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相约的三日之期已到。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是个好天气,虽不是风和日丽,却也爽气宜人。但由于是冬日,寒冷还是在所难免的。
这两日,墨香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问起离洛只是笑着说不知,只是这笑容似乎夹杂着一些不明的情绪。今日离洛没有来沫馆,他是这场比试的举办人,应该是一早便去了比赛会场吧。
比赛的场地就定在渭县县衙后面的空地上。
夜沫到达之时,张文学与张文博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张文博看着夜沫只身一人前来,两个“煞神”都不在她身边,不由的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说道:“夜大夫,今天来的可真准时。今日比赛过后,还不知能不能再看见你的俏脸。若是不嫌弃,今晚就顺了小爷我,也算留个念想,如何?!”
张文博本就是个无赖,说话不干不净,猥琐恶心的话自是不少见。
张文学厌恶的看了弟弟一眼,却也没有出言阻止,反正离洛不在,他还会怕这个区区小女子么?若是弟弟能让这个女子气愤,对自己只会有好处。
可惜的是,夜沫的表情丝毫不受影响,她平静的开口道:“日后相见的日子怕是不少,我还要替离公子谢谢贵府的赞助,这金针要略明日起便是离府的东西了。”
赞助?
什么意思?张文学不懂,不过他听得出来,夜沫是在说自己肯定会胜!这个小小的赤脚大夫,胆敢跟他一个御医挑衅,简直不知所谓。
或许是因为她把自己当成了张家留在渭县看诊的这些庸医!这样也好,她若是轻敌,自己更容易胜利。
张文学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既然夜大夫如此自信,那我也不必谦让咯?!”
“大可不必,即便你拿出真本事,也未必比的过我。无论你做什么,终究只是在自取其辱。”夜沫轻描淡写的说道,自信淡然的看着张文学犹如傲然的天凤俯视地上的爬虫一般。
“你……!”张文学怒目而视,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
越是刻板守旧的人,越是容易被激怒,果然不错夜沫所料。确实,她是故意的,就如同张文博对她做的一样。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天经地义也。
就在这个当头,身后传来一声轻呼:“薇丫头?!”
声音有些苍老,还夹杂着惊喜。
这个声音是?很熟悉。
这个称呼?是张老!
白薇暮然转身,正对上张老和蔼慈祥的脸。
张老怎么会在这里,张老与这张家该不会……?
“表舅,你认识她?她就是要和文学比赛的大夫,沫馆的夜沫。”从张老背后窜出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他一身锦衣华服,右手的手指上竟然带了四枚戒指,光拇指上便有两个扳指。
至于那张脸。倒是与张文博极其相似,一看便知这个男子应该是张文博与张文学的父亲——张仁才。
也就是张家的真正当家。
张仁才?
当她听见这个名字之时便在想,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果然啊,闻名不如见面,着彻彻底底的是个暴发户般的炫富人才。
镶金嵌银,珠光宝气,庸俗不堪!
思索片刻,正对上张老探究的眼神。
“小女子夜沫,见过张老。”夜沫微微欠身,向张老行礼,顺带悄悄的给长老递去一个眼神。
一来,是向张老表明自己的身份,不是他错认了人;二来,是告诉张老,自己现在用的是夜沫这个身份,以免节外生枝。
她还是信任张老的,这个像爷爷一般慈祥和蔼的老人,这个曾经动了为她偷药心思的老人。
张老动了动嘴,没再说话。
他心中定是在思索着什么。
张文博见夜沫向张老行礼,心底的虚荣与骄傲瞬间迸发:“算你有见识,认识我表叔公,想当年我表叔公可是当年荣得圣宠的御医总管,圣上还赐给了他一条金腰带。”
张文博说这话时的傲慢态度,简直就像受到封赏的是自己一般。
张老看向张家众人只是瘪了瘪嘴,眉毛微皱,没有再说话。看那神情似乎并不待见张家众人,他深刻的记得张家做的那些有背医德之事。
这次前来也只是耐不住张仁才的死缠烂打,加上对渭县这个地方有一个堪比御医的女大夫感到好奇。隐约间就觉得像是薇丫头,这一见,果不其然,确实是将军府的四小姐——白薇。
夜沫听见张文博的话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在耳畔叫嚣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乱吠的大猩猩。
一表三千里,表叔公?真不知道这亲戚关系到底远到何方了。即使是近亲,用他人的功劳勋章骄傲嚣张,也够无耻的!
不愧是渭县张家的作风。
“既然你认识张老,就好办。这次由张老来做这场比试的见证,你也没异议吧。张老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不会因为我们实属同宗而偏帮文学。”张仁才轻哼一声,佯装着很有做派风范的样子。
“张老爷请来前御医总管张老,是要将离某人置于何地?”离洛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一扭头便可看见一袭白衣的离洛。
离洛脚步轻盈,白色镶金边的锦靴在阳光下显得柔和明快。
他一身白色衣袄,衣襟边缝之处缀着些许兔毛,看上去温暖顺和。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的浅笑,好像那些可以瞬间点亮黑夜的星辰。
“离公子,只是这场比赛由你这个沫馆的真正当家做评判实在不合规矩吧。更何况公子不通医理之术,自然是张老更适合一点。”张仁才微微一拜,以示尊重,只是言语中却夹雪带霜,有了几分轻慢。
“听张老板这话既是不相信离某的为人?!”离洛微笑转身,正对着张仁才,言语中有些平日里不多见的冰凉。
只见他的笑容越发明媚,犹如夏夜的微风轻点镜湖。只是那双无波的眼底掀起别样的波澜,犹如吞噬一切的冷寂。
“这……”那样寒气杀意凛然的眼神让张仁才看的打了个冷噤,在这个人身上为何会出现两种如此极端的感觉,文学说过此人并不如表面一般和善,最好不要招惹他。可是自己说的话并不过分,他的态度何以如此……瘆人!
而且自己继续追问,文学只是对于关于他的其他话题避而不谈,是否就是为此?!
张文学也因为离洛的变化而惊讶,父亲大人的话为什么对离洛造成了如此大的改变?!想说什么,却只是抿了抿嘴。到嘴边的劝慰,又全数吞了回去。
他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差?!自己再多说什么只会迁怒于他。
张仁才显然比起张文博还是聪明的多,看着离洛的变化连忙换了态度,只是这样的转变显得有些狗腿。他磕磕巴巴的说道:“离,离公子……,我,我绝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坑坑巴巴的话语,表达了他内心的惊慌。
“就让张老来做裁判吧。”夜沫似乎察觉到怪异,此刻离洛正背对着她,身上似乎散发着与往日不同的气息。
他怎么了?
听见夜沫如是开口,离洛没有回头,只是那种寒凉的气息渐渐消退。
“我相信张老,更相信我自己。”夜沫靠近离洛,浅浅的说道。
“那夜掌柜可要为我离府争光啊。既然如此,张老板,我们的赌注不妨在大一些如何让?”声音如同流淌的溪水,温柔缱绻,却夹杂着一丝强硬。
“赌,赌什么?”张仁才下意识的被离洛的话带着走。
“就赌我们彼此的右手,如何?”声音轻轻飘出,犹如一阵清风。
右手,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夜沫皱眉,不解的看向离洛。
右手?虽然自己有自信能赢,但也不愿意离洛拿自己的右手做赌注。而且,张仁才的右手能干什么?泡药酒?还是剁了喂狗,恐怕连狗都不会吃吧。
想到这,不由得看向离洛那双骨节分明,莹玉般白皙的手指。拿这样美的东西换张仁才肥腻的“猪爪”?
这交易显然不划算!
离洛摇头而笑,笑容优雅温柔,轻轻说道:“开个玩笑而已,我们不如就赌家产!你们张家在渭县的所有产业,与我离洛在相邻四县的所有产业,如何?!上次的赌约我占了便宜,现在理应让你们几分。”
“行,一言为定!”张仁才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金钱冲昏了头,生怕离洛会反悔,连忙抢着出声应道。
夜沫,不要小瞧我们张家,既然敢赌,自然会事先准备秘密武器!想不到,会意外钓上离洛这条大鱼,今日之赌算是赚得钵满瓢满了!
张仁才扭过脸阴测测的笑道,笑容里是张家特有的阴沉。
——夜沫抓住正转身而去的离洛,苍白的指尖滑过衣袖上用银丝勾勒出的星光。衣袂扬起,带着几分飘渺。
“为何要加这个赌注?”淡淡启口,声音中满是疑惑。
离洛转身,笑容在唇边绽放,眼底温柔依旧。
“因为我相信你会赢。”
说完转身离开,翩然的背影犹如雪上顶上阳光洒下的皓洁。
信任,他吗?
离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