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账房内夜沫一袭白衣立于窗前,素手执账册轻轻翻看。
这些日子以来,账房的效率提高了很多。不管是速度,还是质量!原来要等到傍晚才能做完的工作,现在晌午便可完成,更是很少有需要她和余虎修改的地方。
正翻着,一片红色的枫叶从其中的一本账册中缓缓飘出。
“佳人倾我心,辗转难忘情。
欲寄红枫达,幽幽我真情。”
这该是一首简单到浅显的情诗吧。
丰德米铺,这是白面书生的账册。夜沫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又直接将枫叶加进账册,继续审核后面的内容。
完全不去理会旁边传来微微的嬉笑声和白面书生幽怨的眼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跑步声。
紧接着便是晴空焦急的喊声:“夜管事,夜管事……”
晴空如此着急的叫她,一定是有事。
“怎么了晴空,你慢慢说。”夜沫看着晴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突然想起那双温柔的手,眉头轻轻舒展了一些。
“慢,慢不得!快,快跟我来看看……”说着就要拉起夜沫跑。
余虎先一步站起来,满脸很柔的脸看起来有点凶,尽管他原本没有恶意:“晴空小丫头,你拉着我们夜管事去哪?难不成要去给你家的农田菜地算账?”
其余几个爷们听见这话也是一阵哄笑。
晴空脸色越发红了,这次不是累的,应该是气的:“你!……我没工夫跟你们闲扯。快,快去看看何婶吧,她突然就喘不过气了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这话音刚落,方脸汉子猛然一惊!颤抖着问道:“什么!我,我娘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跪在地上好像呼吸很困难似的!”晴空很快的回答。
“我去找王大夫!”汉子惊然而起,欲夺门而去。
“别,陈护卫已经去了,你还是去看看何婶吧,她现在就在竹园的第一间房间里。”晴空说完,又是拉着夜沫一阵疾跑。
她就是慌啊,看着何婶喘不过来气的模样,很痛苦。
夜沫现在的身体不似从前,剧烈的运动下感觉到体内的毒又开始蠢蠢欲动。
“公子……”离洛突然谈现身,挡在了晴空面前。
离洛看着眉头紧的快要打结的夜沫,还有她越来越红的脸色,原本温润的声音不由的降低了几分:“晴空,你在干什么?夜管事的身体不能剧烈运动你忘了吗?”
晴空这才想起夜沫的情况,看向她时见她神色不稳,眉间紧锁似乎不太舒服,一股内疚自责涌上心头。
自己这是急昏了头了,忘记王大夫的叮嘱了。王大夫现在一时半刻也到不了,想着夜沫会点医术最起码能先让何婶好受点。她那个样子,简直就像快要不行了……
夜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缓过劲来便说:“晴空,我们快走,去看看何婶怎么样了!”
离洛看向夜沫愈加苍白的脸上,直接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人在哪?”
“在,在竹园的第一间房里。”
离洛足尖点地,直接飞过了长长的回廊。
晴空一人愣在了回廊中。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公子他,会武功?!……
夜沫被离洛拥在怀中,感受到他透过白色丝绸长衫传递而来的心跳。噗通,噗通……沉着有力,就好像一种简单的语言。
她一开始很不适应,别扭的想要挣扎下来,却听见离洛只是在她耳畔儒雅的说道:“我会轻功,比较快。”
她最清楚,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搁!
离洛看着夜沫突然的安静不言,将淡白的小脸别开到一边不去看他,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神采飞扬了。夜沫很轻,将她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只猫咪,必须时刻温柔谨慎,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惊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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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很快便到了竹园。
到达房间门口一群丫鬟正守在何婶的门口,看见离洛抱着夜沫“飞”来,皆是目瞪口呆。离洛使用轻功时翩翩潇洒的身姿让她们双眼放光,连带看夜沫的表情也有了一丝羡慕嫉妒恨。
在那些目光中,明显有一道格外尖锐带着几分寒意,可就在夜沫看过去的时候却又兀自的消失了。
漠视那些目光,从离洛怀中挣扎下来,走进那间房。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何婶!
房间里,何婶正双手正在喉咙处不停乱抓,想要大口的呼吸,却只能发出“喝喝”的刺耳噪音。她的脸也因为缺乏氧气,慢慢憋成了猪肝色,*绛紫,痛苦万分。
如果再不能呼吸,一定会窒息而死!
一个箭步走过去,制何婶拼命乱抓的手,紧紧捏住她的双颚,迫使她将嘴巴长大。这里没有手电筒之内的照明物,只能就这窗外不怎么明亮的光来看病人的情形。
何婶的咽喉红肿,在喉咙部位似乎卡着一些白色浑浊的东西,是痰?还是别的什么卡主了?
“你干什么!没看见我娘已经很难受了吗?你再不让她好好休息,就算你是账房管事我也一样揍你!”方脸汉子看着夜沫的行为情绪极为激动,一只沙包大的拳头正挥舞着,好像随手都会挥向夜沫。
“不想她窒息而死就闭嘴!”说完看向方脸汉子,眼里满是寒冷的凌烈。
方脸汉子显然被那慑人心魂的眼神震慑到了,呆在原处。
夜沫将何婶卧放在自己腿上,使劲拍打她的背部,想要将卡主她的东西拍出。几下后,未见丝毫效果。
手上温度略高的触感,提醒她何婶正在发烧。手指触及她的脉搏,用指尖聆听,沉吟片刻,对外面围观的众人说道:“外面的人全部退远,离开这间院子!何婶的病是白喉,你们这里叫缠喉风!”
白喉:在沧国又称“缠喉风”或是“锁喉风”,属于传染性疾病,在医疗设备和方案低下的沧国,简直可以媲美小型瘟疫。爆发性白喉,起病急,发作快,甚至在几刻钟便可要人窒息。
当夜沫说起白喉起初没人在意,可等他们听见缠喉风时,那些围观的丫鬟家丁立马逃命似的跑掉。
只留下一个红妆,厌恶的看向床榻上的病人。
方脸汉子也是一年惊惧,却纹丝不动的站在夜沫背后。
夜沫从容的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系在脑后,掩住自己的口鼻。
离洛依然站在夜沫背后,只是脸上的笑容隐去,眼神多了几丝严肃:“走吧,等王大夫来处理。你身体原本就弱,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的好。”
夜沫双眉紧锁,神色凝重却坚定,不答反问道:“这里,有没有银针?”
现在她的眼里只有病人,她曾经就想过去不顾一切的去救自己想救之人,而且不论是谁,是什么地位。
离洛摇头。
她没有犹豫,接着又问道:“那有没有小指般粗细,类似管状的东西!”
离洛看她丝毫没有要退走的意思,而且表情镇定认真,就好像被一圈圣洁的光辉笼罩。他再说什么,直接向红妆递来一个眼神。
红妆犹豫一下,伸直了手臂不情愿的将一个个通体银白的金属小管递给了夜沫,可见她并不想要靠近病人。
“公子,离开这里吧。”她试图劝走离洛,就让夜沫留下来,跟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同归于尽才好!
离洛若有似乎的一个眼神却让她噤了声,那眼神夹杂着冷意,是离府众人从未见过的傲然睥睨。
夜沫显然没有在意这些,她只关心躺在这里的病人,将细管拿在手中。
这,竟然是一个做工异常精细的吹箭!
夜沫虽然微楞,却下手毫不迟疑,将何婶的头扬起让喉部与咽部尽量练成一条直线。然后将那只吹箭筒顺着她的口腔塞入她的咽喉,将那层白色的假膜生生挤开。
方脸汉子看的眼眶血红,似有暴走的迹象却依然不动。若细看,便可知道他应该是被离洛止住了穴道,以防他干扰救人。
她小声叮嘱道:“何婶,一直扬着头,忍住难受小口吸气,尽量不要吞咽。”
何婶眼睛微眨似乎在说自己知道了。
虽然这样插着管子很难受,喉头生痛,但也比刚刚快要窒息而亡的感觉好多了。她的呼吸慢慢平缓,脸色竟然也有些好转。
王大夫站在竹园门口徘徊一阵,却犹豫着不敢进去,带他来的护卫看着他一阵着急,也不好硬拖。
想着离公子平日对自己的关照,他最终还是牙一咬还是冲了进去,颇有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可他走进院子刚要进到屋内,便被夜沫制止。
“不要进来!”
王大夫一脸愤然,白色的胡子气的一抖一抖的。他是大夫,救人是他的天职怎么就让你个小姑娘拦在了门外。
这个时候他倒是忘记了刚刚在竹园门口徘徊的犹豫。
“王大夫,你配些抑制锁喉风的药物分给府里的人喝,并叮嘱他们进来竹园要以夹层的手帕掩住口鼻。还有,能不能把银针借给我?”夜沫看出他误会了自己的好意,却也不解释,只是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交代下去。
银针?他有。这也是作为大夫的必备,其实他很少有。可夜沫要银针做什么?治疗锁喉风?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啊!
“还要劳烦红妆姐将何进带下去。”夜沫看了一眼杵在她身后不动的方脸汉子说道。
何进,正是方脸汉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