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段路时,昌宁忍不住一再回头望去,甚至停下脚步。
“快点”吴静催促道。
“哦。”昌宁应着,重新迈开脚步。
那里没有发生任何事,昌宁忍不住怀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究竟有没有真实发生。
那个心脏病的男人只是他的臆想,还是已经清理完毕了。
这并不代表他想再一次看到那个情形,但是他厌恶这种模棱两可难,不清不楚的感觉,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把握。
由于出门晚了,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空位,昌宁和吴静拜托乘务员将行李放在后备箱中,等到昌宁坐在座位上后,吴静说她要走了,叮嘱昌宁不要睡过头,下车以后带好行李。
昌宁拉开车窗,冲车窗外的吴静挥手,有人要坐在他的座位旁边,昌宁让开位置,当他再次向巴士的窗外望去时,吴静已经不再那里了,昌宁心中蓦然生出些许惆怅。
车外,两个老头在下棋,边几个中年男人围观,很热闹,相比之下,车内要安静得多。
昌宁放好行李后,便去围观了一阵,他站在外侧,从人群中看到一角。
他看不太懂棋局,凑了会热闹就又返回车内。
很快车子发动了,大巴车驶出车站,行走在平坦的马路上,窗外的田野像流水一般流逝。
一路无事。
阳光很好,天空很蓝,洁净如洗。
大巴车很顺利的通过了九里坡桥,前方是一片小树林。
这些是为了搞绿化培育出的树苗,纤细瘦弱,只有拳头粗细,但积少成多,整片树林倒也密实。
公路地势较高,巴士似乎行驶在树端,满目青翠,赏心悦目。
不到两个小时,巴士就会到达永安镇。
车内很宁静,人们早已对平原景色习以为常,所以或是小憩,或是低头玩着手机。
昌宁很小的时候曾去过游乐园,对于错过的鬼屋一直很有执念。
从那以后,有关鬼屋的消息或者文章总是会莫名吸引他的注意。
许多年后,昌宁终于搞到一张鬼屋的票,心心念念的鬼屋近在眼前,他满怀期待的迈步进入。
他相信自己的胆量,这些都是设计出来哄人的玩意,无非靠音效灯光打造气氛,都是假的,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结果他很狼狈的逃了出来,踉踉跄跄的冲到出口,直到重见光明,方才感觉找回了呼吸。
这简直是在花钱找虐,他愤愤的想绝对不能犯同样的错误,然而之后又不知悔改的被游乐园的鬼屋吸引。
就连他也搞不懂,吸引自己的究竟是鬼屋本身,还是隐藏之后的未达成的执念。
昌宁靠在椅背上,当巴士驶过九里坡桥后,他的神经松弛下来。
一切都一目了然,那果然只是一场梦,他不该被梦支配,现在梦醒了,他的生活一切恢复正常。
他的人生本该如此,平平淡淡,随波逐流。
但是,他的心中空落落的,只要想到今后的生活像死海一样波澜不惊,像沙子一样干涸,他就觉得作为人类的一部分感情正在从他的身躯里剥离出去。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仅仅是存活本身吗,履行着必要的义务,传宗接代,最后化为一抔黄土,无时无刻不在与争名逐利,生老病痛做着斗争。
这样的生活痛苦与平淡多于幸福,而且毫无意义。
会不会自己前辈子做过太多恶事,所以正身处地狱之中而不自知?
忽然,南方的天空阴沉下来,乌云像病毒一样蔓延而至,北方的天空变得像白玉一般通亮。
狂风骤起。
砂石土粒张牙舞爪扑来,尽管玻璃窗密封良好,却仍能闻到风的味道。
天色暗沉。
天空已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虽不至于夜晚那么黑暗,但也到了需要照明方可看清车厢的程度。
车厢内安静异常,大部分的人在沉睡着,他们对车外的变化毫无察觉。
就在这时,一股甜腻的香气出现在车厢的上空,其间又糅杂着雨水欲来的,腐败而有趣清新的湿焖的气息。
某个清冽的声音叫道“昌宁”。
昌宁警觉的环顾四周,这个声音太过耳熟,以至于他有种一堵真容的迫切冲动。
他莫名觉得声音的主人应该应该容貌清秀,学生年纪。
但这些乘客中没有这样容貌的人。
“我在这里。”那个声音指引道。
昌宁寻声望去,车厢上空无一人。
“我看不见你。”昌宁说。
“嗯,看到也好,看不到也罢一切都随缘,我出现只是为了提醒你,你现在是在梦中,怎么?没有查觉?”
我在做梦吗。。。
昌宁回忆一天的经过,不由得咋舌。
“本来没有发觉,只是觉得有些古怪,但看到您,我想是这样没错,只是,我啥时候睡着的,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意识不到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倒也无可厚非,因为你本身就在梦中。仔细想想,梦和现实的界限在哪里?或许人的一生本就是一场梦,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那个声音飘飘荡荡,从车厢上空飘到后侧,又出现在窗口。“但人们从来不会这样考率,就像是梦中的人无法察觉自己身处梦中。”
昌宁也曾考虑过这些,现在却对这些言论很是反感,或许由于身处其境,难免多有忌讳。
“看看窗外。”
昌宁望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方才风和日丽的景色荡然无存,黑暗几乎将天地吞噬,巴士凌空行驶在虚无的宇宙中。
昌宁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他抬起手臂来咬了下去,被咬的地方传来阵痛,他怔愣的盯着留下的齿痕,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
香气一直十分浓郁,丝毫没有减淡的迹象,巴士一直在黑暗中平稳前行,似乎永无直径。
我会不会被困在这个世界。。。
想到这种未来,昌宁浑身发冷。
偏偏那个声音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又似乎有意挑衅般说道。“由此可见,生活在梦中的世界,或者现实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