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脚上的信,是离洛送来的。至于让鸽子在火莲头上拉臭臭,那个应该不会是离洛的命令,只能算是纯属意外。
离洛的信,仍然是两张。
一张给火莲,一张给夜沫。
给夜沫的那封信上,没有多余的字,仍然是一个写法特殊的思字。第一次受到这张纸的时候,感觉心神微晃。而这次,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温暖与甜蜜,这样的感觉让夜沫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她,也喜欢离洛了吗?
离洛就想一只黑色神秘的漩涡。她若是喜欢上他,必定会危险重重,麻烦多多。但是,她不怕。若真的喜欢上他,就是面前是悬崖峭壁又如何,碧海涌浪亦不惧。只可惜,她真的分辨不出,自己的心。
而火莲的那封信,则是再说,当今太子妃身染沉疴,希望他出手相救。
太子,自然是沧熙。而太子妃,肯定不是白菁,照张老的说法,应该是左相家的二小姐。身染沉疴吗?最好能够医治,不然岂不是会便宜白菁。
太子妃要是死掉,那白菁肯定又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扒上去,哪怕是个填房。不过对于身份尊贵的太子来说,没有这个说法,她依然是太子妃。
当时看完信笺之后,绿柳爆出一句特别真心的话:“莲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太子妃,就算半死不活的吊着,也不能让三小姐如愿以偿。”
看来她也相当记恨白菁,也是,当日拿她爹娘要挟她,逼迫她诬陷自己。甚至因为这件事,对她私下用刑,恨她那是应该的。难道就因为她是她的小姐,就要对她的恶意伤害感恩戴德?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不过绿柳也真够人才,半死不活吊着左相二小姐的话都脱口而出,跟最初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已经大不相同了。不过,这也是她非常乐意见到的。
此刻,四人聚在莲居里。火莲的的包袱已经收拾妥当,只是他的脚步不动,站在门口,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屋里的人。而夜沫,则是悠闲的吃着影寒刚刚做好的千层酥。他亲手做的糕饼确实少有。
也许是影寒会武功的关系,他能将鸡蛋打的分外均匀,颜色明丽。还有那一层一层累积起来的薄片,竟然连厚度都一模一样,口感格外酥脆。
要不是做的不少,绿柳和紫苑肯定会为了这盘糕点打起来。
紫苑靠在夜沫身上,就像一个太子爷,舒舒服服的倚在夜沫腿上,大嚼特嚼着千层酥。一边嚼着,一边咧嘴,以至于嘴里的酥饼末一个劲的往下掉,掉得夜沫满身。夜沫倒也不生气,主要是习惯了。
“你真的不跟我去。”火莲站在门口又一次的询问道,这已经是今天早上第十二次了。他的脸上不甘心的意味非常明显,就差用毛笔写上大字贴在脸上了。
“不去。”夜沫直截了当的拒绝,说话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若是平常,她倒是无所谓。可是要医治左相家的二小姐,必然要重返帝都。光是这一点,她就不愿意。
一来:她对帝都那个面上繁华,实则尔虞我诈的地方实在没有太多的兴趣;二来:有些人,她可不希望遇见。自从她踏出将军府的那一日,她便没有想过再跟那里有任何瓜葛。倒不是害怕了他们,只是看见自己不想见的人,难免心里不愉快,连食欲都会下降不少。
三来:这莲谷气候适宜,风景优美,又与世无争。确实是个不错的居住地,在加上影寒的高超厨艺,确实让人乐不思蜀。
火莲看着夜沫心意已决,傲娇的轻哼一声,转身便走。只可惜,刚刚踏出莲居的围栏,又扭头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疑问,可这语调却是“赤果果”的调侃!
绿柳看着他去而复返,咧着一嘴白牙,笑道:“莲公子,你又忘带什么东西了呀?”
夜沫摇头,嘴上带着轻笑。
连绿柳都看清了火莲的性子。
“我不去了。”火莲听见绿柳调侃与他,只是递来一个白眼,然后将包袱往红木圆桌上一丢,大声宣布道。
……
他的一句话,就像一块巨石,丢入深沉的深湖。先是一声巨响,然后就归于绝对的安静。
饶是最清楚他性子的夜沫,也没有想过他会说这样的话。他敛财,虽不至嗜钱如命,但绝对是爱不释手。而且离洛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甚至还言明,左相为了治好太子妃女儿的病,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离洛文中竟然直白的点到,作为太子妃的女儿。那么,左相想要倾力倾财治愈的恐怕是太子妃,而不是他的女儿。
官家子弟的儿女,果然还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子女来的幸福。
“真的不去?”夜沫出声,顺便诱惑的说道:“洛说,金银财宝任挑,钱财古董任选,你都不心动。”
火莲明显一滞,但还是非常有鼓起的说了一句:“不去!”
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诱惑还是非常大的。只是性子来了,倔脾气上来了而已。火莲的脾气古怪,倔强。他若是发起倔强劲,莫要说十头牛,就算是十头犀牛,十头大象都拉不回来!
“为什么不去?”夜沫出言问道,这话看似询问,却也是在排解火莲心中憋着的气。他是明显的吃软不吃硬,自然要顺着他的毛摸。
“不去就是不去,那左相家的小姐死活与我何干?还有那将军府的三小姐得势,又与我何干?”火莲烦躁的说道,自顾自的为自己斟上一杯茶,一仰头,一饮而尽。末了,还用自己干净的衣袖抹了一把嘴。
绿柳忽然觉得,他这个动作倒是挺爷们的。
夜沫却挑起了眉头。
他的行为与神色根本就是显而易见的。
此刻,他故意说什么左相二小姐,将军三小姐之内的,就是顺着昨天绿柳的话在往下说。虽言辞理直气壮,却隐含着威胁之意。
他以为这样能够威胁自己?未免有些太幼稚了吧?那左相而小姐是死是活,好像也跟她没有关系吧。莫要说相熟,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她的死活对自己能够构成什么差异?显然不能。
再说白菁,她莫要说是当上太子妃,就算她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连眉头都不会抬一下。她对她没有绿柳那么深的抵触,她是好是坏,是荣是败,真的是提不起她的关注。
“那就不要去了。”夜沫摊摊手,顺着他的话往下。
其实她岂能不知道火莲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她跟她一起去。治好左相二小姐,还要让她承他的情。
只是,这份情她倒是真的承不上,因为确实跟她没有关系。
火莲显然没有想到夜沫会如实说,以至于压在嘴里后半句激将的话,硬生生的被憋在肚子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
“便宜了三小姐。”绿柳最后看了夜沫一眼,摇摇头说道。她貌似在意的也不是左相家小姐的死活,而是得到便宜的白菁。
可怜的太子妃,真是不讨喜啊,不讨喜。
就在一切都安静万分的时候,一只信鸽扑淋淋挥着翅膀飞了进来。在众人头上一阵盘旋,偏偏在经过火莲的时候,下了一个蛋。
“啪嗒”一声,蛋碎。
黏稠的蛋白,黄嫩的蛋黄,夹杂着碎裂的蛋壳就这样挂在了火莲头上。
今晚……是不是又有烤乳鸽吃了。
夜沫看着还在房内盘旋的鸽子,似乎已经看到了它变成乳鸽的样子。昨天的那只,四个人分食,自己只分到一只鸽腿,总觉得不太满足,这下正好。
鸽子的脚上仍然有一只小小的竹筒,可见是信鸽。而飞来的信鸽,只有可能送的是离洛的信件。那么下次她倒是要像他讨教讨教,是如何命令和控制鸽子,给火莲找不自在的。这可是一门高深无比的学问,她得好好学。
“啊……啊……”火莲爆发出刺耳的叫声,不过也不能怪他。接二连三的遭受鸽子的奚落,任谁都会气愤难当的。
影寒似乎早有准备,在火莲将手伸进怀里的那一瞬间,就将他点了穴道。彻底止住了他的行动,他可不想浪费了自己的心血,白白污了这刚刚做好的糕点。
“影寒,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它。啊……啊……”他虽然不能动了,但嘴上却没闲着,一只喊打喊杀的。要是眼神能化作刀子的话,这只鸽子早就被他犀利的眼光千刀万剐成片皮鸭了。
火莲被定着的姿势也相当搞笑,一个箭步向前昂首摆头,一手伸入衣襟内好似摸胸。咋一看,就好像一个搔首弄姿吸引目光青楼女子,而且是非常大胆的那一种。当然,前提是忽略他的表情。
可惜鸽子完全看不出他的仇恨,自顾自的站在了他的头顶上。还优雅的梳起了鸽羽,时不时的啄一啄他的脑门。
“离洛,我要杀了你……”火莲咬牙切齿的闷哼,对于鸽子的仇恨,瞬间又转移到离洛的头上去了。
绿柳也不知道是想要替离洛开脱,还是想要火上浇油,竟然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这怎么能怪离公子呢?发生这样的是只能怪你脸黑。”
……
脸黑么?看着火莲真的越变越黑的脸,轻笑出声。她上前一步,将欲在他头上做窝的鸽子脚上的信件拿了下来。
这一次,依然是两封信。
只是,一份给火莲,一份给影寒。
给影寒的那封,夜沫没有看,更没有去问。
而给火莲的那封,她直接忽略耳畔之处传来的不满与谩骂,替他看完。
其实,信上也没有说别的。就是说太子妃现在并不在帝都,而是下榻了木兰县的一处别院里。可以直接去那里便可,信中还将太子妃的症状大概描述了一下。让他做好准备,若是没有治愈的把握,最好还是放弃这单生意。
夜沫不知为何离洛前后两封信的内容会差的那么多,一封是邀请火莲尽力治疗,现在却又说没有完全准备便要放弃。
离洛的心思向来通透,他既然加急送来这第二封信必定是有他的原因。
而这太子妃的症状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身染重病,而中毒。这毒她也似曾相识,就是在定风县何员外女儿所中的“梦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