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眼前这些怪人,又凭什么告诉你程东海真相?你以为你是谁?既然眼前这家伙不惜以我们的生命作为威胁,想要我们保密,那么对外界保持点神秘感,不是对他更加有利的事情吗?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回答东海的疑问,除非出于礼貌。可在这恐怖黑暗的地下世界,礼貌,呵呵,真是个奢侈的美德,或者干脆点,我就说它是天真。
我突然觉得身边这个“死人”有点天真,留一个人,能解决什么问题,守住什么秘密?人多嘴杂,在有些人那里,坏事情难免兜不住,就算再亲密,关系再铁,我也不能替别人打什么包票,这种个人素质的事情,只能诉诸自我的,不能强加于人,包括张弦也不行。
倒不是我瞧不起女人,作为一个尊重女性的人,我想,现实中这甚至是一般男人和女人在做事、说话时,最大的区别之一了,很少会有人否认这个吧。像阿勒、爱妮那样的女妖怪,毕竟是少数。
果然被我猜中,泡馍脸根本就没鸟他。休佑打开了手电筒,我战战兢兢地路过张弦身边,回到了队伍里。这时候张弦说:“等我们找到朋友之后,我留下。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们也不要多问。”
张弦这话虽然连在一起说,但前半句明显是说给泡馍脸听的,而这整句话,又都是说给我们听的,各自的人听着,会有各自的感受。
泡馍脸终于又开口说:“想是死人复活,哪知道却是活人,有点意思。”
我感觉他说话拿腔拿调的,有点怪,这时候只听李亨利说:“哈哈,我是死了几千年了,也活了几千年,你又是谁?曹操?刘武?秦王政?”
那泡馍脸没说话,我却吃了一惊。李亨利终于出现了,总算是谢天谢地。不过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曹操秦始皇,瞧这话问的,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那样的大人物要是还活在这世上,也太吓人了吧。
泡馍脸也没有回答李亨利的话,似乎不愿意多开口。我看他那德行,应该是累的慌,没什么精力说话了,所以惜字如金。可就是这样腐朽衰老的一个人,竟然能让三大长生人毕集于一地,却奈何他不得,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让我想轻视他,都不敢。
张弦摸出了自己的玉佩,扔给泡馍脸接了,泡馍脸慌里慌张地给自己戴了起来。张弦回头对我们说:“你们先出去吧,我留下来陪陪他。”
我有些不理解,只好问他:“那我们几个小时后碰面?”
张弦说:“几个小时肯定是出不去了,但愿这辈子还能再见吧。”
我一愣,他似乎是怕我担心,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死不了。”
我一听急了:“这怎么成,地下能活人吗?”
李亨利说:“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在铁丘坟里面活了多久?今天不留下一个人,我们是出不去了,不过也用不了太久,小哥应该就会让他改变主意的。”
我愣着不知道该干什么,叫我走,却不甘心。休佑在我耳边小声说:“不是优昙鬼,也不是捷行鬼!要不全死在这儿,要不就让小哥留下。”
我大为吃惊,小声回应道:“他要是真想保守秘密,怎么会单单留下小哥呢?如果我们不讲道义,出去之后大嘴巴乱说,根本不顾小哥的死活,那这些怪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泡馍脸似乎听到了我的话,回应说:“你说,他死。你不说,他不死。说不说都可以。”
我赶紧闭嘴,更加闹不明白了。听他这言下之意,这家伙不怕我们出去乱说,那么他要留下一个人做什么呢?刚才李亨利的话他似乎也没听进去,看来他并不在乎我们是什么人,是来干什么的,他的目的,仅仅是要留下我们一个人。
因为这件事情我整不明白,张弦的处境可能会十分危险,他们留下人肯定是要起作用的,用人来干什么,这是个问题。
而且我更加看不懂的是,他为什么会那么急切地要将张弦的永相随玉佩据为己有?难道他们以前认识,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记得就在刚才,这人戴玉佩的时候特别激动。
难道这泡馍脸不是粽子,更不是什么荒诞的恶鬼,他居然也是个长生人,他也喜欢申屠红英?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猜测是最幸福的了,尽管这丑陋的模样可能颠覆我对长生人的认识,但至少比遇上粽子,要强得多。不过要真是这样,这人也够可怜的了,别人的定情信物,在他眼里都成了伊人残留的痕迹,全然顾不得那是情敌,这人心里,恐怕也是绝望到了极点吧。
我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这里的“泡馍脸”很多,好像还都服从着和我们打交道的这个泡馍脸,如果这个“首领”只是为了一己私情,恐怕难以服众吧。起码利益上就有点说不通,叫一个两个人讲义气容易,叫一群人讲义气,难免各有心思了。
李亨利这时候从黑暗中走到了手电筒灯光下,我发现他竟然穿着一套蒙尘的金缕玉衣,脸上起色虽然不太好,但已经不再是“粽子”了,看来他的尸厌体质,已经开始好转了。
我心里感受到了一股震撼,金缕玉衣有这么厉害,竟然能替代镇魂棺的功效?泡馍脸也很惊讶:“你不是粽子?”
李亨利轻笑道:“尸厌体质,经受百般折磨,万般无奈之下,才来叨扰贵宝地。否则,我就真的变粽子了,想必你是懂得的,我不可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叫我宁死不相扰,真心做不到,说不得只好冒犯一下。”
泡馍脸问:“你究竟是谁?”
休佑代他回答说:“江表虎臣,周泰。”
泡馍脸回忆了一下,茫然地摇头。李亨利于是笑道:“此人断非曹操,想必是梁孝王刘武吧。”
东海问:“那个想做皇帝想疯了的刘武?”
泡馍脸整个人一颤,喃喃地说:“后世竟这样评价我。”我听得一呆,他竟然自认了,难道还真是汉朝那个刘武不成?有了遭遇蒙毅的经历,我也不敢断然评论有无了,不过心里还是认为,这很可能是他在演一场什么戏,而我太单纯,根本看不透玄机。
他没有在这方面继续多说什么,直接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可以走了。”
我心里一震,泡馍脸这话非常不友善,傻子都听得出是在下逐客令。我虽然担心张弦,可是我们也没有选择了,这么多泡馍脸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瞧得人脊背发麻。李亨利招呼了一声,我们赶紧迅速往外面退走,我心里竟然有些侥幸,想要快点到地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