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在心底里着实反感六少爷看自己的眼神。
那种充斥着赤裸裸欲望的眼神。
早就听院里的丫头婆子们说过,府里的少爷个个一顶一顶的好,唯有那六少爷,却再是风流成性的性子。眼下是去学院了,倒还收了些心,但从前住在府里时,可是个日日流连青楼楚馆的主。
据说他身边的四个大丫环,一早便叫他给破了身子。有两个还曾怀了身孕的,到后来竟是又无声无息的说没了便没了……
这样的一个人,饶你身分再是尊贵,长相再是风流倜傥,白清水也只有满心的厌恶。
因而当谢江生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掂甩着自己腰上的玉挂,唇角含笑缓步行至她与巧莲跟前时,她无意识的就皱起了眉。
谢江生立在她面前,一双丹凤眼定定将她望着,却对巧莲说道,“你先下去。”
白清水就见巧莲红着一张脸,有些为难的看了白清水一眼,却仍是朝谢江生福了一福抬步去了。
白清水拧着眉站起来,也朝他行了一礼,脸上神色颇有几分拘谨,说道,“不知六少爷有何吩咐。”
谢江生轻笑一声,朝着她就迈近了一步。
他挨着自己的距离着实近,白清水心中的不快之感愈浓。
但到底此人是谢府的一个主子,她一个丫环,厌恶之情自是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一时双手紧紧抓在一起,忙就朝后退了一步。
岂料她一退,谢江生便又近了一步。
她与巧莲两个本就是坐在这回廊下,方才那一退步,她的双腿就已经抵在了廊下的长条凳上,已是退无可退。想要往一旁溜过去时,谢江生已经猛一个抬手,就将她的去路给拦住了。
白清水顿时就气红了脸,有些恼道,“六少爷,你想干什么?”
谢江生面上却是笑吟吟的,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只钗子来,就想往她头上戴,被她一把将偏过去,面上已带了一股簿怒,“请六少爷放尊重些!”
谢江生手中的钗子插了个空,却也不恼,只是笑道,“连着送了你许多东西,你都没有瞧上眼,这支钗子乃是上回宫里的贵妃娘的赏赐,平时顶难得一见的。这你总瞧得上了吧?”
白清水冷眼望了望他手中的那支珊瑚鎏金点翠钗子,却也不得不暗暗点头。的确是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只是这等鬼话她如何会信?
贵妃娘娘只怕是脑子糊涂了,才会赏自己的堂弟一支女人用的发钗。
她就道,“奴婢多谢六少爷的好意,不过即然是贵妃娘娘赏的,奴婢心想还是六少爷自己留着的好。也免得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惹得贵妃娘娘生气。若是贵妃娘娘雷霆一怒,奴婢可万万担当不起。”
谢江生见她如此油盐不进,心中就有些恼了。
需知自打上回在府中的春日宴上,白清水一曲琵琶惊人后,谢江生对她可称得上是惊鸿一撇,从此念念不忘。
无奈他尚未来得及行动,第二日便叫他娘给赶着去了学院读书。如今好不容易才因着中秋节近,为了阖府团圆才回了家中来。
如此机会难得,怎可放过?
他倒不曾想到小小谢念生身边的这个大丫环倒是个性子烈的。
但坊间不是有句话叫“烈女怕缠郎”么?
向来还没有他谢江生拿不下来的女人!
他就微微一笑,一双眼含情脉脉,柔声说道,“你明知我心意,又何必如此冷落于我。”
白清水一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大,实在是惊讶于这位六少爷的厚脸皮。
谢江生的容貌得谢府二老爷的那位三姨娘的遗传,生就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眼长而秀,尤其是他一动不动注视你时,神光照人,竟叫你不敢直视。
加之其衣赏简洁,唇角一抹浅笑,真当得是风度翩翩。
若非白清水深知其心性,否则还真会把他当做是个彬彬深情的清贵公子。
谢江生此刻的表情乃是其闲来无事时对着镜子练习多次,自认最是迷人,但凡女子,能在他这样笑容下而不失了心神的,怕是屈指可数。
原本想着这位青水丫环定要沉沦入自己的深情里,哪知她竟是突然抬起了腿,就立上了长凳之上,再扶着栏杆往外头一跳,便越出了回廊,跳入院里去了。
“你……”谢六少爷此番表演皆尽白费,顿时连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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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清水在院子里屈膝朝他行了一礼,声音不卑不亢,竟是说道,“奴婢早有心上人了。奴婢也不是六少爷心里所想那样的人,六少爷的心思还是应该如三少爷般,多花在读书上头,将来也好为谢府争个门楣。到时候荣归故里,也算是光宗耀祖。”
言罢,竟是就立直了身体,脊背挺得笔直,转身便走了。
谢江生立在那里目瞪口呆,眼见着白清水迅速的穿过了院子,拐到院墙下那月门里,眨眼就不见了。
他就猛的笑了,一时抬手摸摸自己唇角,点了点头,暗道当真好烈的性子。
沉思之迹,猛听得身后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奴婢见过六少爷。”
谢江生闻声转过头去,便见离自己不远处立着个娇小的丫头,看穿衣打扮,显然也是谢府里较为得脸的大丫环一类。
他就皱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奴婢红樱,是三少爷跟前的大丫环。”
“哦。”谢江生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是三哥身边的人。你找我可是有事?”
“奴婢确有一事想同六少爷说。”红樱笑着答道。
谢江生皱了皱眉,这位红樱姑娘长得美则美矣,就是瞧去略略假了些。
莫非是又一个送上门来的?
只是到底是他三哥身边的人,他三哥那只笑面虎,可不敢打他身边丫环的主意。
何况这红樱个子也娇小,不似青水那丫头身条高挑,那一双长腿便已叫他丢了魂。即有此珠玉在前,挠心挠肺的,哪里还有心情去看旁的女人?
他就轻轻咳了咳,一本正经的退后一步,负手而立,皱眉问道,“何事?”
“自然是关于青水姑娘的。”红樱笑着道。
“哦?”谢江生刹时便来了兴致,跨前一步道,“你与她熟?”
红樱点点头,“奴婢与青水乃是过命的交情。熟得不能再熟了,她的所有生活习性、喜恶爱好,奴婢实是再清楚不过。”
谢江生眼睛顿时一亮,又跨前一步,说道,“哦?那你同我说说。”
红樱就笑了一笑,说道,“六少爷只消告诉奴婢,可是对青水那丫环有些意思?若是当真,奴婢倒是可以助六少爷如愿以偿。”
谢江生那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当真?”
“自然当真。”红樱笑道。
“你且说说……”谢江生状若无意道。
红樱就靠前一步,见左右无人后,这才方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与他细说。
只待谢江生听完,皱眉道,“当真能成?”
“奴婢哪来的胆子敢戏耍六少爷。”红樱笃定点头,见谢江生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又道,“红纱帐,温柔乡!难道六少爷竟是不想?”
此话自一个女子嘴中说出,谢江生自是觉得不妥,一时就皱了皱眉。但细一思来,又觉体中躁动,心痒难耐。
需知自打上回在那春日宴上,见过她怀抱琵琶半遮面时,他便已对她入了魔障,思及便辗转反侧,夙夜难寐。若当真能一亲芳泽,在那温柔乡里躺一躺,当真是叫他做什么也都甘愿了。
他就笑了起来,伸手在红樱的脸上掐了掐,赞道,“好丫头,爷若当真得偿所愿,自然少不了你的好。”
“那奴婢就先谢过六少爷了。”红樱又朝他福了一礼,轻声说道,“即如此,奴婢就先行告退。六少爷只管等着奴婢的好消息便是。”
谢江生点点头,只待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嘴角方擎起一股笑意来。朝着白清水离去的那月门深嗅一口气,仿若佳人芬芳,尚还凝在他鼻端。
却不知远处廊下的朱漆柱子后头,巧莲定定立在那里。脸色发白,双手握拳,指甲掐着手心,几乎都要掐出血来了,方能忍住自己那不住颤抖的肩头。而泪却已经夺框而出,心中痛恨,竟是前所未有。
闲话不提,却说白清水那厢急急的打月门而出,想要回到谢念生的屋里去时,才拐过一块巧夺天工的太湖石,便见远处一洼小池旁的银杏下立了个人,赫然是那三少爷谢楠生。
她一时脸上恼怒神色尽去,浮起笑来,见左右无人,便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立在他面前,说道,“你怎的在这里?”
谢楠生却是桃花眼里冰冰凉凉的,望着她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方才你与六弟在聊些什么呢?你们很聊得来嘛!”
白清水听出他的讥讽之意,脸上的笑就一滞,随即便又加深了那笑,跨前一步,插腰叹息一声,“哎哟,想不到我们堂堂三少爷,未来的状元公,竟然如那小家子一般,学起偷听墙角来了。”
“哼!”谢楠生听了她的玩笑之言,脸色却是更沉了,竟然衣袖一甩,转身便走了。
“哎……你……”白清水一惊,眼见着他已走远,不刻就不见了。一时只立在当地恨恨跺了一脚,低骂一句,“小气鬼!”
脸上却又忍不住浮起笑来,也学着他的样,“哼”了一声,抬步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