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未至,一股香气已经扑鼻而来,先端上来的是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苍翠如玉的小菜,赵县长一行人中的好几个看着那盘中菜似禾非禾,似韭非韭,都猜不透是什么,但也不好出言相问,只有赵县长看到那些菜之后冲着龙烈血笑了笑。
随着菜一盘盘的被端上来,郁郁的香气充斥了整个房间,让人隔得很远都闻得到,在坐的人都自持身份,但那一股弄弄的菜香味,却是相当的特别,只要闻一闻,便能让人狂吞口水了。
菜上完,龙烈血一举杯,陪坐在则的几位金殿护卫军的军官和赵县长一行人都站了起来,龙烈血眼睛扫视了一圈,笑了笑,“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招待诸位的,只有几个山毛野菜,来,先干为敬!”
龙烈血仰头一饮而尽,亮了亮酒杯,赵县长一行看这个司令年纪轻轻,但说话行事都有一种雍容气度,不骄不纵,不卑不亢,除了佩服以外,一个个不由对龙烈血都有了一些好感,龙烈血先喝了一杯,带了一个好头,大家各自一杯酒下肚,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
武警大队的邹大队长看着桌上那些菜,自己尝了几口,就赞叹起来,“龙司令,桌子上的这些东西真是你说的山毛野菜?说真的,我天南海北都走过一圈来了,以前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因为家里穷,野菜树皮什么的也没少吃过,但今天桌子上的这些菜,大部分,我都认不出来,这味道,没得说,以前还真没吃过。苏轼以前在岭南的时候曾经写过一句诗,叫‘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今天尝了这些菜,我要说,要是这边的山毛野菜都是这个味道,那我以后就都愿留在翠町了!”
大家笑了起来,赵县长看了邹队长一眼,打趣道,“邹队长,山毛野菜那是龙司令自谦的说辞,你怎么也信,今天这桌菜,要我说,要不是龙司令今天为了招待我们才摆出来的话,你走遍金三角,可能也吃不到第二桌了。”
赵县长一说,跟着他来的那几个人就好奇起来,龙烈血这边的这几个人因为心里有数,一个个都微笑着没说话。邹队长他们却非要问出一个名堂来。
赵县长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菜。笑着给大家解释,“龙司令说的这些山毛野菜,别的不说。就是烹调这些菜用的油我们平时大概也吃不起!”
邹队长不信,哈哈笑了笑,“赵县长又喊穷了,这些油又不是金子炼的,我们怎么吃不起了?”
“金子炼的我们有钱还可以买到,这些油有钱你也不一定可以买到!”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和微笑着的龙烈血,赵县长也笑了笑,“这些油,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全部是用罂粟籽榨出来的!罂粟籽本身出油率就低。想要用它来榨油,不说我们这边了,就是在金三角,那也不是有钱就能做得了的,更别说让你去买了。”
听赵县长这么一说,看着桌上的这些菜,半桌的人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大家不用担心,罂粟这种东西,除了变成海洛因的时候可以害人外。它可是宝贝啊,就说这用罂粟籽挥出来的油,在以前,在金三角,这可是少数几个大部族的土司在特定时候才能享用的极品,在平时,就连那些土司都舍不得吃。”
“怎么说?”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是因为它的珍贵,那个时候,一背篓罂粟籽也不一定可以榨出一大碗这样的油来,而罂粟油可以说是罂粟籽的精华,这油还有极高的药用价值,一治一补,养五脏补六腑,用这油炒出来的菜吃了都能治病,久咳、久泻、心腹筋骨疼痛,太多了!我们好多人都知道在山里走路的时候身上揣一点鸦片糕,有蚊虫叮咬的时候抹上一点比什么都管用,可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说这油的,传说这油谁要是平时有福气能经常吃,久而久之,这个人身上的味道都跟别人不一样,走在山里,蚊虫都不会来叮咬。”
半桌的人目瞪口呆,戴着眼镜的赵县长说起这个来倒真的像一个学者了,说完了油,众人还没缓过气来,赵县长又指着桌上的那几个龙烈血口中的“山毛野菜”向大家介绍它们的名堂,“你们看这个韭菜不像韭菜,青菜不像青菜的东西,它可不是什么野菜,这个东西长大了大家也许都认识,但在这个时候,认识的却没几个,这个东西是罂粟的幼苗,味道鲜美,一年之中,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吃到,在一些山寨里,不是贵客,主人是不会把这个东西端到桌上来的,因为这个东西对这边的许多人来说,就意味着一年的生计,你这个时候吃他家的一颗苗,就意味着年底的时候让他家少一碗米。”
“还有这锅汤,大家千万不要以为这锅汤就是一锅普通的鸡汤,这锅汤有个名字叫‘龙凤呈祥’,锅里的鸡是野鸡,在下锅的时候,非尾有五彩的野鸡不要,而这锅汤的名堂全在这个鸡的肚子里,在这个鸡的鸡肚子里,藏着五条蛇,都是从山上捉来的,五条蛇各不相同,一条眼镜蛇、一条金环蛇、一条银环蛇,一条三索线、一条过树榕,蛇口里再放不同的五草,炖煮的时候,再用晒干的罂粟果加入调味,什么味道,大家尝尝就知道了!”
赵县长一介绍完这个“龙凤呈祥”,再闻一闻那诱人的香味,桌子周围就全是一片咽口水的声音,要不是大家心里的好奇心和疑问还没有被完全释放出来,在座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早就有人开抢了。
邹队长把目光集中在了桌子中间的那一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凉菜上,有些不解,按常理来说,摆在桌子中间的菜,都是压轴的,现在连“龙凤呈祥”这样的菜都放在边上,而把那一盘普普通通的凉菜放在中间。莫非有什么名堂,邹队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一看那道菜,赵县长先不忙解释,他先向龙烈血诚恳的道谢,“龙司令太客气了,今天这样破费,实在是让我们不好意思啊!”
龙烈血摇了摇头,“金殿与翠町在隔绝数十年后今日重新开放。这对两边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由于过去的各种原因,金殿现在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百废待兴,在将来,金殿各方面的发展都离不开在座各位的支持,今天的这桌酒席,完全是金殿父老对翠町与在座各位的一点心意,希望赵县长不要多心!”
龙烈血一说完,跟着赵县长来的那几位马上就听出来了。这桌子中间摆的这一盘凉菜。绝对绝对不简单,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
赵县长再说了两句感谢的话,苦笑了一下。然后向大家解释桌子中间那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菜的来历“这盘凉菜名叫玎玲草,在金三角,玎玲草很珍贵,它只生长在金殿南边的博浪山的山顶,而且数量不多,要上博浪山把这些草采下来,非常的困难,这上山下山一趟,最快都要用四天的时间,中间要在山里过夜。面对各种未知的危险,因此一般都很少有人上山去采它!”
邹队长接了口,“既然这样,那这个玎玲草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赵县长摇了摇头,看了龙烈血一眼,“起死回生倒没有,不过这个玎玲草却有一个典故。传说在以前,这博浪山山脚下一户人家有兄弟两人,这兄弟两人中的大哥得了病,急需草药医治,而医治大哥病症的草药却在博浪山的山顶,要到博浪山的山顶,中间危险重重,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弟弟为了医治好大哥,不顾大哥的劝阻,毅然上山寻药,在弟弟克服重重危险,终于寻得灵药准备下山时,却在路上遇到一条千年巨蟒,弟弟自知无法脱困,就把灵药装好,藏在了树槽里,为了让人能发现这里,他还把自己的腰带系到了树干上,他自己则葬身蟒腹,弟弟死后不久,村寨里的猎人在上山打猎的时候发现了弟弟系在树上的腰带,并找到了树槽里的灵药,猎人把东西带给了哥哥,哥哥知道弟弟已经葬身蟒腹,悲痛欲绝,在用弟弟找到的灵药治好了自己的病后,哥哥毅然上山为弟弟报仇,哥哥知道自己不是巨蟒的对手,就想了一个办法,他在自己的身上绑好了锋利的刀剑,并在自己的身上洒满了鸡血,在弟弟遇难的地方寻那条大蟒的下落,巨蟒终于找到了,巨蟒吃了哥哥,却也被哥哥藏在自己身上的刀剑破腹而亡,哀号挣扎数天方才死去,哥哥就用这种方法为自己的弟弟报了仇,巨蟒的尸体被山寨的猎人找到了,在巨蟒死去的地方,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在第二年,凡是那些鲜血洒过的地方,长出了一些有着血红叶片的植物,人们都相信这种植物是那两个兄弟的鲜血与骨肉所化,至死相连,哥哥的名字叫阿玎,弟弟的名字叫阿玲,大家就把那些植物取名为玎玲草,玎玲草也就成为兄弟之情,友谊,还有恩情的象征,玎玲草可以入药,也可以上桌,玎玲草上桌的过程很复杂,人想吃玎玲草,就得等玎玲草发酵之后才能吃,这个发酵过程一般由牛来完成,人们把玎玲草和一些用做佐料的植物喂给牛,在牛吃了玎玲草一段时间之后,让玎玲草在牛的胃里充分发酵,然后再把牛杀,把牛的胃剖开,从牛胃里取出发酵后的玎玲草直接上桌……”赵县长最后感叹了一句,“一盘玎玲草放在桌上,在这边,代表的,是主人待客最隆重的礼节和讲究。”
众人听赵县长说得几乎都忘记吃东西了,他们终于知道那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凉菜为什么可以放在桌子的中间了!
谁还敢说桌子上的那些东西是山毛野菜?
一顿饭吃得大家皆大欢喜,根岱这边忍不住好奇,问赵县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东西?赵县长笑了笑,我的爷爷以前就是边寨出名的医生,我小时候跟着他跑了许多地方,有一次爷爷给一个土司治好病以后,那个土司给爷爷摆了一桌酒席,并送给爷爷一瓶罂粟油……
众人恍然大悟。根岱觉得那个赵县长不光有学问,人也挺实在的。
饭吃完,原本就问题就不大的金殿这边引进水、电、通讯项目的谈判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搞掂了,效率高得让人乍舌,翠町那边的几个负责人半分都没刁难,一个个把胸膛拍得像牛皮鼓一样。“你们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纯粹经济方面的合作与协议,ZH国的水、电,与电讯公司与塔甸联邦所属金三角的一些地区已经有合作先例,翠町与金殿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在金三角通电话的一些地方,在有人说要拨打“国内电话”的时候,如不特别指明。那么那个人所说的“国内”,一般就是指ZH国的国内,而不是塔甸联邦的国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龙烈血想做的事终于了一桩。现在在金殿这上千平凡公里的土地上,鹰巢山就是当之无愧的统治者,这就是金三角的生存法则,不需要理会什么法理上的权力继承关系,更不用去考虑什么正义不正义之类的无聊问题,在这个地方,枪杆子代表了一切,谁的手里握着枪杆子,谁的手里也就握着正义、法律、公理,以及一切。
龙烈血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地方了,这个地方虽然贫穷,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罪恶以及血腥,虽然让有的人谈之色变,但龙烈血喜欢的是这个地方的真实,撕下一切虚伪面纱的真实,用赤裸裸的拳头和枪杆子来决定公理的真实,用血腥来决定信仰的真实。用屁股决定脑袋,用统治者决定被统治者的真实,这一切,都不需要什么遮羞布,也没有半点的黑色幽默,一切就那么真实——龙烈血喜欢这样的真实,至少,这样的真实不会让人感到恶心。
在龙烈血一手执掌了整个金殿地区还有金殿护卫军的所有军政权力以后,这种真实的感觉也就份外强烈,有时候龙烈血会忍不住想这么一个问题:最近自己和霍小玉之间发生的事,是不是因为在这块“真实”的土地上,所以自己和她也变得“真实”起来……龙烈血不知道,当他和霍小玉做爱的时候,他也会想到紫薇,想到紫薇,那份深藏在心中的爱也变得“真实”起来痛彻心腑!
龙烈血和几名军官带着赵县长一行人参观着鹰巢山,龙烈血和赵县长走在前面,根岱和几名军官陪着邹队长他们走在后面,邹队长正和情报处的一名军官讨论着在双方边界开放后,金殿护卫军和ZH国政府,更具体一点是和翠町武警边防大队在禁毒方面的合作问题,根岱则和另外几个人猛吹他在孟固的“英勇事迹”,把和赵县长一起过来的几位随行人员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行人边走边谈,龙烈血指着远处的一排崭新的营房向赵县长做着介绍,“那一排营房,是我们为了扩军新建的,以前鹰巢山上的那几间营房,根本容纳不下现在的这些人,新建的营房虽然简陋,但还能勉强安身。”
赵县长看了看那些营房,感叹了一句,“还是当兵的苦啊,现在的天气还不算热,等到了七月,翠町和金殿这边的室外气温起码会在35度以上,到了晚上也凉快不了多少,在那样的营房里,温度至少要超过40度,在翠町,我以为邹队长手下那些武警战士就够苦了,可要和你这里比比,他们的条件起码要好你一大截。”
龙烈血苦笑了一笑,“没办法,金殿这里太穷了,在这边和翠町通了水电以后,我这边第一件想要做的事,就是给那些营房安装空调,再搞两个浴室,军营里的基础设施各方面都要改善一下,要是以现在的条件,他们到那时根本就完成不了训练任务,一个个恐怕都要跑到翠町河里泡澡去了!”
“是啊,穷啊!”赵县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全是一片忧虑,“不光你们这边穷,我们那边也穷啊,看到其他边境县镇有的地方老百姓发了财。有的盖起了楼,有的买了车,我这个做县长的总觉得很惭愧,别的地方靠着边境发了财,我们靠着边境却却被毒品所害,别的边境县的禁毒工作都是由副县长在抓,我们翠町县的禁毒工作都是我亲自在抓,总是唯恐做漏了什么事。我原本以为在我下台以前,大概是看不见翠町大桥重新通车这一天了,没想到还能等到今天,‘天翻地覆慨而慷’大概就我现在的心情写照了。”
“翠町和金殿这边资源互补优势巨大,相信两边都会好起来的!”龙烈血笑了笑,对两地的经济发展前景十分的乐观。
赵县长看了龙烈血一眼,“一看到龙司令,我就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我在这个县长的职位上还有最后一届任期,总想乘着自己在位的时候多做一点事,ZH与塔甸两国、翠町与金殿两地、金三角及金三角的周边地区,都饱受毒品之害,翠町为什么穷,金殿为什么穷,究其根本原因,就是两个字——毒品。种植罂粟并没有让金殿的老百姓变得富裕,相反,毒品却让他们变得更加的贫穷,我想龙司令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龙烈血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赵县长的话我很认同,毒品问题,确实是整个金三角发展的最大障碍,在这个问题上。我想我们已经和ZH国政府取得了足够的默契,金殿护卫军不种毒,也不贩毒,只要我们的旗帜还在鹰巢山上飘扬,我今天说的话就永远算数。”
听龙烈血这么说,赵县长显得很高兴,他追问了龙烈血一个问题,“在禁毒问题上,不知道金殿护卫军还有没有其他的具体举措!”
龙烈血苦笑了一下。这个赵县长把话题引到毒品上,果然不是只想发发感慨而已。随着在金三角呆的时间越长,龙烈血对金三角的毒品问题也就认识得越充分,整个金三角的毒品问题可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这其中,贯穿着金三角地区复杂的民族问题与国家问题,还有各种各样的矛盾,要在金三角禁毒,真的是难比登天。不说别的,就拿现在活跃在金三角地区的数十支民族武装来说,这些民族武装有许多都在或明或暗的做着毒品生意,他们以军护毒,又以毒养军,在许多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毒品利益生态链条,而这其中,纠结的,还不仅仅是这些民族地区地经济发展问题,更多的,还涉及到塔甸联邦的国内政治问题,塔甸联邦目前是由塔甸联邦党一党专政,实施独裁统治,在塔甸联邦党夺取塔甸联邦政权之时,当时的塔甸联邦党曾向那时帮助他们夺取政权的众多民族武装许诺,在夺全国政权之后,将建立民主政府,同时给予各民族以平等的参政权力,那时的塔甸联邦党主席李德曾对众多的民族代表说过一句非常有名的话,“我们有一块钱,你们也会有一块钱!”,然而许诺终究是许诺,狐狸的诺言最终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在塔甸联邦党夺取了全国政权之后,面对着权力与权力背后的利益诱惑,他们马上背弃了原先的许诺,独裁政府的现实代替了民族政府的美梦,温和卑微的虚伪面具撕下之后,暴露出来的,是血腥冷酷的屠刀,众多为塔甸联邦党夺取全国政权出过力的塔甸联邦的民主派人士和民族武装遭到了联邦党血腥的镇压——了解了这段历史,也就明白了今天塔甸联邦民族问题和整个塔北地区国家分裂势力存在的根源,也就掌握了金三角毒品问题的一条主线。各个民族想要在塔甸联邦的土地上生存,想要抵抗政府的血腥镇压,就必须有自己的武装,想要有武装,就必须有钱,想要有钱,就只能和罂粟打交道。今天,塔甸联邦政府军常常以禁毒为名义对各民族武装实施镇压和打击,禁毒只是借口,双方你死我活斗争的背后,是塔甸联邦的政权问题……
了解了这些,谁敢说自己可以在金三角禁毒?没有人敢,龙烈血也不敢,即使在金殿,他也做不了这样的承诺,这样的决定不仅仅涉及到塔甸联邦,更现实的。不可避免的,还是那些祖祖辈辈在金殿这块土地上生活的民众不让他们种植罂粟,他们就没钱买衣服,没钱买粮食,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赵县长紧紧看着龙烈血的脸,龙烈血沉默了几秒钟,指着鹰巢山下那一片广袤的土地,“在这一片土地上。除了金殿以外,零零散散,还有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村寨,上万的人口,作为金殿护卫军的司令,我可以代表金殿护卫军许下不种毒,不贩毒的承诺,但我却没有资格代表这些民众许下同样的承诺,除了他们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代表他们许下这样的承诺。现在的金殿护卫军每个月的开销都在百万以上。这笔开销,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负担。在远离毒品之后,我们可以用开源节流的方法来逐步解决这个问题,现在翠町大桥重新开通,我们也有了更多的,不靠毒品来赚钱的方法和机会,我能养活这只部队,所以才有资格代表他们做下承诺,而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许多民众来说,种植罂粟,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许多人祖祖辈辈就是靠这个生活的,他们所掌握的生存技能,也只有这个。在我没有办法让他们看到新的希望之前,我没有权利去剥夺他们的这个希望。”龙烈血把目光转到了赵县长的脸上,“赵县长在边境生活了几十年,对这边的许多情况,赵县长应该比我更了解,要在这边完全禁毒,那可不是谁的一个命令就可以做得到的。我也不行,就算我现在就替他们给赵县长这样一个承诺,赵县长会相信吗?恐怕是我今天下达了不让他们种植罂粟的命令,明天金殿护卫军一个营的士兵就要把我的司令部团团围住了,后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民众就要来个大搬迁!金殿没人了,金殿护卫军也成了无根之木,迟早都要倒台,金殿护卫军要是倒台了,这片土地还是会变得和以前一样,翠町大桥还是会变成一个摆设。”
赵县长了然的笑了笑,“龙司令说的这些我当然了解,毒品这种东西确实不是一天一日可以根除得了的,刚刚龙司令提到让金殿的民众看到新的生活的希望,难道龙司令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想要根绝毒品,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这里的民众摆脱对种植罂粟的生存依赖,只有发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翠町大桥的开通,翠町河两岸的开放交流格局让大家看到了金殿发展的希望,但这只是外因,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教育!”龙烈血回答得斩钉截铁,赵县长听了连连点头,龙烈血的脸色难得的有了一点愤慨,“在塔共统治时代,他们最让我不能容忍的行为,就是塔共对教育的漠视,看看金殿还有塔共曾经统治过的其他地区,很多地方,甚至连一所小学都没有,更不用说中学了。对教育的漠视,大概是所有短命政权共同的特点,也是他们行将灭亡的标志,因为毫无节制,不知羞耻的贪婪与腐败,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的政权无法长久,因此,他们就更加不会把手上的钱投入到造福后世的教育事业上来,塔共爆发户一般的末日心态,是造成今日金殿还有金三角很多地区落后的重要原因,一个漠视教育的民族是没有未来的民族,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也一样,因为没有获得教育的机会,这里的民众,就根本无法摆脱对土地的依赖,对祖祖辈辈生活方式的依赖。金殿护卫军现在有1000多号人,可在这些人中,有机会读完小学的,基本上认识两个字的,还不到100人,想要靠这样的一代人在这块土地上来实现摆脱贫困,摆脱毒品的梦想,这不是痴人说梦么?现在的金殿护卫军,除了日常的军事训练以外,我们还在连队里举办各式各样的脱盲培训班,说来也许会让人觉得可笑,我们部队现在的一个短期目标,就是让所有的战士都会写自己的名字!”龙烈血的脸上是一个无奈和坚决等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这既是他们的不幸,也是我的不幸,不过我却不允许这样的不幸再在金殿继续下去,不论部队怎么困难,我已经决定了,要在金殿建一所小学,还希望赵县长能在学校的师资上帮我们想想办法。”
赵县长发现自己到现在已经开始有点佩服这个年轻的司令了,能在这样的年纪就在金三角打下一片天地,果然不是一般的人。赵县长考虑了一下,“师资的问题应该不难解决,金殿与翠町相隔也不是很远,两边的人员交流也很方便,可要让别人来金殿教书,在教师的待遇问题上,我想不能用这边的生活水平做比照。除了教师的待遇以外。还有一个问题,要建学校,那可不是有老师就行的,除了常年累月的不间断的教育投入以外,在这边,一个最迫切的问题我想龙司令应该考虑一下,你把学校建起来了,可这里的大多数家庭根本就没有钱供自己的孩子上学读书,很多父母或者根本没有认识到教育的重要性,不知道龙司令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赵县长所说的问题在我决定建学校之前就考虑过了。我为此还专门向许多在金殿土生土长的士兵了解过情况。关于教师的待遇问题,如果赵县长能让人过来,我们将参照翠町那边的学校教师待遇,并且上浮50,关于生源,我们在小学全部实行免费的义务教育,所有的学费,书本费都将由我们提供。考虑到很多孩子在家里要承担着许多的家务,做父母的未必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来学校读书这个问题,除了免费的义务教育以外,我们还将对来学校上学的孩子实行一定程度的金钱奖励,我们算了一下,以现在金殿护卫军的条件和能力。我们每年可以为每个上学的孩子提供160元左右的家庭教育补贴,在金殿这个地方,160元钱,已经可以让父母下决心让孩子来学校接受教育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家里干一年,未必能给父母挣这些钱。”
“教育是百年大计,龙司令能有这样的胸怀与眼光,实在是让人感叹,不过教育的投入不是短期内可以看得到成效。甚至不是一代人可以看得到成效的,要让这里的民众看到新的生活的希望,要让毒品在这块土地上消失,除了治本之外,我们还需要治标,特别是在翠町与金殿两地来往日益密切的情况下,想要让毒品减少对两地的危害,我们需要有立竿见影的措施和行动。”
龙烈血明白了,这个赵县长说了这么多的话,话题全围绕着毒品打转转,果然是有目的的,金殿护卫军的承诺在这个赵县长的眼里,在这个深受毒品之害的翠町县县长的眼里,在这个只剩下最后一届任期的县长的眼里,那是远远不够的。参观鹰巢山的一行人在军营里打了一个转转之后,现在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片山坡上,这片山坡,以前是金三角自由军在鹰巢山的私地,数千亩的山坡都被他们用来种植罂粟,往年这个时候罂粟刚种下不久,这里都是一片绿油油在罂粟苗,罂粟花开的时候,在翠町都可以看得到。现在,龙烈血自然不会再用这块地来种罂粟了,山坡上枯黄一片,到处都是一片片被砍倒晒干的罂粟杆,有那么一小部分地方,种上了蔬菜,之所以带赵县长他们来这里参观,是向他们表示金殿护卫军的禁毒立场与实际行动。“赵县长有什么建议吗?”龙烈血客气的问了一句,自己也十分好奇。
走到这里的赵县长蹲了下来,用手抓了一把地下的泥土,捻了捻,然后站了起来,“在翠町每年侦破的盗窃案、抢劫案与各类刑事案件中,超过90都是由吸毒者所为,金三角毒源扰乱中华,毒源不除,毒流不止!这些年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有什么办法,既能根除罂粟毒源,而又能让金三角这边的百姓活下去,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金三角因地制宜,发展代替种植!”
“代替种植?”龙烈血疑惑的看着赵县长。
赵县长的神色有一种难以压抑的兴奋,他把捧在手里的泥土拿给龙烈血看,“你能看出这个土和别的土有什么不同吗?”
龙烈血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有看出这些土有什么特别之处,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龙烈血倒注意到赵县长的手在轻轻的颤抖着。
“这些土都是宝贝啊!这满山遍野的土都是宝贝啊!”赵县长很激动。
“这些土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要是这些土在别的地方那不是宝贝,如果是在金殿,那就是宝贝!”
龙烈血更迷惑了。
“你有没有喝过普洱茶?”
龙烈血点了点头,和胡先生喝茶的那次经历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
“不同的植物之间,常常会有一些奇妙的作用,很多植物都有相生相克的关系,比如葡萄园里种紫罗兰,结出的葡萄会又大又甜,百合和玫瑰种养或瓶插在一起,可延长花期,丁香种在铃兰香的旁边,会立即萎篶,桧柏与梨和海棠种在一起,海棠会得锈病,桧柏与梨的树叶和果实会掉落……”
龙烈血脑中灵光一闪,已经有点明白激动的赵县长想要说什么了,说实在的,龙烈血自己都有些蒙了。
“在我小的时候,我爷爷就告诉我,在种过罂粟的土地上种茶,种出来的茶会有一种特别的香味,特别是普洱茶,罂粟这种植物会对土壤有微妙的改变,在种过罂粟的土地上种普洱茶,种出来的普洱茶得天独厚,尽收天地之灵气,是普洱茶中极品中的极品,以前在边寨一带的茶人种的极品普洱,有的,是御用的,专供皇室,价比黄金,那些茶人祖祖辈辈心口相传的一个秘诀,就是在种过罂粟的土地上种茶……”
看着越说越兴奋的赵县长,龙烈血也逐渐兴奋了起来,前几天,他还在为金殿护卫军的经济来源而发愁,现在,龙烈血知道了,这下子,自己想不发财估计都难了,老天有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