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甫定,耳畔突然响起了音乐声。
不知是何种乐器发出的声音,似乎与他先前所熟悉的有所不同,只觉清脆婉转,悦耳动听。他确信依然身处这座宅院之中,似乎是一个后花园。只是园子太大,很有些一望无际的意味。
花丛中间现出一条窄窄的小路,眼前仍是一片花的海洋,那乐声便是从这“花海”的正前方传来。
他不明白为何会出现与“漩涡”中如出一辙的“花海”?也不明白从一个遥远的地方飘来的音乐怎会听得如此清晰、真切?他只明白脚下只有一条路:勇往直前,去寻找所有问题的答案……
依旧是柔韧如初、弹性十足的地面,依稀飘然欲飞,他的速度瞬间变得奇快。
不久便看到不远的前方伫立着的一栋别致的二层楼房。
乐声愈发清晰,他已渐行渐近。
最后几步仿佛在跳跃,步履大得自己都难以置信。
乐声骤然变得愈发急促,一如百鸟朝凤,又恰似万马齐奔,极尽喧嚣、狂放……
突然之间,乐声乍起,尖锐刺耳,但听“啪”地一声脆响,顷刻间弦断声滞,泉水倒流,万籁俱寂……
依然是记忆中的古式建筑,与先前所经过的厅堂风格相近。
房门同样四敞大开。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一时却杳无回应。
既已闻其乐,他自然确信屋内必有其人,可要贸然进入却又似觉不妥,正自焦虑,忽听得一声莺啼般清婉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外面是谁?”分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骤然间听到了除自己之外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尽管事先已有充分心理准备,却依然令他激动万分,禁不住颤抖着:“是……我。”
他几乎已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莺啼般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响着:“你是谁?怎么到了这里?”
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方位,感觉是在楼上。
太多的疑惑令他回答起来难免语无伦次:“唔……这……我也说不太清……总之……”
莺啼般的声音道:“真是可笑,你上来吧!”
得到了主人的许可,他不再犹豫。穿过一楼的厅堂,顺着拐角处的楼梯径直走上楼去。
厅堂的陈设与先前所见大同小异,只是奢华中更多地透着幽雅。
楼梯是以光洁润滑、玲珑剔透的石块铺就,软绵绵地踏在上面,一股淡淡的幽香便即扑面而来。
凭嗅觉,他分辨出这是与先前闻惯了的花草之香所截然不同的一种香气,身体内莫名产生了异样的冲动。
他随即意识到了体内的不良反应,罪恶感油然而生。
他长吸一口气,竭力稳定情绪,上得楼来。
楼上的房间并不算大,陈设也略显单调。
对面不远处有一道看上去柔软纤细却不知用何种材料织成的帘子,依稀可见在一张长长的矮桌后面坐着一个白衣打扮的女子,矮桌上摆放着一只形似古琴的不知为何物的怪异乐器。
隔着帘子,那女子的相貌有如雾里看花,瞧不真切,但体态婀娜,风姿绰约,五官娟秀,显是极美。白皙的双手依然抚在断了弦的古琴上,怔怔地坐在那儿似在想着心事。
尽管已闻其声,但真正见到本人心情却又大不相同。
这是他自混沌中产生意识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人,而且还是一美貌女子,内心喜悦之情自然难以言表。
更令他惊异的是那女子见了他竟突然间变得异常激动,话音不禁有些颤抖:“是你?你……终于来了!”
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恋人或知己。
“什么?”他满腹狐疑,茫然问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咦?”那女子似乎很是吃惊,“你说什么?”
“你是谁?你认识我?”他大惑不解地继续问道。
那女子一双妙目凝视着他,一时沉默无语,显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特殊状况,需要紧急思考一下。
很快,她便调整好了思绪,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闪即逝,柔声道:“你累了!后面便是我的卧室,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他心头疑窦丛生,尽管有着太多的疑问,但眼见那女子平静如水的表情,也只得暂且按下话头,向那女子走去。经过那道帘子时,他下意识地伸手做了一个前推的动作,脚步却并不停留。
突然,他的手和身体便如同时撞到了弹簧一般,人被弹出数步之远,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女子“唉呦”一声:“摔着了吗?”语气中透着焦急和关切。所幸地板柔软,他并未受伤,但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唉!只顾高兴,却忘记了……”那女子在桌旁轻轻一按,眼见帘子徐徐升起,便起身快步向他走来。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好不尴尬。那女子将他搀住,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将他带向卧室,口中不住地道歉:“让你受惊了……”
刚刚走出了“混沌”和“漩涡”,心智尚未完全恢复成熟的他骤然间与一美貌女子亲密接触,一时间竟显得手足无措。他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鼻端,直吹入脑,令人心荡神摇,不能自已,一张脸更是红到了耳根儿。
那女子看在眼里,暗自好笑却不动声色,只是心中一羞,悄悄放脱了搀扶他的手。
那女子的闺房不大,却别具一格:除了软榻、梳妆台、床头柜等必备家具,书桌上尽是些近似文房四宝一类的用品,雕花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类字画,竟是一派书香之气,好不素雅。
不知为何?在这温馨隽永的闺房中,他却总感到有种怪异之气,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却又和他印象中的事物有些格格不入。
尽管疑惑重重,但有一位佳人陪伴身边,自然令他无暇他顾。
那女子铺好了被褥,扶他在床沿边坐下,开始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仔细打量他,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突然,姑娘秀美挺拔的琼鼻夸张地吸了两下,笑道:“先洗个澡吧,这样睡着舒服些。”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着,确已残破不堪,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与这清香怡人的环境极不相称的异味,令他羞愧难当。
独自一人时,他并未留意仪表,只想尽快找回自我,解开心中疑惑。然而此刻遇到了另外一个人——还是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他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邋遢龌龊,顿感自惭形秽。
好在那女子非但丝毫没有嫌恶她的情绪,反而举手投足间总是流露着一种莫名的、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羞涩,令他原有的自卑心理一扫而空。
浴室在楼下大厅的拐角处,进入其中便感觉置身于华丽脱俗的神仙洞府。
浴池很大,由天然如白玉般光滑润洁的石块砌成,池中有几处泉眼不断地往外喷洒着金灿灿的水花。水花喷起很高,高高地倾泻下来有如淋浴喷头一般,蔚为壮观。
姑娘将浴巾与一身新衣放在浴池边的石凳上,示意他脱衣入浴,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先别走!”他叫住了她。
她转过身来,嘻笑道:“怎么?洗浴时还要别人陪伴不成?别忘了,按你们的说法,这可叫‘男女授受不亲’啊!”
“‘我们的说法’?什么意思?”他羞怯中夹杂着茫然问道。
“‘你们的说法’就是‘你们的说法’,不会是把一切都忘了吧?哼!偏偏就不告诉你,看你又能怎样?说吧!叫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姑娘显然还不想说破其中关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