抢枪,还有一个日本兵,他们负责善后,约好在鱼尾洲见,等会落到鱼尾洲,应该能见着他们,”说到这儿,达松把话停了停,又说,“我们出来搞枪,是要劫日本兵的油船。”

“油船。”永柏听到达松说出“油船”二字,心中不由一紧,他几乎就要把那两个从嘴里说出来。

原来达松、达勇、如勇、如毅、达健、如兴、家永他们,早注意到日本兵在城金塘装了一条火船,时常在城金塘黑入夜出,从珠砂塄河段经过,从白架里面运油出来。达松、达勇他们早打算要劫了那船,恨枪还少,好不容易偷了条船出来,就出丹竹来搞枪了。

船是如勇、如毅两兄弟舅父的。

如勇、如毅两兄弟舅父是武林人, 靠在江上捕鱼为生,所以有条渔船。今日达松、达勇带着酒去探舅父,把舅父灌醉了,把船偷了出来。

“你们也识得划船?”元斌好象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他又笑着望向如勇,所不同的,此时他是相信了如勇、如毅他们都识得划船,他只是觉得惊奇,惊奇于珠砂塄的人也会划船,而且敢在江面上划船。

如勇笑了笑,并不回答元斌,但他的笑是肯定了元斌的话,如勇和如毅识得划船。

“这算什么”达松望向元斌,“城金塘畔人家,识得划船并不出奇,城金有塘鱼捕,有莲藕挖,有莲叶割,一些人有船,只不过不比江上的船大罢了,如勇、如毅经常过武林跟舅父出江中打鱼的,还会开火船呢!我们两兄弟和达健也经常随如勇他们过武松跟他们舅舅出江捕鱼,得时鱼回来改善伙食,也识得开火船。”

“真是‘蹬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也是找的油船,”元斌释怀了珠砂塄的人怎么识得划船,就兴奋起来,但他看了永柏一眼,忙又安静了,“怎不找我们?我们有枪,老表们若有需要,可以借与你们。”

“哪好意思找你们借枪?”达勇笑,“况且枪又不是在座这多个老表的,是你们村自卫队的。”

达勇说的也是实话,问别人借钱借物,哪好意思问别人借枪的?

“老表这见外,”元斌慷慨地说,“我们自卫队大把的枪,偷几条出来借与你们,用完归交,只要是用来打鬼子的,谁用不是用?当初若不是我们把近十条枪交了自卫队,可以全给了你们。”

“不若你们也加入我们行动,”达勇说,“我们联手,组成一支‘珠砂塄梅令抗日联合行动队’,共同去劫日本兵油船,若成功,我们要油,枪物全归你们。”

“你们要油做什么?”永柏问。

“也没做什么,”达勇说,“一把火连船带油烧了,干件惊天动地的事。”

元斌刚要说“好”,好象想起什么,就望向永柏,永柏正狐疑达松他们要劫了日本兵那船油到底是做什么,听达勇这么说,就望向达松:“老表你们就这想法?”

“就这想法。”达松说。

这时候,船已落到码头,但见码头上已有日本兵设岗,检查上落船客。每检完一个,大脚踹走。

“日本兵也真可恶。”元斌气愤地说。

“几条疯狗而已,”达松不屑地说,“看他们能凶多久。”

“元斌妹妹就是被日本兵害死的,”永柏说,接着将十二姐的事对达松、达勇说了。

“奶奶的,”达勇骂了起来,对元斌说,“以后我们多杀几个日本兵,为你妹妹报仇。”

“恨不得现在又打几枪上去,再打死他几个日本兵。”元斌恨恨地说。

“又打几枪上去?”达松一愣,接着就仿悟过来,但又有些怀疑的样子,“难道那夜炸日本兵巡逻队、烧乡**、打日本兵哨岗就是你们?”

“不相信吗?”元斌问。

“怎不相信?”达松坐直身来,“照这么说,打你们村‘李氏祠堂’也是你们了?”

元斌这时反倒不说话了,只是微微地笑。

“老表们果然英雄,不惭是梅令村出来的,”达松不由地叹,接着又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我们村人少,又没有钱,组织不起民团,我们只是上平南受过军训,那及得老表们?”

“你们也不错了,敢抢日本兵的枪,还敢想去劫日本兵的油船。”元斌说。

“你们要劫日本兵的油船,知不知道日本兵的油库在哪?想不想干一件更大的事?”达松还没答话元珷,永柏又问了。

“这个倒不知,”达勇说,“我们只知道日本兵半路运油。”

“你们想不想干一票更大的?”永柏就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干一件更大的事?”

“什么事?”达松、达勇异口同声地问。

“我们是要找到日本兵油库,”永柏说,将在茂伟公处所领到的任务对达松达勇说了,又说,“找到日本兵油库,美国飞机就能把日本兵油库炸了,这能更好地帮助前线,比你们劫一船油烧了更惊天动地了。”

达松、达勇大喜。

“就这么干,就听老表的。”达松说。

永柏的话激励着达松、达勇、如勇、如毅他们,如毅摇撸也更有力了,大伙儿都明白着,飞机场最重要的部位是什么?是油库,油库被炸了,飞机场就瘫痪了,而且炸飞机场跑道、炸飞机堡要多少**,而炸油库只需一枚**就足够了。

这时候,船已到鱼尾洲,果然见达健、如兴、家永正在洲上,而且达健手里居然还拿着条枪,如毅赶忙把船摇过去,如勇就出到船头用竹竿定着停船。

达健、如兴、家永蹦跳上船,如勇又把船撑出。

达健、如兴、家永入到船舱,见到永柏、永敏、定庆、雄业、元斌,也觉惊喜,大伙儿相互打着招呼,船舱因为达健、如兴、家永三人入来,显得更窄小了,大伙儿忙挪好位置让三人坐下。如勇见舱里已挤满了人,就没有进来,而在船头外面站着。

达松就问达健、如兴、家永是怎么得的枪的。

原来被达松、达勇兄弟夺枪的日本兵和后来开枪追来的日本兵是同一队巡街的,因为各自乱拿人家的东西吃,两人就走散远了,一个到了算命行口,一个还在横街口,算命行口一乱,横街口的曰本兵赶忙过来,就要从达健身边经过,雄业一把抓住日本兵的枪,那日本兵猝不及防,被达健一拖,拖倒在地,但枪带还挂在日本兵身上,如兴、家永一齐上前,一个按住日本兵,一个扯出枪带,日本兵开了一枪,没伤着人,枪就被抢去了,达健、如兴、家三人就奔过猪花行,一路飞赂,跑落到鱼屋洲。

“你们够种。”元斌对达健、如兴、家永他们竖出拇指说。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现在计划改变了,不劫日本兵油船了。”达松对达健、如兴、家永说,“我们要查出日本兵飞机场油库的所在,让美国飞机来炸了日本兵的油库,一切行动,就听永柏老表的。”

“ 好!”家永跳了起来,“劫一船油对日本兵来说不算什么,让美国飞机来炸了他娘的油库那才过瘾。”

原来家永和日本兵有不共戴天之仇。家永捉得有老鼠,去了头脚,腊在灶窝上,被烟曛得墨黑。日本兵入珠砂塄,进家永家捜粮,见了那挂老鼠,不知是啥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吃,闻闻又嗅不出啥个味道,就捉来家永亚公【爷爷】松乾公 ,让松乾公生吃老鼠,看会不会死人。松乾公哪吃的下?嚼在嘴里咽不下肚里,而且频频要呕。盖那老鼠,自带一股老鼠屎骚味,腊了嗅不到,有配料煮熟才觉得香,生吃哪能下咽?不要说老鼠肉,就是猪肉、鸡肉,不煮熟煲熟,也吃不得,松乾公也没吃过,现在要吃生老鼠肉,哪咽得下?日本兵火起,将松乾公按在地上,将老鼠就往松乾公嘴里生捅硬塞,用刺刀戳,松乾公挣不得扎不得,活活就被日本兵用老鼠肉曀死了。

接着达健、如兴也欢呼起来,三人太过兴奋,船都晃动了,达松赶忙让三人静下来。

达健和日本兵也有冤节。日本兵还在丹竹街口立一大锅,锅里倒满桐油,以火烧沸,广而告之,有谁敢违抗皇军,扔下油锅里煮。出圩入市之人,见尽皆失色,各自胆寒。达健老豆【老爸】耀进佬,嘟哝一句:“油锅能煮人,难道还能煮人心。”日本兵听不懂耀进佬的话,但看耀进佬神情,就将耀进佬捉住,让耀进佬用手探油温,锅里的油“咝咝”地的,你敢伸手下去?日本兵就将耀进佬的手抓住,按落锅里油里,耀进佬当场被烫残了右手,幸而日本兵是听不懂耀进佬嘟哝的是什么话,若听的懂,还不把耀进佬扔进油锅里。

没过二日,日本兵果然是煮了两个人,两个人被捉去飞机场做工,半夜想跑,被日本兵捉住,特意捉入丹竹街口,趁圩日人多,绑住手脚抛入锅里,一阵惨叫之后,锅里油翻水滚,待油水沸停,捞将出来,两人已成“荊酥排骨”,日本兵将两具酥尸就扔进长力塘喂鱼。见之者有人当场尿了裤的。

达健复坐下来,就问别动队近况。

双方志同道合走在一起,大伙儿就谈得投机,连船尾摇船的如毅也不时搭过话来,如勇就不用说了,他干脆蹲下身来,一手抓着船蓬,把头探入舱里,和大伙儿交谈着。

原来达松他们也干了几票日本兵,早得有三条长枪。

最惊险一次,一队日本兵在白架村捉得些人,出到珠砂塄,就在石姓庆成公家里过夜。半夜,达松、达勇在屋背挖了个洞,把日本兵捉来的人都放了。如勇、如毅翻墙入屋,从屋里拿得两条枪出来,击杀了两个日本兵的哨兵就跑,屋里的日本兵惊醒,追杀出来,刚出大门,被埋伏在门外的如兴、达健各放一枪,打死了当头出来的日本兵。后面的日本兵密集扫射,达松、达勇、如勇、如毅、如兴、达健一齐望白架岭退去,不想日本兵追的急,料跑不过马儿垌,六人只能折向白鸽窝,日本兵舍命追来,六人又只得在白鸽窝弃了枪械,跳落西江,泅水过了下白架村才敢上岸。事后细想,幸而大家都是城金塘畔长大的人,自小识得游泳,江水又算平稳,才不至有失。

后来达松他们又伏击了三个在高楼表村饮酒的日本兵,才又得了三条长枪。那三个日本兵也是该死,捉得鸡来,就在田野里烧烤,边烤边饮,不想达松、如勇、家永三人从城金塘支渠摸近,两个手**就报销了日本兵。

“老表们真够男儿。”元斌赞珠砂塄的人说。

“哪比得你们这些老表?”达松由衷地说,“你们打祠堂、闹丹竹、威震敌胆,确实比我们强多。”

大伙儿又笑。

笑声在空旷的江面上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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