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跨步便入了院子,徇声而去,果然便见谢楠生正伸着双臂将小潇洒高高举起,笑着道,“潇儿,还玩不玩?”
“还要玩还要玩嘛,爹爹。”小潇洒叫谢楠生高高举着,又是拍掌又是大笑,因举得高,一个回头便见白清水急急行了过来,又扯开嗓子喊起来,“娘亲,娘亲快看,潇儿高不高……”
谢楠生的身子一抖,忙将小潇洒放下来,抱着怀里,缓缓转过身来,便见到脸色苍白的白清水。
他一颗心竟又咕咚咕咚剧烈跳起来,跨前一步道,“水,水儿……”
白清水沉着脸,行上前来,伸手一把便将他怀里的小潇洒给夺了过来。
“娘亲……”小潇洒见她面色不对,一时竟像是被吓着了一般,一双杏眼睁得极大,一动不动将她看着,耳听得她喝斥道,“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你都敢跟他玩,你不要命了么!”
她语气不善,脸上厉色更是骇人,瞬时便骇得小潇洒变了脸色,小嘴扁了扁,双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襟,声音里已带了一股哭腔:“娘亲,这是爹爹……”
“什么爹爹!你何时来了个这样式的爹!”
白清水心中的怒气涛天,抱着女儿转身欲走。
“水儿……”谢楠生急急跨上前来,却叫她眼中的杀气给瞪得却了步。
当了娘的女人到底是与从前不同,竟是将他当个仇人般看,好似下一瞬他便要将她这怀中的孩儿给夺了去似的,两只手臂将小潇洒紧紧箍着,头也不回的急步去了。
小潇洒趴在白清水肩头,小手咬在嘴中,一双大眼湿渌渌的,将谢楠生一动不动瞧着,嘴中还在喃哩,“爹爹……”
“往后没有娘的允许,不准你到舅舅的院里来!听到没有!”
远远立在檐下的禄郡主一时面色也变了变,有些为难的叹息了一声,满脸的哀怨之色,就望向了谢楠生。
小潇洒长这么大,向来只觉她这娘亲温柔和顺,哪里受过这等粗声恶气?一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豆大的泪珠子已经擎在眼睛里,双手将她脖子紧紧攀着,语出哽咽道,“娘亲,潇儿为何不能来舅舅的院里玩……”
“娘说不能来,便不能来!你那舅舅与你那……与那人沆瀣一气,就想把你从娘的身边夺走,你知不知?难道你竟不想要娘了,想跟他?”
“娘亲说什么,潇儿都听不懂……”小潇洒这会子的眼泪已经彻底滚了下来,抽泣着道,“潇儿不要离开娘亲,一日都不要……”
白清水又心中发软,将她往上掂了掂,又在她粉嫩的颊上亲了亲,说道,“潇儿乖……”
小潇洒两只眼睛哭得如只小兔子一般,两只白嫩嫩小手抹着眼泪,轻轻抽泣着,满眼哀怨的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谢楠生,低声咽唔道,“爹爹……”
谢将军的一颗心啊,都要叫这可怜虫的眼神给瞧得化成了水,待再望到白清水那倔强的背影,心中又生了一股怯意,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想要往他肩头拍,他眸中一暗,猛的抬手,便扣住了这只手的脉门。
“楠生!”耳听得禄君王一声惊呼,他方回过神来,调头一看,方知这只手的主人竟是禄郡王。
一时忙松了手,退后一步道,“抱歉。”
禄郡王冷哼一声,眼中似笑非笑,朝他跨前一步,语带促狭,
“如何?这会子舍不得了吧?”
谢楠生面现黯然,双唇紧抿,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禄郡王就又促狭的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好妹夫,我这大舅子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顿了一顿,见谢楠生仍是一脸苍白的呆立在地,又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推了他一把,道:“你还不快去追?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谢楠生方反应过来,抬步便走,边走边回头朝他抱拳,“多谢大舅爷成全,改日楠生做东,咱们去天寿楼痛饮一番。”
言罢调转头,疾步去了。
禄郡王立在当地,无奈的摇了摇头,面上却现了一股笑意,回过头来,便见自己的父亲贵亲王正负手立在远处,一双眼似鹰隼之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二话不打,调头便走。
“哎,父王……”禄郡王无奈的挠了挠头,忙大步追了上去。
却说那厢谢楠生追上抱着小潇洒疾步往绮月楼去的白清水,一路大喊,“水儿,水儿,水儿你听我说……”
白清水自是充耳不闻,哪里理他?
他只得纵身而起,掠到了她面前,双臂一展便拦住了她的去路,嘴中急呼,“水儿……”
白清水到底力泛,抱着小潇洒更是早走得气喘吁吁,此时见谢楠生拦了去路,也不多言,只微张着嘴喘气,一双清水杏瞳却眼带防备的将他瞪着。
“爹爹……”小潇洒显然也是心中意尚未平,见了谢楠生,便又哀哀叫了一声,模样委屈,颇是可怜。
“潇儿乖。”谢楠生安慰道。
跨前一步,立在白清水跟前,说道,“水儿听我一言。”
“谢将军有话便说!”白清水抱着小潇洒便退后了一步。
“当年之事,是我错了。我不该那般待你,受了挑拨便与你生份……水儿能否念我当年不懂事,原谅我……”
白清水拧着眉头不说话。
“我们而今都已经有了孩儿了,水儿你就别同我闹别扭了,你若实心中有气,你要如何,但凡我能做到的,便一定做到,只要能解你心头之气……”
“谢将军弄错了罢。”白清水阴着眼,冷冷将她望着。
“什么?”谢楠生一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谁说潇儿是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谢楠生笑道,语气里又含了一股笑意,语带宠溺想来搂她。
叫她急退了两步,沉声厉喝,“你做什么!”
“我……”谢楠生只好收了手臂,又退了两步。
白清水冷哼一声,“谢将军误会了,潇儿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怎么会?”谢楠生急道,“我算着时间,分明没有错的。”
“谢将军当真想多了。”白清水冷笑道,“当年谢将军不是口口声声说我给你戴了绿帽子么?在下不才,这绿帽子而今可是坐实了!”
“你……”谢楠生的脑中嗡的一声响,一股冷意直从后背窜起,木若呆鸡怔立在当场。
白清水面露鄙夷,似只打了胜仗的公鸡,将小潇洒在自己怀中掂了掂,冷笑一声,跨步便走。
才走出两步,手臂便猛叫谢楠生给一把扯住了,黑着脸,咬牙道,“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白清水冷哼一声,沉声道,
“放手!”
谢楠生抓着她的手臂猛一紧,只疼得她吸了一口气,脸色蓦的又变了。
“爹爹,您抓疼娘亲了……”小潇洒睁着那双朦胧泪眼在白清水的怀里娇娇道。
谢楠生手一抖,忙松开了她的手臂。
白清水咬了咬自己发白的唇,又抬步便走,脸现厉色,沉声吩咐,“若再追来,打断他的腿!”
此言令谢楠生莫名奇妙,直待自己面前蓦的出现了四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方反应过来,这贵亲王府的隐卫,果然不是吃素的。
……
如此过得一日,到了第二日,便是上元节。
京城上元节,比起湘中来,又是别一番的热闹。
白清水来京中多年,上元的灯火通明之京,早些年与那人早已领略过了。只是而今有了潇洒这个小人儿,带着她一同去逛灯会,便又是别样的滋味。
而今四海升平,匪乱尽除,虽有极个别的流匪做乱,却也因为京中的护卫森严,一出现便被斩杀,是连浪花也翻不起半朵。
因而今年的这元宵灯会,比起往年来,竟是更又热闹了几分。
从长安街这头的二楼茶馆里遥遥望去,但见整条街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各种龙灯、凤灯、虎灯、观音灯连绵起伏,照得人头涌动,街四周各路店铺大开,更有小贩叫卖声不迭。
小潇洒一手提着白清水昨日为她扎的那只小兔儿灯,一手抓一串糖葫芦,喜笑颜开的趴在府中家丁的肩头。
实是小潇洒而今又大了些,白清水不过抱了片刻便没了力气,只得由家丁抱着,自己与紫鸢则跟在后头,一路行来,一路欣赏这沿途的灯与景。
几人走走停停,不刻行至一处小摊前,白清水便见小潇洒的眼中突而一亮,小手一指,指着远处一个卖些刀剑、缨枪的小摊道,“娘亲,看。”
白清水顺着她所指望去,却见是把剑,剑鞘锈迹斑斑。白清水就皱了皱眉,朝小潇洒摇了摇头。
“娘亲……”小潇洒又撒起娇来,“娘亲买嘛……”
“女儿家家买把这等生了锈的剑作什么?”白清水道。
“娘亲……”小潇洒已经不依的家丁肩头撒起娇来,“潇儿送给爹爹的……”
话音落,白清水的脸色就变了。
小潇洒见她面色一变,一时便也不说话了,顿时一双眼里就含了泪花,在灯火照耀之下闪闪发光。
白清水见她撅起小嘴,眼含热泪,那模样真是可怜可爱,心中又生不忍,叹息一声,只得去到那摊位前将那剑给买了下来。
小潇洒这才破涕为笑,伸出小手将那剑抓在手中,抓了不过片刻,又道,“娘亲,重。”
白清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眼见得身旁的紫鸢已经大盒小盒抱了堆在怀中,俱是今夜出来为这小潇洒买的喜欢之物。
她气恼的摇了摇头,还是将那剑接在手中。
彼时几人已行至人海深处,早与一同来逛灯会的禄郡王、恭亲王诸人离得远了,却也不以为意,只一门心思往前走着。
又行不多远,却忽听得一声长喝,人群忽然如炸开了锅似般闹腾起来。
几人一抬头,竟见从街两旁的酒肆里突然掠出四个蒙面之人来,手执利剑,疾疾朝几人便刺了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