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的玄阴毒体是你师父一手造成的?”夜沫眼神渐渐变冷,和这山中夜晚的风一般。皓洁的明月散发着微微荧光,让一双清澈明亮的眼显得水波潋滟。
她是DOV培育下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而他是玄阴毒体培育下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相似的经历让她心底微微一痛。
一个杀死自己心上人爱人的男人,是该说他狠毒,还是说他癫狂。
“不,我是自愿的。”火莲摇头,一双眼睛看向天空:“所有被师父抓来的孩子全都死了,于是我就提出自己进去。”
夜沫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白皙的脸在黑暗中隐去,高抬的下巴没有了往日的骄傲,而是一种揪心疼痛。看了一会她淡淡说道:“你很爱你师父?”
“不,我那时候跟师父的感情不够深,而且那时候我对他为了一个女人发疯发狂的举动更是不能理解。”火莲说道,将眼睛收回,看向夜沫:“那时候,我真正想要的……是死!”
一个死字被他咬得极重,也证实了说这话之人当时的心情。
“我原本是官宦人家,但因为父亲得罪权贵,被人诬告,我们全家被判发配边境。当时我只有五岁。”火莲轻声说道,好像有些嘤咛。
不难想象,一个原本应该北欧捧在手心的官家少爷,却突然变成的囚犯。跟着家人一路被放逐,被官吏们欺负,甚至鞭打。
后来他又道出了很多,其中就有他厌恶男子,厌恶到不愿做男人,穿男装。那件事,也许会是他一生的疼。
他们在被放逐期间,那些心狠手辣的官员仍旧不肯放过他们。
他们找手下的官兵变装打扮,装成山贼,拦路虐杀了他们。
他们下手非常狠辣,不玩够虐够,是不会痛下杀手的。有人被剜去双眼,有人被割掉鼻子,有人被剁去双臂……
那些痛哭声和官兵们张狂的笑声交织出地狱的狂想曲。
男人被虐杀,那么女人自然逃不过被凌辱的命运。只有五岁的火莲,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姐姐,娘亲惨死在那些凶残嗜血的男人身下。就连被玩死后,依然不依不饶,直到失去兴趣为止。
最后还将目标定在了年仅五岁的他身上。
一个大汉将他死命压在地上扒掉了他的裤子,正欲逞凶,却被刚好途经此处的禄风然撞见。那时的禄风然根本没有兴趣救他,他得知心爱的女子即将嫁人,只是一脸漠然的看着这遍地死尸。
怪只怪那些没长眼睛的冒牌山贼打上了他的主意。
禄风然确实很美,就如同周星彩所说,是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绝世美男子。他的美,飘渺出尘,如同天上的仙子,只可惜他是男子。那些不知死活,妄图强占他的便宜的山贼,纷纷倒地,变成了孤魂野鬼。
那些七孔流血,满身疮痍的家人,就成了火莲心中不可磨灭的伤痛。
他说到这里时,两只眼睛如火焰般的通红,是仇恨,是愤怒,抑或是失去家人的悲痛。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衫,仿佛要把衣衫扯破。那眼中盈盈的水光,似乎在悲诉他的苦楚,与无法言明的伤痛。
夜沫抬起手,将火莲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自小便很少与人相处,所接触之人都是有着厉害关系的路人甲。她自然不懂得怎么安慰人,而且火莲遇上这样的事,他的伤痛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抚平的。于是就想电视中,小说里,那些安慰女主的男主一样,给他一个暂时可靠的肩膀。
靠在夜沫肩膀上的火莲先是一愣,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他终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在童年阴影中别扭成长的可怜孩子。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火莲将夜沫使劲一推,大声喝道:“你,你这个女人!又趁机沾我便宜!没事不要靠近我。”
夜沫被突然而来的力推的老远,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后,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他这有够绝的!
烧完了香就大和尚,过河拆桥?!
难道自己刚才听到的,看到的全是幻觉?
摸了摸没泪水哭湿的半边肩膀,在品位一下刚刚火莲略带鼻音的言语。
嗯,应该不是幻觉。
火莲看见她半天没动,也没说话,红着脸出言问道:“喂,小夜,你还好吧?!我刚刚可没使劲,你可别赖我说我弄伤了你啊!”
“……”夜沫回身,抖了抖湿的厉害的左肩。“你被禄风然救下后,就追随了他,还认了他做师父?”
“嗯。”火莲应了一声。
“其实男人未必都很肮脏,很下流。比如离洛,影寒,还有你。其实你既然如此讨厌男人,当时为什么会救下离洛。”夜沫有些疑惑,因为火莲如此讨厌男子,那么……
“我当是以为他是女子,知道他是男子之后,本打算杀了他,却被他用匕首抵住了喉咙。”火莲轻轻叹气,似乎回想到以前的事。“我也是迫于无奈,而且他当事只有十三四岁,只能算是纤弱美貌的少年,不像是我记忆中肮脏可怕的男人。”
“哦,那么我真的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毕竟只有你救了他,他才有机会救了我。”夜沫看火莲的情绪渐渐平静,说话的语调也多了一丝调侃。
“那还用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火莲一昂头,又露出平日的傲娇神情。
“这埋在土里的是?”夜沫看着面前的坟包,说了话。
“是我师父和师娘。师娘坚持不肯使用换血大法,说她生无可恋,更加不想看见如同恶魔的师父。自从她死后,师父便将她葬在这里,而师父在也整日将自己困在了禄彩居,只是偶尔出来教授我医术。”
“看似无情却有情,他虽然深深的伤害了那名女子,但他的目的却是与心爱的人长相思守。他即没有错,也铸成了大错!”夜沫淡淡说道,别人的事情评论再多也是枉然,更何况是已死之人。
“师父很爱师娘,他还将这座山取名叫望彩峰,日日守候在这里。没过太久,师父就因为过度思念师娘,憔悴而死,于是我就将他的骨灰与师娘合葬了。”
夜沫:“……”
火莲这样做似乎是完成了他师傅的遗愿。只是,他这样做有没有考虑那个叫周星彩的女子的感受,口口声声喊她师娘。从他说的话中,貌似那个女子根本不爱禄风然。
生同衾,死同穴。
这原本是有情之人才的誓言,只可惜……
“这个,给你……”就在夜沫为那个凄惨到爆表的周星彩表达同情之时,火莲递来一个信封。
信封的封面皱皱巴巴,上面的字迹已经微微晕开,模糊不清,但是依稀可以辨认。昏黄色的信封,用墨写着“沫,亲启”三个字。
“看什么,又不是我故意弄的。前日下雨,也关我的事。”火莲做贼心虚的说道,这封信他很早便收到了,只是迟迟没有交给夜沫。
夜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反映表示奇怪,毕竟刚刚她什么也没说。她轻轻的拆开信封,信纸并没有湿。
主要是信封的内里用的是防水的油纸。
一张四方的白纸,只写了一个字。
“思。”
思?
这个字下笔似乎有些迟疑,就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上的一点点的有些圆,似乎格外显眼。墨点在心上?沫在心上!思念!
想到这里,夜沫只感觉心跳跳快了一拍,但仅是一瞬又恢复了正常。她的脑海中不经意就出现了离洛的浅笑,风淡云轻,温文尔雅。还有他温润且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低念道:“沫……”。
“这是什么什么玩意啊,洛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打哑谜了。思,思念,难道他说他想你?!”火莲睁大了眼看着夜沫,大呼小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想我又如何,他给你的心中没有说惦念你么?”夜沫淡淡回道。
火莲顺着他的话,回想这一个星期前离洛寄给他的那封信,好像是有所过惦念他。想着,想着,心里就平衡了。
“你可不要喜欢上洛,洛可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就你这副清减消瘦的样子,就别指望他看上你了。”火莲对夜沫说道,狭长的眼角说话间还若有似无的瞥了他一眼。
“哦,是吗?”夜沫挑眉:“我喜不喜欢他与你何干?”
“总之,你就是不能喜欢洛。”火莲看他如此说,牙一咬,满脸通红的继续说道。“你跟他是不可能的,你最好别动这样的心思!”
夜沫弯下腰,在火莲身前转了一圈,围着他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的看了一便。
“我与他不可能,难道你与他就可能。我早就发现了,你对他存着这样的心思,难怪你一只穿着女装。”夜沫兴味的点点头,似自我认可。嘴角微勾,看着脸被憋成猪肝色的火莲越发说的起劲。
今日火莲的倾诉,确实让他们二人的关系亲近了几分。
“你,我……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火莲急忙否认,脸色从刚刚的通红便的青黑:“你这是女人……将来肯定没人要你!”
夜沫笑着转身进屋,月光下,笑容清丽圣洁,在这样的树林中,犹如最最美丽的精灵。
待到木门关闭,一切归于寂静,火莲的后半句话才喃喃而出:“若是有一日没人要你,我便自己吃点亏,娶了你。”
他兀自站在门前,看着木屋,神色安静。微厚的嘴角微微带笑,一种甜蜜的滋味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