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菁瞪大了眼睛,死命的看向说话之人。
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飘渺脱俗,一顶纱帽遮脸,显得神秘莫测。纤细的身躯,挺直的脊梁,淡然的气质。
是她!就是她!
尽管她压低了声音,改变了装束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白薇。或者说,自从听见她的声音,就认出了她。
夜沫一时没有听出白菁的声音非常正常,而白菁只是从一句故意压低的声音中就辨出了夜沫的声音也是非常正常的。
夜沫向来没有将白菁放在心上,对于她的事情自然选择掠过。
而白菁,她对夜沫基本上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她将自己到现在为止,所有发生的不幸,全部都怪在了她的身上。也正是如此,她的一切,就像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上。
世界上只有一种感情,能与爱抗衡,能比爱更加刻骨铭心,那就是恨!
她的逻辑很简单,若不是白薇,太子怎么会讨厌她,转而去娶了左相家的二小姐。若不是她,她怎么会被指婚给双腿残废,又性格暴戾将上任皇子妃打死的四皇子沧语!若不是她,她又怎么会轻易跟一个声称爱慕自己的俊秀公子私奔,沦落至此。
没错,她今日所承受的种种,都是拜她所赐!
夜沫显然没有留意到满是恨意的面容与阴鹜无比的眼神,否则她必定不会救她。
她救下白菁,其实比没有出于任何感情。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可怜,但最重要的是她认识她,就这样对她置之不理不太好。更何况,白菁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姐姐,最后再帮她一次,从此各不相欠。
“三,三千五百两。”肥猪男自然不甘心到口小鲜肉就这样跑掉了,所以咬牙喊道。其实三千两就已经让他肉疼了,但是这色心一起,他便没了节制。
“三千五百零一两。”夜沫淡淡喊道,语调平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可站在她身边的火莲就彻底不淡定了,恨恨的看向夜沫。他清楚,夜沫身上哪有那么多钱,这嘴上喊的再痛快,到时候要掏钱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想到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就要这样没了,那眼底全是心疼。关键是,那些闪闪发光的真金白银换来的确是白菁这样一个看上去极其碍眼的东西。
晚点,他一定要好好致使她,为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出气。
“三千八百两。”
“三千八百零一两。”
“三千九百两。”
“三千九百零一两。”
“四千两。”
“四千零一两。”
周围一片哗然,四千两,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真的这么值钱?大家一起打量着,四千一夜,这真是大手笔。
此刻肥猪男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四千两,够他逛一年的青楼了。最初三千两,他就已经觉得不少了。现在又多加了一千两,所以便迟疑起来。
再反观夜沫,气定神闲,悠闲淡定,时不时还调整一下头上的纱帽。不管他出价多少,她都不多不少的比他多一两。那自信无比,又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好像再说,继续喊啊,我有的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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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猪男在犹豫的瞬间,花娘却拍了板。
“这女子,今夜就是属于这位公子的了。”花娘将烟斗里的灰烬轻磕出来,对几个拉着白菁的护卫说道:“来人,找人将这为将军小姐梳洗干净,再迎这位公子进阁!”
“是。”护卫也是干练之人,一个提着白菁就往醉迷阁内走去,另几个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为夜沫开出一条道。
火莲非常肉疼他的四千零一两白花花的银子,但还是咬着牙跟着夜沫进去了。
进阁交钱是醉迷阁的规矩,火莲颤抖着手将那一叠厚厚的银票交上去的时候,连脸都变成了青灰衰败之色。收钱的龟奴看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犯了什么严重的病症,吓得不敢靠近。
交了钱,便可以入内了。
花娘亲自将夜沫等人引入一个豪华包房,包房内陈设华丽,却不旖旎。金色绣被,蚕丝织帐,细碎的小珠玉石点缀在床栏之上。红木制成的窗框,雕刻出龙凤和鸣的吉祥图样,往外看去正是这色彩斑斓的花街全景。
床边一个双龙戏珠的铜质香炉,悄然的释放者缭绕的熏香。这香味很熟,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这位姑娘请放心,本店必然不会泄露顾客的身份。这醉迷阁虽然只是一个青楼,却也有无数护卫打手,必定不会让人随意扰了姑娘的特殊癖好。”花娘一边重新装着一袋烟丝,一边说道。
这话,隐晦友好,却又一语双关,暗含威胁之意。
第一:便是她已经知晓她身为女子。
第二:这醉迷阁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地方,若是她进来不是寻欢作乐,而是图谋不轨,那么就休怪她的护卫和打手了。
花娘是青楼的鸨妈,自然阅人无数。夜沫没想过能够骗过她的眼睛,更何况她根本也不需要骗过她的眼睛。
“花娘,不妨直白了说,我想要为刚才那位姑娘赎身。”夜沫摇摇头,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有些事情越是隐晦,遮遮掩掩反而让人心生异想。
花娘见夜沫说话直白,声音澄澈倒不像是是刻意隐瞒,这才放下了两分心。她轻吐一口烟,继而说道:“姑娘倒是快言快语,但我也直白的跟你说,不行。”
“为何?我愿意出更多的钱。”夜沫没想到花娘竟然连价格都没有谈就直白的拒绝了她,继而开口说道。
说到出更多的钱,身边的火莲怒目而视,发出阵阵磨牙的声音。
夜沫侧过脸,用口型说道:“找离洛报销。”
这才平息了那咯吱咯吱闹心的声音。
“进了我醉迷阁的姑娘生是我阁里的人,死是我阁里的魂,自然不可能让她跟你走。”花娘一双妙目流转,似含情带勾。
不能赎身?
“……”夜沫沉吟一刻,继而问道:“所有的姑娘都是如此吗?”
“不是,只是刚刚那位姑娘不行。”花娘摇头,坦言道。
只有她不行吗?夜沫敛眉,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
“你知道她真的是镇南将军府的小姐,因此不行?”
花娘若有所思的看了夜沫一眼,好聪慧的小姑娘,一点就破,一说就通。虽然白色的纱帽遮住了她的脸,但那面纱之下必定有一双透彻无比的双眼。
“是。”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解释太多。
夜沫也暗暗赞叹。
花娘的做法其实是没错的。
与其让白菁受了冤屈回去伺机报复,不如将她强留在阁中将错就错。她若是堕入风尘,莫说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就算是事后知道了,将军白鸿也断不可为了她而丢下自己的脸,从这醉迷阁中接她回去。
这样,真的就不好办了。
夜沫沉吟了一会,说道:“醉迷阁可是离洛离公子的产业。”
她想起来了,这醉迷阁所燃的香料与她在迷香阁所闻到的一样。再加上,醉迷阁,迷香阁,其实名字也非常相近。
“……”花娘没有开口,而是打量着她。
一边站在的火莲左右打量一番“这是洛的产业?”低头轻嗅,恍然大悟道:“没错,这里染的是我给洛配制的引情香。”
说完,马上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引情香,也是一种媚香,却又不同于其他的媚香。只不过它比起那种直接刺激身体的媚香想必,多了一层功效。它能引出人内心的欲念,心神激荡的人嗅到这样的味道就会遁入欲念之中无法自拔,而后得到最大的快乐。而心思清明的人,却不会有任何影响。
也正因如此,当日入迷香阁的夜沫也根本没有察觉这个香竟然还有这个的作用。
她心思清明,自然不惧怕这种香,也就没有做任何反应。
花娘盈盈一笑,招来下人拿走了熏香,这间房的客人貌似根本就不需要这个东西。
既然是离洛的产业,那么他当日在冯家村给他的令牌或许会有用。犹豫着,还是将那件牌子拿了出来。“若是用这个,是否可以带她走。”
简单的样式,刻着一盒离洛的离字。这个木牌跟影寒当时给小明的一模一样,只是材质不同。
花娘看见木牌先是一个晃神,继而跪了下来。
夜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跪拜,惊的一愣,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自然神色。她伸手扶起花娘,淡淡说道:“花娘,我现在可以带走那名女子吗?”
花娘起身,带着风情万种的笑:“见牌子如见公子,姑娘想要做什么便可做什么。只是……刚刚那个小丫头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姑娘若是执意救她,一定要格外担心,不要反受起害才好。”
花娘不愧是花娘,与白菁短短的接触便已经了解了她七八分。
她怎么会不了解白菁,此番救下她非但不会落得个好,反而会招来怨恨的眼色。不过不要紧,她已经离开将军府了,再怎么怨那是她的事情,自己安然的留在莲谷过潇洒日子便可。
“我知道,谢谢花娘提醒。”夜沫浅浅回答,言语中的谢意诚恳。“至于,醉迷阁的安全,我想只要是她没有吃亏,断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她太了解白菁了,只怕白菁看见她,一定会忘记醉迷阁所有的侮辱,转过头来记恨她。
“姑娘说是如何就是如何,就算她找上门来,我也会有对付她的完全之策。之所以刚刚不肯放人,也是不想为自己找麻烦。”花娘自从夜沫拿出木牌以后,对待她的态度多了一份恭敬。
二人又浅谈几句,花娘就准备退下了。走之前她说过一会白菁便会被送过来,剩下的事情她就不再干预了。
就在花娘出门的时候,火莲在夜沫耳畔小声问道:“刚刚交的四千零一两银子,还能退吗?”
退钱?
“……”夜沫瞥了他一眼,看见他那肉疼的模样,嘴角微扬的说道:“退估计不可能,不过你可以加上个几层找离洛讨回。”
“嗯……,这注意不错。”火莲在心底微微一盘算,继而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微微闪出亮光,就好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
花娘站在门外,透过模糊的垂帘看向夜沫。
这名睿智清明,又淡然清雅的女子虽然轻纱遮面,但那傲绝清幽如同寒梅般沉寂的气质便能让人折服。容貌是天生,气质则是天成,一个气质卓绝的女子必定不会差。
公子的眼光向来不错,只有这样澄澈通透,洒脱清逸的女子,才陪站在拥有仙人之姿的公子身旁。公子既然能够将这掌管所有商铺产业的令牌给她,那么她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必然是重中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