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我觉得我这一辈子活的挺窝囊的。”他突然有感而发的叹了口气。
“你又说这个,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李芝佯怒到“不要瞎想了啊!”
“我没有考上七中。”昌宁抹了把脸。
话一出口,这几日的委屈无助便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让他有种想要不顾一切一吐为快的冲动。
“那有啥。”
“我脾气不好,没人待见我,我也没啥出息。”
“为什么这么想。”李芝说“没人会讨所有人喜欢,也不会有人一个朋友都没有,你挺善良的,只是不和人接触,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不是傻子,你不真心待人,人家也不会真心待你,至于有没有出息,谁跟谁的活法都不一样,怎么算有出息,怎么算没出息这都没有定数,不该比较,我觉得你就挺好的,挺单纯善良”。
我是挺单纯的,昌宁苦笑,至于善良,他并不觉得自己很善良。
“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
“这年头好人太难做,我想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养家,光宗耀祖,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什么能力也没有,我努力了,但好像总不够好,我尝试过改变自己的个性,但我做不到,无论我怎么做,就是没办法得到其他人的认同,我感觉我活的就跟个蛆一样,扭来扭去到头来还在原地。”
“。。。”
李芝的辅导终于有了用物之地,她大概能够理解这种迷茫,青少年成长过程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疑惑,在她的授课生涯中,也曾疏导过许多学生,于是想了想问道“你心中的成功是什么样子,或者说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生才算是不枉此生?”
“起码要有钱,能养的起一家人,让父母孩子过温饱日子”昌宁微微一顿“但又觉得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似乎少些什么。”
“似乎少什么?”李芝问。
昌宁蹙眉想了想“这样的人太平凡,比比皆是,不会有人关心,也不会有人尊敬。”
“继续说下去。”李芝说道。
种种念头开始在昌宁心中千回百转。
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能够得到什么?以往的自己又是如何考虑?
现在的他无疑最害怕死亡,不明不白的离开世界,这般无力,甚至想要见到家人都是奢望。
世间万物都将终结,以前的他为何不曾留意到这个问题。
由此可见,以往的人生简直就像个笑话,他所执着的荣誉全部毫无意义,如同泡影。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只是单纯活着他便能够满足吗,如果人生重新开始,他将放下之前的种种执念吗?
他仿佛看到自己正在一片宽广无际、波涛汹涌的海面起伏,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飘向何处,他的身后是一片荒芜的小岛,那片小岛上荒无人烟,没有食物没有水源。
是继续飘向未知的远方,还是回到安稳的陆地苟延残喘?左右都是残酷的选择。
“横竖也就名利两个字吧,没钱总是不行的,再就是身体健康,家人平安。”
李芝轻轻摇头“那怎么才算拥有名利,有一百万的财富,一千万的财富?成为**官员?衡量的标准是什么?而那些在此标准之上的人,他们就会满足吗?”
“不会。”人心不足蛇吞象,昌宁下意识的想到这句话。
“姨,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才称得上不枉此生?”于是昌宁问道。
“每个人对成功的定义都不相同,有的人觉得爱情美满就是成功,有人希望事业有成,成功与否很难有衡量标准,如果说一定要找到衡量标准的话,那么我认为最接近顺其自然四个字的人方能称得上成功。”
昌宁品了品,似乎有所感触,又似乎觉得这些只是空洞的废话。
“那么换个问题,您希望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你哥哥如果能领回个对象,那时候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理想中的生活就是他天天开开心心的、没病没痛的。”
昌宁不以为然,他无法体会以其他人为主的生活有何意义。
“那,如果重新开始,您就不想换种生活尝试一下?”他追根究底问道。
“那肯定希望钱多点啊,钱多了多买几套房子,现在房价那么高”李芝笑道,她说的话意外的很接地气。
“不过那都是空谈,过好现在的日子就好,现在的生活就不错,重来一遍也没啥意思。”
昌宁仍旧不能苟同,他抛出最为关切的问题:“那姨您怕不怕死?”
“怕啊,有谁不怕的,想想人一死,世界上就再没有这个人了,总觉得无法理解。”
昌宁深有感触,双手暗暗用力握紧,却听李芝继续说道:“以前还好,但现在老了想到这些却反倒心里发怵,你现在还年轻,不该想这些东西。”
昌宁心中苦笑,他怎么可能不去想这些?如果有那个可能,他自然乐意一辈子都不用为此担忧。
由于立场不同,他没办法对她的话感同身受,她似乎也无法解答他的困惑。
“那怎样才能战胜这种恐惧?”昌宁叹息之后问道。
李芝想了想说出两个字“信仰。”
“宗教吗?”昌宁立刻联想到另两个字。“总觉得没办法相信那些,我也尝试过接受一门宗教,其中的一些观念到是不错,但又觉得有些言论十分诡谲,虚无缥缈脱离现实。”
“很正常,不少人认为相信那些东西,不如相信自己,我也不信那些。”李芝说道。
既然不信,为何又提及?昌宁有些无语。
“但我相信命运,总感觉冥冥之中被什么力量左右着。”昌宁沉吟,指尖轻敲桌面“无法打破却又想要打破。”真是矛盾的感觉,他暗想着。
“那你觉得什么是命运?”李芝问。
“大自然的规律什么的。。。”昌宁耸耸肩。
李芝对此不予置评,她话锋一转“其实信仰并不一定是宗教,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的子女就是他们的信仰,有的人视钱为信仰,有的人视声名为信仰,在这些人心中,信仰高过一切甚至是生命。”
“不过”她苦笑“就算如此,死还令人害怕。”
砰!砰砰!
敲门声在此刻出现,昌宁身体微动,与李芝交换了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