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赵雅蜷伏项少龙怀里,悲戚不已。
项少龙抚着她香肩柔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须化悲愤为力量,应付眼前的重重危机。”
赵雅抽搐道:“她们死得很惨,脸貌认不出来,究竟是谁串通这些凶手,为何竟懂得由秘道潜进宫内?”
项少龙心中懔然,此事若追查起来,恐怕会牵连晶王后,若不向赵雅解释清楚,以她的才智,说不定日后发觉自己在蒙骗她,遂说出韩闯在此事件上所扮演的角色。
赵雅听得心中大恨,不满道:“你岂可放过韩闯?”
看她秀眸喷着仇恨的怒火,项少龙大感头痛,叹道:“我是无可奈何,此事势将牵涉到晶王后,在现今的情势下,对赵国有害无利。若韩赵交恶,只是白便宜田单和李园,雅儿能体谅我的苦心吗?莫忘我曾答应过助你王兄度此难关哩!”
大条道理搬出来,赵雅再难追究,伏回他怀里,低声道:“少龙,我恨王兄,他除了自己和切身的利益外,再没有他真正关心的事。”
项少龙暗叹当上皇帝的人恐怕最后都会变成这个样子,绝对的权力能使任何人绝对地腐化。想到这里,不由联想起小盘这位未来的秦始皇,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强烈恐惧。
邯郸度过一个平静里绝不平静的早上。信陵君一众手下的授首被诛,全城震动,把项少龙的声望推上新的高峰。接着的数天项少龙等忙个不休,对城防作出种种必要的措施,实则暗作精密安排,好把赵穆擒回咸阳,完成此行任务。成胥在郭开的说项下,带罪恢复原职,两人对项少龙更是妒恨非常,同时奇怪赵穆为何知道项少龙的“阴谋”后,仍没有任何举动。田单、李园因信陵君事件,转趋低调,令人不知他们打什么主意。韩闯更为避人嫌疑,少有出来活动,更不敢向项少龙提出田贞田凤两女侍夜的要求,免去项少龙一项烦恼。龙阳君则决定返回大梁。孝成定下日子,在宫内大排筵席,欢送龙阳君。在送别宴举行前三天的早上,赵穆派人来找项少龙。项少龙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放下一切,到侯府见赵穆。
奸贼把项少龙引进密室,兴奋地道:“效忠书的办法真了得,立时试出谁对本侯忠诚,谁是摇摆不定、见风转舵的小人。”
项少龙:“侯爷快把不肯签效忠书的人的名字予我,让我好向孝成交待,整治他们。”
赵穆从怀里掏出名单,摊开在方几上,开怀笑道:“你的想法和本侯不谋而合,看!我早预备好。”
项少龙定睛一看,见上面写着十多个名字,成胥赫然在内,其它均为城内有身份地位的大臣和将领。
项少龙奇道:“成胥不是郭开的人吗?为何竟会出现在名单上?会不会是……嘿!”
赵穆两眼凶光一闪道:“这小子忘恩负义,当初若不是我,他怎有资格坐上禁军大头领的位置?你最好加重点语气,趁现在孝成对他不满来个落井下石。”
项少龙立时明白成胥根本不是他的人,只是想借刀杀人,好让他的人有机会取成胥而代之。如此推之,谁最有机会成为孝成的宫卫统领,就可能是赵穆的同党。
赵穆笑道:“纵然害不倒他,我们并没有损失啊!”接着脸色一沉道:“孝成真的召令李牧回来,他率领的一旅二万多人的精兵正在途中,七天内抵达邯郸。哼!不过他回来只是送死,因为孝成再没有多少天可活。”
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赵穆定下整个谋朝篡位的计划,装作兴奋地道:“我一切准备妥当,侯爷准备何时下手?”
赵穆脸肌一阵抖动,那道丑恶的疤痕像条欲择人而噬的小毒蛇,双目凶芒烁动地冷冷道:“三天后举行龙阳君的饯别宴,所有大臣将领集中到王宫里去,就是动手的好时刻。”
项少龙大惑不解,愕然道:“那亦是宫内保安最森严,警觉性最高的时刻,我们何来机会?”
赵穆嘴角抹过一丝阴险的笑意,狠狠道:“只要你设法把忠于孝成的守城将领调往王宫,再代之以我和你的人,让整个城防落进我们手内,在那种情况下,邯郸还不是砧上之肉,任由我们宰割。”
项少龙沉声道:“侯爷可否说清楚一点?”
赵穆点头道:“我们的好帮手仍是项少龙,我会布下他混进城内的痕迹,那时不用你提出,已成惊弓之乌的孝成也要迫你搜索贼踪,你可作出所有调动,乘势把王宫重重封锁,另一方面大开城门,让田单的大军开进城里来,那时何惧区区万多名禁卫军,更何况禁卫军中有我的人?”
项少龙皱眉道:“岂非是硬干吗?似乎与侯爷的原意有点出入?”再压低声音道:“侯爷信任齐人吗?”
赵穆有点不悦道:“本侯自有分寸,只要你抓牢邯郸城的兵权,听我的指示行事,三天后将是孝成归天的时刻。其它一切不用你操心费神,事成后我保证你成为赵国的三军统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项少龙知道事情绝不会如他所说般简单,亦知追问下去,必启他疑窦,唯唯诺诺应过后,告辞离开,立即入宫晋见赵王。孝成在内宫见他,项少龙怕侍卫里有赵穆的人,使个眼色,孝成会意,领他漫步于御花园内,侍卫远远守护。孝成听罢项少龙的报告,不禁叹道:“到今天寡人才知李牧和廉颇两人对我大赵的忠心和重要性,清剿赵穆和他的余党后,我大赵内有郭开和董卿,外则有李牧和廉颇,哪还怕不振兴国运,更加上有鲁公秘录在手,一统天下,是可预期,董卿好好干下去,寡人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以孝成的为人,说出这番话来,算是对他推心置腹。假若孝成真能觉今是而昨非,赵国假以时日,确是振兴有望。可是听到这番肺腑之言的项少龙,心中反涌起一种没来由的不祥感觉,心中很不舒服。或者是不符合孝成一向刻薄寡恩的行为,使他生出突兀之感。
看着孝成苍白的脸容,项少龙沉声道:“假若成将军被免职,大王会起用哪位将领?”
孝成一时不会意,皱眉道:“董将军为何急想知道?”
项少龙道:“赵穆始终不是对我那么信任,很多事仍瞒着鄙人,我看他这般有把握,定是禁卫将领中有效忠他的人,倘若成将军被免职,赵穆的同党极有可能坐上成将军的位置。”
孝成摇头笑道:“只是赵穆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寡人一时也想不出该委任哪个人。人选倒有好几个,寡人不相信他们均投靠到奸党的一方。”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设使成将军忽然出意外,在目前的形势下,大王必会委人暂时率领禁军,以免指挥失调,大王心中的人选是谁呢?”
赵宫的禁卫由禁卫统领指挥,下有十名御前带兵卫,分统禁宫十军,每军兵力在一千至一千五百人间,专责保护赵王安全,他们均经过精严的筛选,训练优良,远胜守城和戍外的士卒。在一般情况下,若禁卫统领不能执行职务,自应从作为副手的带兵卫里,挑选其一顶上,由于他们熟悉王宫的保安和运作,不致出现问题。
孝成认真地思索一会,叹道:“一时间很难决定。”
项少龙明白他优柔寡断的性格,不再追问,道:“看来若不把效忠书取到手上,便摸不清楚赵穆的真正布置,这事交由鄙人去办,大王放心。”
孝成对他信心十足,道:“明天寡人会把另一半虎符交给你,由你全权调动兵马……”顿了顿又道:“假若田单真的参与意图推翻寡人的叛变,寡人想趁机把他杀了,董卿有把握做到吗?”
项少龙沉声道:“大王想过后果吗?”
孝成叹道:“寡人思量多天,齐国若没有田单,等若老虎没有爪牙,问题是他并非等闲之事,所以征询董卿家的意见。”
看他苦恼难释的样子,项少龙猛一咬牙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嘿!鄙人有个请求,希望大王俯允。”
孝成道:“董卿请说!”
项少龙道:“对付赵穆的事,大王可否不告诉任何人,包括郭大夫在内。”
孝成大感愕然,不悦道:“董卿足否怀疑郭大夫?”
项少龙道:“一天未得到那批效忠书,我们难以肯定谁是奸党,说不定郭大夫手下里有赵穆的人。际此关键时刻,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小心点总是好的。”
孝成思索半晌,点头答应。再商量一些行动的细节,项少龙离宫回指挥所,找着滕翼,把事情告诉他。
滕翼的脸色凝重起来,好一会断然道:“赵穆开始顾忌你哩,唉!你的表现太出色,尤其抢回鲁公秘录一事,若我是赵穆,亦要对你提防。”
项少龙苦恼地道:“不但赵穆因此事顾忌我,照我看最大的问题是我无心插柳地成为乐乘之死的最大得益者,又有郭开在背后弄鬼,现在我的处境是由暗转明,非常不利。”
滕翼一呆道:“什么是无心插柳?”
项少龙苦笑解释后,道:“现在须设法把效忠书弄到手上,弄清楚赵穆的布置,我看这狡猾如狐的老贼定会教我去作先锋卒,而他却坐享其成。唉!我要找田单谈谈。”
滕翼道:“千万不要这么做,我看田单亦在怀疑你,你这样送上门去,说不定会露出破绽。假设他问起鲁公秘录一事,你如何答他呢?他并非孝成,不会轻易信你,况且天才晓得韩闯和他们是什么关系。还有个李园,最近我们颇疏忽他。”
项少龙听得心乱如麻、头大如斗,手下来报,龙阳君找他。项少龙苦笑道:“现在唯一可信任的人,或者是这不男不女的家伙。”言罢往正堂接见龙阳君。
挥退随人,两人坐到一角,低声说话。
龙阳君精神转佳,神采和以前没有多大分别,且回复昔日的自信,“深情”地细看他半晌,柔声道:“今早李园找我,说只要我肯连手迫孝成从燕国退兵,合纵一事可一拍即合,否则齐楚将会对赵国用兵、哼!他的口气真大,当上国舅只那么几天,当足自己是楚孝烈的代表。”
项少龙道:“假若齐楚联合来对付我们,魏国会否出兵助阵?”
龙阳君嘴角飘出一丝笑意,道:“董兄虽然智深若海,终是生性率真,不明白像李园这种奸险小人,说的一套做的是另一套。他这么说,只是为掩饰更大的阴谋,你最好教孝成提防一下。唉!奴家真的很为董兄你担心哩!”
项少龙愕然道:“君上何出此言?”
龙阳君叹道:“我知道你能登上城守之位,晶王后在背后出了很多力。不过我定要提醒董兄,这个女人非常阴险,不动声息可玩弄人于股掌之上,亦可不费吹灰之力置人于万劫不复之地。以前信陵君寄居邯郸,曾和她打得火热。你现在对她有用,她自会笼络讨好你;到你没有用处,看她怎样对付你?”
项少龙暗里出一身冷汗,他的确没有把晶王后放在心上。现在回心一想,她确不简单。在眼前这场斗争小,无论那方胜出,得益者依然是她。问题在李牧廉颇两人一天仍然健在,都没有人敢动她。项少龙设身处地,为晶王后着想,也恨不得有人代她除去有名无实的大王丈夫,好让儿子登上王位,自己则在幕后操纵一切,垂帘听政。那时再重用李牧和廉颇两大忠臣名将,地位势必稳若泰山。忽然间他明白自己这城守的重要性,只有他能让她反控制赵穆和抗衡齐、楚的外来势力。想到这里,一只柔软的“玉手”搭上他的手背。
项少龙吓一跳,往龙阳君望去,只见他万缕柔情般的目光正盯牢自己,诚挚地道:“离开邯郸吧!否则董兄必死无葬身之地,无论谁得到赵国的王座,最后都要把你诛除。”
项少龙忍受他还可接受的肌肤之亲,断然摇头道:“董某从不把生死摆在心上,尤其在我国生死存亡的开头,更不愿避而不理,否则下半生郁郁难安,愧对先父在天之灵。”
龙阳君见他神情坚决,缩回“玉手”,幽幽长叹,柔声道:“董兄乃真英雄,奴家不勉强你哩,但有一天董兄若耽不下去,请记着奴家正在大梁等待你。”顿顿续道:“晶王后和郭开虽在城守一职上意见分歧,可是两人始终因利害关系互相勾结,你要小心提防啊!”
项少龙愕然半晌,无数念头闪电般掠过心湖,同时暗责自己疏忽,没及早认识到晶王后处处逢春的手段。龙阳君欲语无言,起身告辞。项少龙有点感动,殷殷把他送到指挥所外的马车旁,目送他离去。忽然间他知道必须重新部署策略,否则休想有命离开邯郸,更不要说把赵穆活擒回秦。
送走龙阳君,项少龙使人秘密找来蒲布,问及赵穆最近的动静。
蒲布想了想道:“他最近很少时间留在府内,随侍他的都是追随他超过十年的亲信心腹,我们只负责府内的防卫。”
项少龙道:“那班好兄弟的情况如何?”
蒲布兴奋地道:“他们高兴得不得了,说项爷言而有信,没有舍弃我们。你那袭杀乐乘的一手,更是漂亮之极。不过我仍不敢透露董爷你就是项少龙,小心点总是好的。”
项少龙见他如此谨慎,大为放心,道:“赵穆每次回府,有没有特别到府内的某一地方去?”
蒲布微一错愕,点头道:“董爷这么说,我有些印象哩,近几天回府后,他总先往府东碧桃园的卧客轩打个转,又特别命我派人守卫那里,设置五个哨岗。董爷这么问起来,定是知道原因。”
项少龙大喜,说出效忠书的事,道:“他该是把这批效忠书藏在那里。哼!今晚我到那里把效忠书弄来一看。”
蒲布苦恼地道:“今晚可不成,赵穆约了田单和李园来议事,保安会大为增强,根本没有可能偷进去不被发觉。”再叹一口气道:“田单方面有十多名好手混进我们的人里,现在连我们都提心吊胆,步步为营。若非我是负责四处走动探听消息的人,怕很难这么轻易到这里来见董爷。”
项少龙心中懔然,赵穆显有要事与田单和李园商量,竟完全把自己瞒着,更证实滕翼的推断,赵穆已对自己起疑,不像从前般信任他董匡。想想后道:“我晚些才来,那时田单和李园已离开,防守上自会松懈下来。”
蒲布摇头道:“那就更糟,田单之所以派十多人来,主要是因为他送赠二十多头来自北方匈奴人的巨型恶犬予赵穆,这批恶犬受过训练,不但嗅觉厉害,听觉和视觉均非常灵敏,午夜后放出来巡查全庄。它们只听田单的人指挥,府内的人到午夜后全关上门户,原本的府卫,躲到分布全府的十多个哨楼上,没有人敢走下来的。”
项少龙愕然道:“定是田单想出来的奸计,就算府内有孝成的奸细,也将无所作为,当然亦是对付我的方法。哼!让我今晚趁他们晚宴之时,潜进府内去吧!”
蒲布骇然道:“董爷请三思,府内守卫达二千之众,把外围守得水泄不通,屋顶伏布箭手,既防你亦防孝成派人来攻打,你根本没有可能潜进府内去。”
项少龙大感困苦,皱眉道:“偷看效忠书一事必须瞒过赵穆,始有奇效,这事我再看着办吧!若太危险,惟有放弃。是了!刚才你说赵穆命你加强卧客轩的守卫,可否安排一些己方的兄弟进去呢?”
蒲布叹道:“那些人均由赵穆亲自提名,自从女刺客出现后,府内大小事情必须经他点头作准。董爷!我看这个险不冒也罢!”稍顿又道:“田单那批手下个个身手高明,能以一挡十,刘氏兄弟更有真材实料,府内那些一向自负的剑手,没有人是他兄弟十招之敌。听说旦楚更厉害,兼精通兵法,除董爷外,我看现时邯郸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项少龙断然道:“今晚看情况再定吧!”
蒲布从怀里掏出一卷侯府的鸟瞰图来,道:“这卷侯府全图我早便备妥,各处哨楼出口均注明清楚,这处是碧桃园,园内的方块是卧客轩,千万别到屋顶上去,那处设布暗哨。”
项少龙见暗哨以花青圈出来,研究一会后道:“只要避过外围的岗哨,我们便有机会,这道绕着卧客轩的粗线是什么?”
蒲布道:“是条人工小河,成为天然的屏障,要接近卧客轩绝不容易。”又详细解释一番。
项少龙怕他耽搁太久,会惹人怀疑,忙催他离去。送走蒲布,项少龙反复研究那张地图,仍想不出任何可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侯府的妥善办法,索性溜去找纪嫣然。
俏佳人见到他,少去往日的欢容,愁眉不展的地挨入他怀里,道:“人家很担心哩!你虽大展神威,却惹起各方面对你的怀疑,最奇怪是你为何会派人暗中监视王宫,追杀信陵君手下时又只用你自己的下属。”
项少龙一下子听到这么多破绽,愕然道:“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听回来的?”
纪嫣然伏入他怀里,戚然道:“嫣然晓得这般想,别人难道不会吗?幸好任他们怎么推想,总想不到原来你是项少龙,只以为你与晶王后和韩闯之间秘密勾结,图谋不轨。谁都知道若没有韩闯掩饰和供给情报,乐刑他们凭什么潜入赵宫杀人放火,更不会知道鲁公秘录藏在什么地方。”
项少龙目瞪口呆,暗责自己当局者迷,才女续道:“李园为破坏你在人家心中的形象,不时借说赵国朝政来派你的不是,说你是趋炎附势之徒,分别与晶王后和赵雅搭上关系,冀能加官晋爵,也幸好如此,人家在他处探到口风呢。”
项少龙不悦道:“你仍和他不时见面吗?”
纪嫣然娇媚地横他一眼道:“噢!真好!少龙呷人家的醋。多心鬼!人家这么委屈还不是为你。李牧快回来了,赵穆准备何时动手?”
项少龙把赵穆的计划说出来。
纪嫣然的脸色凝重起来,沉声道:“看来他们连龙阳君和韩闯都不肯放过。”
项少笼皱眉道:“赵穆敢在这种形势下开罪韩魏两国吗?”
纪嫣然道:“赵穆只要找个借口,把两人硬留在邯郸,待韩魏两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已是数个月后的事。那时投鼠忌器,再拖上一年半载,假若他能兵不血刃把李牧和廉颇两人处死或罢免,又有齐楚在背后撑腰,赵穆要登上王位应不是太困难吧!”
项少龙沉吟片晌,先和这美女亲热一番,弄得她脸红如火时道:“嫣然听不听我项少龙的话?”
纪嫣然仍有三分清醒,娇喘着道:“只要不是迫人家离开你,什么都有得商量。”
项少龙道:“我怎么舍得哩!我还要晚晚搂着你睡觉哩!”
纪嫣然怀疑地道:“你不用陪其它妻妾吗?”
项少龙自知吹牛吹过了火位,胡混道:“大被同眠不就行吗?”
纪嫣然娇嗔地瞪他一眼,旋又忍俊不住地笑道:“大被同眠,亏你想得出来,人家才不像你那么荒淫无道。喂!你究竟想要嫣然怎样哩!”
项少龙正容道:“你的家将共有多少人,身手如何?”
纪嫣然道:“我和干爹的家将加起来共有百多人,可以称得上高手的有二十多人,忠心方面绝无问题,尤其是嫣然的手下,都是随人家避难到魏的族人,各有专长,其中一些还是铸剑的好手。”
项少龙记起她是越国的贵族,与田贞田凤来自同一地方。暗忖越国美女,确是非同凡响,心中一动,一边缠绵,边道:“此回无论成败,我们也要离开赵国,我想嫣然先找个借口离开……”
纪嫣然剧震中俏脸倏地转白,坐直娇躯,坚决地道:“不!人家就算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块儿,嫣然早受够分离之苦。”
项少龙心中感动,柔声道:“你的离去只是个幌子,现在我当上城守,自有把握掩护你潜回来,好暗中助我。这么做,只是想把邹先生和我那对孪生小婢先一步送到安全处所,使我可以再无后顾之忧!”
纪嫣然俏脸回复原本的血色,吁出一口气道:“算你吧!”沉吟片响道:“最好的理由,莫如返魏奔丧,刚好人家接到消息,一向视嫣然为女儿的魏王后因病辞世,嫣然以此为借口,后天立即起程回魏,到达魏境,再取道往韩,至于怎样潜进秦国和重返赵国,由你安排。噢!真开心,嫣然不但可以紧跟着你,还可作你的贴身小卒。”
热烈的亲吻后,商量妥离赵的各种细节,项少龙匆匆赶返指挥所去。
滕翼见到他便道:“韩闯派人来找你,说有急事。”
项少龙暗忖若能像孙悟空般有千万化身就好,心中一动,把他拉到一旁道:“我今晚要往赵穆处偷东西,到时由你扮我该是万无一失。”
滕翼皱眉道:“效忠书?”
项少龙点头应是。
滕翼沉思顷刻,道:“赵穆为防备真正的你,戒备必然周详严密,你定要冒这个险吗?”
项少龙苦笑道:“为弄清楚赵穆的阴谋,以免我们阴沟里翻船,舍此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滕翼陪他叹一口气道:“若要乔扮你,没有人比乌果更胜任,这小子最擅装神弄鬼,学人的声音语调更是惟肖惟妙,再有我在旁掩饰,包保没人察觉。嘿!不若今晚由小俊陪你去。”
项少龙道:“我从蒲布处知道赵穆部署的详细情况,这事愈少人参与愈能保持隐密。唉!让我先去见韩闯,回来后再从详计议。”想起侯府的森严防卫,不禁意兴索然。
膝翼知他作出决定,再不多言。
来到韩闯的行府,此君脸色阴沉,把他领进府内,到了紧闭的内厅门前道:“晶后要见你。”推门而进。
厅堂内只有晶王后孤身一人,背着他们立在一扇大窗前,凝望窗外园林的景色。窗外透入来的光线,把艳丽的美妇映衬得更是高逸优雅,使项少龙一时很难把她和阴谋诡计联想在一起。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她身后。
晶王后缓缓转过身来,先对项少龙微微一笑,当目光来到韩闯身上时,冷哼一声道:“若非主事的人是董卿家,此回本后就给你这个莽撞的人累死。”
韩闯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被晶王后当着项少龙面前训斥,大感尴尬,涨红了脸,却没有出言反驳。
项少龙缓和气氛道:“事情总算过去,晶后请勿怪责侯爷。”
晶王后脸寒如冰,狠瞪韩闯好一会后缓缓道:“这事仍是余波未了,我早说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宜和信陵君沾上任何关系,你偏不听我的话,还差点牵累董卿家。”
韩闯叹道:“晶姊啊!还要我怎样赔罪,始可息你之怒。我也想不到乐刑他们如此辣手,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晶王后忽地娇笑起来,当两人摸不着头脑之际,这艳妇道:“唯一的好处是孝成现在更信任董将军,弄得赵雅那淫妇亦对将军感激非常。好了!我要和董卿家单独一谈。”
韩闯识趣地离开,顺手掩上厅门。
晶王后迎上来,到达项少龙伸手可触处,停下脚步,柔声道:“董卿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要人家怎样谢你呢?”
虽明知她是以美色笼络自己,又知她心怀不轨,可是只要想起她贵为赵后,又是这么性感动人,不由大感刺激,喉干舌燥地道:“晶后对鄙人有提拔之恩,鄙人自然要为晶后尽心尽力,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晶王后再踏前一步,差点挨进项少龙怀里,仰起俏脸,秀眸闪耀亮光,温柔地道:“现在的人都是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像董卿家这样不顾自身,实践对本后的承诺,使我非常感动,永远不会忘记董卿曾为韩晶做过的事。只要韩晶一日还可以掌权,可保你一天的荣华富贵。”
若换过以前,以项少龙易于相信人的性格,必会非常感动,但现在有龙阳君警告在无,心生警惕,只敢姑且听之,脸上忙装出感动的神色,轻声道:“我董匡有恩必报,这只属小事一件……”
晶王后再移前少许,高挺的酥胸紧贴到他宽阔的胸膛上,呼吸急促起来道:“无论我是不是王后,终还是个女人,须要男人的呵护。你该知道大王的丑事,他亦答应不会管束人家。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尤其近大半年,终日病痛缠身,假若王儿登上帝位,更须董卿家这种杰出的人材扶助我们母子,董卿明白本后这番话的含意吗?”
项少龙感觉着她酥胸惊人的弹性和诱惑力,暗忖若不明白这含意就是白痴,故意皱眉道:“晶后放心,鄙人对晶后忠贞不二。嘿!晶后请勿如此,唉!我快要抵受不住。”
晶王后花枝乱颤地笑起来,在他脸颊轻吻一下,退回窗台处去,向他媚笑道:“谁要你苦忍呢?做人若不得放手而为,尚有何乐趣?不过现在时间确不容许本后试试董卿有否口出狂言,例如说会使女人离不开你的豪言是否只是空口白话,这样吧!若来王宫,偷空来探望人家吧!”
言罢擦肩而过,笑着去了,留下项少龙一人咬牙切齿,暗恨她撩起自己的欲火,以至心痒难熬,最糟是他的确想一尝王后的滋味。想到这里,不由记起韩闯交给他对付纪嫣然的春药,若用上一点点,怕世不算过份吧!说不定还可把局面换转过来,并且反客为主,把这厉害女人控制,省去不少烦恼。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活跃起来。
与滕翼回到行府,乌果迎上来道:“雅夫人正和两位夫人闲聊。”
项少龙向滕翼打个眼色,后者会意,拉着乌果到一旁说话。
进入内堂,三女坐在一角,喁喁细语,项少龙心中大奇,暗忖善柔为何这么好相处,侍立一旁的田贞田凤齐声叫道:“董爷回来哩!”
三女不约而同往他瞧来,露出笑容,仿若鲜花盛放,加上姿容绝不逊色于她们的田氏姊妹,教他看得目眩神迷,不知身处何乡。
赵雅笑道:“雅儿带了些饰物来送给柔姊、致致和小贞小凤,她们很喜欢哩!”
项少龙心叫原来如此,来到她们旁边坐下。
田贞过来道:“董爷!可以开饭吗?”
项少龙点头道:“我正饿得要命,小俊哪里去了?”
赵致道:“他今早往牧场去,现在还未回来。”
项少龙站起身来,道:“雅儿!我有话要和你说。”
善柔不悦道:“你当我们是外人吗?有什么要左瞒右瞒的?”
这么一说,吓得赵雅不敢站起来。
项少龙心中不喜,剑眉皱起来,善柔“噗哧”娇笑,拉着赵致站起来道:“不要那么认真,人家只是说笑。”横他一眼后和妹子到另一角的小几处研究刚到手的饰物珍玩,喜气洋洋。
项少龙啼笑皆非,坐下摇头苦笑道:“野马到底是野马!”
赵雅道:“我也有话想和你说,刚才王兄找我进宫,问我可否完全信任你。我答他道,董匡怎也比郭开可信吧!”
项少龙好奇心起,问道:“他有什么反应?”
赵雅道:“他开始时很不高兴,但当人家问他是谁舍命救回龙阳君?是谁为他寻回鲁公秘录?他便哑口无言。”
项少龙记起晶王后,顺口问道:“郭开是否和晶王后有私情呢?”
赵雅微感愕然,道:“这个我倒不知道,似乎不大可能吧!这女人一向对男女之情非常淡薄,在我记忆中她只和信陵君及赵穆有过暧昧的关系,你是从哪处听来的?”
项少龙不答反问道:“孝成真不过问她的事吗?”
赵雅道:“王兄最紧要王后不去烦他,只要她不张扬其事,王兄乐得自由自在,哪有空管她。唉!王兄还有点怕她呢!你还未告诉人家消息从何而来哩!”
项少龙道:“是龙阳君告诉我的,照理他不会骗我这救命恩人吧。”
赵雅愕然片晌,接着脸色凝重起来道:“若我猜得不错,郭开定曾找过龙阳君,探听他的口气,看看有起事来,魏国肯否支持那个女人,所以龙阳君有此推断。”
项少龙心中一懔道:“是否说晶王后和郭开另有阴谋?”
赵雅苦恼地道:“王兄的健康每况愈下,现在谁不各怀鬼胎,为自己筹谋,有时连我都弄不清楚谁与谁是一党,更不用说你。”
善柔的呼唤声传来道:“快来吃饭吧!饭菜冷哩。”
赵雅站起身道:“你要小心点赵穆,这奸贼最擅用毒,手法更是千奇百怪,给他害了都不知道的。”
项少龙长身而起,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凑在她耳旁道:“雅儿有没有方法在龙阳君的饯别宴前先离开赵境,迟些我脱身后与你会合,那我在安排退路时可更灵活。”
赵雅芳躯一震,咬着唇皮,低垂螓首轻轻道:“给点时间人家想想好吗?”
项少龙不忍迫她,点头同意,拉着她来到矮几旁,席地坐下,滕翼进来向他打出个诸事妥当的手势,坐到他对面。
田贞此时正要给项少龙斟酒,后者道:“今晚我不喝酒。”
善柔看他一眼,露出注意的神色。
项少龙伸手抄着田贞的小蛮腰,道:“贞儿熟悉赵穆的卧客轩吗?”
田贞乖乖的跪下来,点头表示知道。
项少龙问道:“轩内有什么地方可藏起一迭帛书那样大小的东西呢?”
田贞苦思片刻后道:“那处放的是别人送给那奸贼的珍玩礼物,宗卷文件从不放在那里的。”
田凤接口道:“那处没有柜子,不过我们离开这么久,会否不同就不知道。”
赵雅担心地道:“你想到那里偷看那批效忠书吗?现在赵穆有若惊弓之鸟,晚间又以恶犬巡逻,不要去好吗?”
膝翼道:“府内定有地下秘道和密室那类的设置,你们知道吗?”
赵雅等茫然摇头。
田凤忽地娇呼一声,道:“我记起了,府内主要的建筑物,都有储存兵器箭矢的地牢,但卧客轩是否有这个地牢,小婢却不清楚。”
众人听得与秘道无关,刚燃起的希望倏又熄灭下来。
善柔冷笑道:“知道秘道的出入口在哪里又怎样,若我是赵穆,必使人把守地道,再加以铜管监听,就算有苍蝇飞进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赵致笑道:“少龙快请教柔姊,看她上回用什么方法进出侯府。”
众人愕然,想起善柔确曾潜进侯府行刺赵穆,事后又安然逃出来。
善柔嘟起有性格的小嘴不屑道:“人家英雄盖世,独行独断,哪用小女子帮忙?横竖我善柔没有份参与人家的壮举,不若省回一口气,好好睡一觉。”
赵雅首先忍不住笑道:“好柔姊,看你怨气冲天的样儿,我们的董爷今晚怎可以没你照顾他呢?柔姊不要多心。”转向项少龙打个眼色道:“是吗!大爷!”
项少龙无奈苦笑道:“当然!请柔大姑娘带我这孤苦无依的小兵卒到侯府内玩耍一下。”
善柔化嗔怨为兴奋,横他一眼道:“是你来求我哩!不要装成被迫的样子,虽然设计那些偷鸡摸狗装备的本领我差你一点点,但若论入屋杀人的勾当,当今之世谁及得上我善柔,否则田单不须步步为营。”
赵致色变道:“柔姊啊!现在不是入屋杀人哩!”
善柔不耐烦道:“只是打个比喻。”站起来道:“我要去准备一下。”欲离去时,见到项少龙仍呆看着她,叱道:“还不滚去换上装备,我还要给你穿上特制的防水衣哩!”
不理仍是目瞪口呆地瞪她的各人,径自回房。
夜幕低垂,马车队开出行府。由乌果扮的“假董匡”和滕翼两人,与一众手下及雅夫人的亲卫前呼后拥,策着骏马随车护送,真正的项少龙和善柔则躲在车厢里。两人换上以鹿皮特制的防水衣服,只露出脸孔、手掌和赤足,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潜水衣。项少龙那套本是善柔为赵致造的,幸好一来赵致生得特别高大,鹿皮又有弹性,所以仍可勉强穿得上去。两人除攀爬装备、兵器暗器外,还各携铜管一枝,以供在水内换气之用。不过到现在善柔仍未肯透露入府之法,项少龙只好闷在心里。赵雅细察紧身鹿皮衣下项少龙贲起的肌肉、健硕雄躯显露出来充满阳刚魅力的线条,情动下不理有人在旁,伏入他怀里,娇喘细细,模样媚惑诱人。
项少龙一手抚上她温热的香肩,张开另一手臂向善柔道:“柔姊不到我这里来吗?”
善柔瞪他一眼,还故意移开少许,移至窗旁透帘往外望出去。
项少龙早预估到她不会顺从听话,俯头凑到赵雅的耳旁道:“雅儿想好吗?”
赵雅明白他指的是要她先行离赵的事,以请求的语调应道:“这样好吗?你走后人家待一段时间后溜往某处会你。唉!若教人不知你的安危而离开,只是担心足教赵雅受不了。”
项少龙皱眉道:“假若你王兄突然逝世,权力落到晶王后手内,她肯放过你吗,那时我回到咸阳,鞭长莫及,怎样助你呢?”
赵雅不屑地道:“她阵脚未稳,凭什么来对付我,况且她始终是韩人,若刚上场就拿我们王族的人开刀,王公大臣岂会让她得逞,那时我若要走,她欢迎还来不及哩!唉!少龙!人家害怕的是别的事啊!”说到最后两句,声音低沉下去。
善柔显然听不清楚,不满道:“赵雅你说话可否大声点。”
两人为之啼笑皆非。
项少龙不理她,转向赵雅道:“雅儿怕什么呢?”
赵雅用力搂紧他,神色黯然道:“怕别的人不原谅人家嘛。”
项少龙其实一直头痛这问题,只好安慰她道:“回咸阳后我会为你做一番工夫,廷芳和倩公主是胸无城府的人,不会记恨,其它人更不用担心,这叫将功赎罪啊!”
车外传来滕翼的声音道:“准备!经过侯王府。噢!真精采,田单的车队对头开至。”
车内停止说话,项善两人避到角落,雅夫人掀起窗帘,往外望去。田单的车队缓缓而至,双方均减速停下。乌果的董匡拍马和滕翼迎去,向田单问好请安。
田单现身于掀起的窗帘后,哈哈笑道:“董将军辛苦,我们这些闲人去饮酒作乐,你们却日忙夜忙,不过人的体力终有限度,董将军可勿忙坏。”
乌果模拟项少龙的声音,淡然笑道:“我这人天生粗贱,愈忙愈精神,谢田相关心。”无论声音、神态、语调,均惟肖惟妙,使人绝倒。
以田单的锐目,在闪动不停的灯笼光下亦看不出破绽,颔首微笑,朝赵雅瞧来道:“夫人这几天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可愿告知田某其中妙诀?”
众人心中懔然,知道田单话里有话,试探赵雅的口风。
赵雅自有她的一套,娇笑道:“赵雅可不依哩!田相在笑人家。”言罢垂下帘子。
田单呵呵大笑,向“董匡”和滕翼打个含意暧昧的招呼,下令动程。两队人马交错而过,项少龙向善柔打出手势,下车的时间到了。
两人借着夜色,神不知电不觉掩到侯府外西南处的丛林里。项少龙仍不知善柔葫芦里所卖何药,直到随她抵达一条小河之旁,始有点明白。
善柔着他蹲下来道:“凡有池塘的府第,必有入水口和出水口,这是我善柔的大秘密,上回我是由这里潜往那奸贼府内的大池塘里的,若幸运的话,说不定我们还可直通至碧桃园那条人工河去?”
言罢得意洋洋地看着项少龙。
项少龙道:“这里离开侯府足有百丈之遥,如何换气?”
善柔横他一眼,嗔道:“真蠢!人家可以进去,自然有换气的方法,那枝铜管难道是白给你的吗?除非刚下完大雨,否则河水和入府的大渠顶间总有寸许空隙,只要把铜管一端衔在口中,另一端伸出水面,不是可解决问题吗?”
项少龙心中叹服,另一方面亦心中有气,忽地凑过去封上她香唇,一手紧抓她后项,强行索吻。善柔猝不及防,给他吻个正着,一时措手不及,略挣扎几下后竟热烈反应。
项少龙以报复的心态,放肆一番,放开她道:“这是奖励!”
善柔给他搅得脸红耳赤,偏又是春心荡漾,狠狠横他一眼,率先跃进河里。转瞬间两人先后穿进三尺许见方的喑水道里,在绝对黑暗中缓缓前进。项少龙心中泛起奇异的滋味,每回当他干夜行的勾当时,总有由明转暗的感觉。明暗两个世界是并行而存,只是一般人只知活在光明的人间,对鬼蜮般的黑暗天地却一无所知。此回来到这暗黑得只能凭触觉活动,万籁无声的水道内,感觉尤为强烈。此令人步步惊心,充满危险和刺激的另一世界,确有其诱人之处。一盏热茶的工夫,两人由出水口穿出,抵达府后大花园中的荷花池,在一道小桥下冒上水面。四周院落重重,天上群星罗布,月色迷蒙,池蛙发出“阁阁”呜叫,又是另一种气氛。远处一队府卫沿池巡逻过来,两人定睛一看,特别吸引他们注意是两大点绿芒,诡异之极。项少龙吓了一跳,忙拉着善柔潜入水内。他的心悸动着,两点绿光正是犬只反映附近灯火的瞳眸,看来这些本应是夜深人静才放出来巡府的巨犬,因着田单等的来临,提早出动加强防守。
巡卫过桥远去,两人又从水里冒出头来,善柔低声道:“糟了!有这些畜牲在岸上,我们惟有靠水道摸到那里去。若卧客轩也放了两头恶犬在那里,我们只好回家睡觉。”
项少龙大感气馁,但中途而废更是可惜,勉力振起精神,与善柔肯定碧桃园的方向,分头潜进池水里。
项少龙曾受过严格的潜水训练,像鱼儿般在暗黑的水底活动,凭池水流动的微妙感觉,不片晌找到一个去水口,浮上水面和善柔会合,两人同时喜道:“找到哩!”不由齐呼不妙。究竟哪个水口可通往碧桃园呢?又或都不是通到那里去?这事谁也不能确定。更要命是两条暗水道均设在池底,完全没有可供呼吸的空间,假设不能一口气由另一方冒出来,势被活生生闷死,那才冤枉透顶。
项少龙人急智生,咬善柔耳朵道:“我们分头进入水道,试探出水道的方向立即回头,千万不要逞强。”
善柔应命去了。项少龙深吸一口气,潜进水里,穿入水道,前进丈许,发觉水道往左方弯去,连忙按着渠道方石砌成的底部迅速退出,在狭窄的空间里,要转身掉头亦难办到,两人再次会合。
善柔道:“我游了足有两丈,前边的方向似乎没有问题,但这里离碧桃园最少数百步的距离,我们怎能一口气游到那么远的地方。”
项少龙凭记忆思索蒲布交给他那张帛图,道:“由这里到碧桃园还有一个池塘,我看水道应先通到那个池塘去的。”
善柔这么坚强的人也不由泄气道:“即使池塘刚在正中处,离这里仍是百多步的距离,我们是到不了那处去。”
项少龙人急智生,喜道:“我有办法,只要我们把铜管的一端包扎,另一端用手按紧,管内的余气可足够我们换上两三次气,不是可潜到那边去吗?”
善柔眼中闪着惊异之色,道:“你这人原来并不太蠢,但用什么东西包扎管口?”
项少龙不怀好意地道:“我的皮衣里只有一条短裤,你里面有穿东西吗?”
善柔大窘道:“你这好色鬼,噢!”
项少龙把她拉到池中心的假石山处,解开她襟口的扣子,探手进内,先滑入她衣里让指头享受剎那的欢娱,撕下大截内裳。善柔出奇地驯服,没有恶言相向,或者是知事不可免,只好认命。又或为杀死赵穆田单,什么均可牺牲,何况最大的便宜早就给这男子拔了头筹。
看着项少龙撕开布帛,扎紧管子,怀疑地道:“会漏气吗?”生死攸开,她禁不住关心起来。
项少龙充满信心地道:“有三层布包裹,湿透后纵或会漏出少许空气,但那时我们早由那边出口钻出去。来吧!”
两人游到入口处的水面,深吸一口气,用手按紧没有包扎那端的管口,由善柔领路钻进水道里。
两人迅速深进,游越三十步许的距离,两人第一次换气,到第二次换气,两人早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远近,只觉管内的气被一口吸尽,大骇下拚命前游。出口在前方出现,隐见光晕。大喜下两人钻将出去,浮上水面,靠岸大口吸着平时毫不在乎的新鲜空气。四周树木环绕,花木池沼,假山亭榭,是个较小的花园,布置相当不俗。项少龙每次到侯府来,活动范围只限于几座主建筑物,想不到原来还有这么雅致的处所。园里一片孤寂,不闻人声,只挂着几盏风灯,把池塘沐浴在淡黄的月色里。
善柔喘息道:“这次更不妙,我们最多只游过百步的距离,由这里到碧桃园那条人工小河,少说还有两百步以上,远近尚不能肯定,铜管的空气怎够用?”
项少龙正为此苦恼,呆看善柔,倏地灵机一动道:“你给我亲个嘴,我或许想到办法。”
善柔愕然半晌,垂头低声道:“若是骗我,便宰了你。”伸手缠上他脖子,献上火辣辣的香吻。
忽地足音传至,难舍难离下,这对男女沉进水里去,继续纠缠不休。到实在憋不住,浮上水面,巡卫去远。两人泛起刻骨铭心的动人感觉,尤其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
善柔舍不得地紧搂他,喘着气道:“快说!”
项少龙道:“我们把头罩割下来,用布条在管口扎紧,不是可多几口气吗?”
善柔欢喜得在他左右脸颊各吻一口,道:“不愧是我善柔的第一个男人,不过此回由我负责,人家不信你的手工。”
项少龙皱眉道:“什么第一个男人,你大小姐还会有第二第三个男人吗?”
善柔理所当然地道:“你们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为何女人不可以有很多男人?”
项少龙一呆道:“那谁敢娶你?”
善柔皱起鼻子,扮鬼脸道:“谁要嫁人呢?天下这么大,若干掉赵穆田单,我便四处浪荡,或者有天累透,就来找你吧!那时你要不要人家也没打紧。”
项少龙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她,比起别人,她更接近二十一世纪坚强独立的女性。
善柔不再理他,由手臂的革囊处拔出匕首,工作起来。
由于上次经验的前车之鉴,两人换气时小心翼翼,驾轻就熟地潜游过二十多丈的地下暗水道,来到碧桃园的人工河处,悄悄由河底往园心的卧客轩潜过去。这道人工小河宽约丈许,绕轩蜿蜒而流,两岸亭台楼榭,花树小桥,美景层出不穷。守卫更是森严,通往卧客轩的主要通路挂满风灯,满布守卫,园内又有人携巨犬巡逡,若非有此水底通道,项少龙尽管有二十一世纪的装备,欲要不为人知摸到这里来,仍是难比登天。小河最接近卧客轩的一段只有丈许之遥,两人观察形势,找到暗哨的位置,在一座桥底冒出水面。项少龙看准附近没有恶犬,向善柔打个手势,由桥底窜出,借花丛草树的掩护,迅速抢至轩旁一扇紧闭的窗漏旁,项少龙拔出一枝钢针,从隙缝处插入,挑开窗闩。两人敏捷地翻进轩内,把窗门关好,下窗闩,均感筋疲力尽,移往一角挨墙坐下。善柔打亮火熠子,项少龙忙用两手遮掩,避免火光外泄,掩映的火光中,轩内的环境逐渐清楚起来,轩内布置清雅,偌大的空间,放置二十多座精致木柜,陈列各式各样的珍玩宝物。轩心处铺着地毡,围着一张大方几摆放四张上盖兽皮的舒适卧几。
项少龙正暗赞赵穆懂享受,善柔喜道:“你看!”
项少龙循她手指处望去,只见其中两个珍玩架间放置一个五尺许高的大铁箱,与整个环境绝不协调,两人大喜,蹑足走过去。
善柔摸上那把锁着铁箱的巨锁,苦恼道:“这种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怎打开它呢?”
项少龙笑道:“让开锁宗师来研究。”才把锁抓在手中,未及细看,人声忽由正门外传来。两人魂飞魄散。
善柔环目一扫,低呼道:“上横梁!”拔出发射挂钩的筒子,开门声刚于此时传来。
项少龙一把拍熄她手上火苗,善柔射出挂钩,准确无误地紧挂在横架轩顶的大梁柱去。
黑暗中项少龙不敢冒失射出挂钩,猛一咬牙道:“抱紧我!”抓紧索子,往上攀去。
善柔知事态危急,跃起搂紧他的熊腰,把命运托付在他手里。
大门洞开,有人叫道:“点灯!打开窗子,侯爷和客人快到哩。”
项少龙大叫倒霉,用尽吃奶之力,往上攀去,善柔则把身下索子不断收起来。门旁灯火亮起,十多名府卫闯进来,若有人抬头一看,保证他们无所遁形。幸而他们心中所想的不是点灯就是开窗,一时无人有暇望往屋顶。当两人惊魂甫定,伏在横梁和瓦桁间的空隙,下面大放光明,新鲜空气由窗门涌入,驱走轩内的闷气。善柔凑过小嘴吻他一口,表示赞赏。
足音响起,然后是赵穆的声音道:“你们给本侯出去。”
项善两人的心“卜卜”狂跳起来,知道赵穆要带田单和李园到这里来,定是想给他们看看那批可显示实力的效忠书。说不定还有重要事情商量,不由紧张起来。
“卡嗦!”巨锁被开启的声音,在寂静的轩内响起,份外动魄惊心。项少龙和善柔头贴头伏在浑圆的巨大梁柱上,借匕首插入柱内,稳定身体,除非有人爬上来看,否则确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横梁承托着与它成九十度角的其它八根较细的桁柱,形成屋顶的架构,离地足有三丈。
项少龙和善柔把头探出少许,朝下望去,见田单和李园各据一张矮几,而赵穆正探手到打开了的大铁箱内取东西。刘氏兄弟蹲跪田单身后,其中一人还刚仰头上望,吓得两人忙缩回头去。赵穆走回自己的矮几去,把整迭效忠书放到几上,跟着传来翻阅的声响。
李园笑道:“侯爷了得,竟想出精采若此的方法,使这些人不得不为侯爷效命。”
田单也笑道:“是否侯爷自己想出来的呢?还是你手下献上的妙计。”
赵穆得意地笑起来道:“只是小事一桩吧!”毫无愧色地把别人的计策据为已有。
项少龙放下心事,知道赵穆并没有把自己的效忠书拿出来给田单看,否则这厉害人物会立即看出自己有问题。赵穆对李园自是极为顾忌,因为若暴露董匡的“真正身份”,等若把他自己与春申君的关系抖出来。
李园叹道:“想不到赵明雄竟是侯爷的人,一向听说他属李牧廉颇的系统,侯爷真有办法。”
上面的项少龙骇得差点由梁上掉下来,赵明雄乃他的副将,自己和滕翼还对他非常欣赏,想不到竟是奸细。
赵穆得意洋洋道:“他不但是我的人,还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族关系,我安排他跟李牧办事,原意本要对付李牧,岂知鬼使神推下,廉颇竟用他作乐乘的副将,我又故意多次排挤他,赵雅这贱人还蠢得为他向孝成说项,可笑极矣!”
项少龙浑体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那便像养只老虎在身旁,若不防备,被咬死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同时也领教到赵穆深藏不露的厉害。再想起今早和孝成谈过禁卫统领的问题,假若成胥出意外,赵雅极有可能提名赵明雄作继任者。那城卫和禁卫两大系统,均落入赵穆手内。
当项少龙恨不得李园继续谈论效忠者的名单,田单微笑道:“晶后那边情况如何?”
赵穆得意地道:“谁能识破我俩间的真正关系,孝成不要说,连郭开和赵雅都给我们骗过。韩晶外冷内热,一旦对男人动真情,便再无反顾,若非她对我死心塌地,一直力劝孝成不要把李牧和廉颇召回来,我恐怕现在难以坐在这里和两位说话。”
项少龙听得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相信听到的是事实。两人是否一直在演戏呢?还只是赵穆一厢情愿的想法。
李园道:“晶后真的可以控制董匡吗?”
梁上的项少龙更是心脏剧跳,连善柔也觉察出他的震惊。
田单道:“董匡此人表面率直粗豪,其实非常有智计,而且很懂趋炎附势,只看他背着孝成为晶后解决韩闯勾结信陵君一事,便知他下了重注在晶后身上,期待将来孝成归天,可以飞黄腾达,这种人绝不可留他在世上。”
李园冷然道:“我要亲手对付他。”
赵穆淡淡道:“董匡仍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最妙是他懵然不知晶后和我的关系。哼!此人见利忘义,就算国舅爷不和他算账,本侯绝不会放过他。”
项少龙此时冷静下来,迅速盘算,知道是在韩闯一事上露出马脚。最可恨是晶王后,把他出卖给赵穆,由此可知她和赵穆确是互相勾结的奸夫淫妇。
田单的声音传上来,油然道:“两位似乎忽略了一个关键人物。”
赵穆和李园似同感愕然。
田单道:“那就是项少龙,乐乘之死定与他脱不掉关系,只是到现在我仍不明白他为何要先找乐乘开刀。”顿了顿道:“若是孝成派人做的,事后必有蛛丝马迹可寻,例如他的亲信里会有人因死伤失踪,现在既不见这种情况,显非是他所为,此事耐人寻味。”
上面的项少龙和善柔同时色变。
田单又道:“我曾提醒过董匡,着他派人调查乐乘手下里是否有背叛的人,但他显然没有采取行动,又或查不出什么来。但我们不可插手此事,以免打草惊蛇,坏误大事。”
李园道:“乐乘之死,最大的得益者是董匡,会否是他干的呢?”
赵穆断然道:“他根本不知自己可以当上城守,若非我指使晶后怂恿孝成,何时轮得到他?”
项少龙脑际轰然一震,至此恍悟晶王后为何看上自己。今晚全赖鬼使神差得听他们的密话,否则死了都要当只胡涂鬼。
田单道:“董匡可以装作伤病不起,但看他的手下无一伤亡,当知乐乘之死与他无关。”
赵穆叹道:“乐乘仇家遍天下,究竟是谁干的,难以判定,来人只要有办法迅速离城,我们就没法查出是何方人马。”
田单肯定地道:“定是项少龙做的,我还知道他正在城内,否则赵雅不会回复生机。刚才我在侯府外遇上她和董匡同行,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儿,只有受到男人的爱宠滋润才会出现在女人的身上。”
李园冷笑道:“她是否爱上董匡?”
赵穆色变道:“田相说得对,定是项少龙回来了。我很清楚她的性格,与董匡只是逢场作戏,她心中始终只有项少龙一个人,说不定项少龙正藏在她府内。”
田单动容道:“此事可能性极高,不论事情真假,我们可设法陷害赵雅,只要找到项少龙曾躲藏过的痕迹,任赵雅如何玲珑剔透,势将百词莫辩。趁现在郭开成胥急于在孝成前立功,以免被董匡的光芒盖过,定不会放过如此良机,侯爷明白我的心意吗?”
赵穆大笑道:“田相果是智计超凡,算无遗策,我还有更好的提议,是由晶后吩咐董匡去办这件事,只要放些飞针和血衣一类的东西在赵雅的房里,搜出来时赵雅怎都脱不了关系;且可测试董匡对晶后的忠诚。哼!很久前我已想整治这贱人。”
梁上两人听得面面相觑,冷汗直流。下面三个大奸人想出来的,全是毒无可毒的奸计,就算清楚知道,一时仍难有化解之法。
田单长身而起道:“我们不宜在这里耽搁太久,否则不像一般的晚宴。侯爷异日登上王位,可莫忘记田某人和国舅爷呢。”
赵穆连忙表示感激。铁箱关阖上锁的声音响过后,三人离轩去了。
府卫进来掩上窗门和吹熄灯火,善柔凑到他耳旁道:“怎办好!”
项少龙回复绝对的冷静,轻轻道:“效忠书看不看不打紧,只要我们能安然离去,这场仗便算我们赢。”
项少龙一觉醒来,精神焕发。昨夜的疲劳倦累一扫而空,还少了很多心事。因为他终于清晰无误地掌握自己眼前的处境与及赵穆晶王后等人间的关系。
田贞步进寝室,见他醒转,喜孜孜迎上来道:“董爷!让小婢来侍侯你。”
项少龙欣然起来,换衣梳洗,来到厅堂与正等候着他的膝翼、赵致、善柔三人共进早膳。滕翼昨晚与乌果扮的假董匡故意在指挥所耽至二更后回来,现在与项少龙是自他偷入侯府后的首次碰头。
项少龙道:“柔柔告诉你整件事的经过了吧?”
滕翼点头道:“清楚,说到阴谋诡计,我们始终不是赵穆田单等人的对手,若非给你们听到他们的说话,这一次我们休想有人能活着回到咸阳。”
赵致担心道:“他们要迫你陷害雅夫人那事怎应付才好呢?”
项少龙暗忖这等于二十世纪的间谍窃听情报,最是管用。微笑道:“此事可见招拆招,目前对我们最有利的因素,是他们对我董匡的身份尚未起疑,只误以为我是见风驶舵之徒。更妙的是赵穆不敢揭穿我和他的秘密关系,凭这些优势,我们有足够能力和一众奸人周旋到底。”
滕翼叹道:“想不到赵明雄竟是赵穆的人,枉我这么看得起他。”
项少龙沉吟顷刻,道:“我始终不相信晶后会对赵穆死心塌地,这女人擅用手段,可能只是利用赵穆来达到目的,若我可以摸清楚她的真正态度,一切好办。”
善柔皱眉道:“你说这么多话,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究竟有什么方法应付他们?说不定待会晶王后便召你去迫你对付赵雅哩!”
项少龙潇洒地一耸肩头,匆匆吃掉手上的馒头,一拍滕翼肩膀,长身而起道:“我们去见雅儿,你们两个乖乖的等本将军回来。”
在善柔的嗔骂和赵致的叮嘱声里,两人离府。
并肩策马长街,滕翼道:“城防方面我们应否重新布置?”
项少龙摇头道:“千万不要这样做,否则会惹起赵明雄和赵穆的警觉。二哥待会遣人把小俊召回来,看看他侦察齐军一事有什么成绩。”
两人谈谈说说,夫人府在望,项少龙往找赵雅,滕翼则回指挥所去。正午时分,赵穆派人来找他去见面,项少龙心知肚明这奸贼昨晚和田单李园拟好策略,故此找他。在侯府的密室内,赵穆仍是那副视他如心腹的亲切模样,道:“李园中计哩,竟以为我赵穆肯与他合作。哼!我定教他没命离开邯郸。”
这时的项少龙再不相信此君的任何说话,表面却不得不作大喜状相询。
赵穆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道:“迟一步再说,你与晶后和赵雅的关系怎样,听田单说他昨晚在街上碰到你和赵雅在一起。”
项少龙微笑道:“赵雅乃天生淫妇,只要能在榻上讨好她,哪怕她不对我死心塌地。和晶后的关系更是渐入佳境,鄙人尚未有机会向侯爷报告,那批信陵君的武士实是韩闯勾引来的,我把他们干得一个不留,既取信孝成,又卖个人情给晶后,一矢双雕,所以做起事来得心应手。现在我正怂恿孝成把另一半兵符交我,那时我可全权调动城内兵马,侯爷还愁大事不成吗?”
赵穆露出震动的神色,显然想不到项少龙会向他说出此事。项少龙心中暗笑,奸贼之所以怀疑自己的“真诚”,皆因自己在此事上把他瞒着,使他以为自己投向晶王后,现在自己全盘托出,自是教他意见动摇,把持不定。
赵穆呆看他一会后,沉声道:“此事你为何不早点向我说出来?”
项少龙若无其事道:“只是件小事,我本没有想过要特别向侯爷作报告的,只是侯爷问起鄙人与晶王后的关系,顺便说出来。眼前最关键的两个人物是晶后和赵雅,只有她们的全力支持,孝成才会不理郭开的反对,将兵权完全交进我手里,那时邯郸将是我们的天下。唉!只要能报答春申君对我的恩典,我董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穆神色数变,皱眉道:“乐乘被杀一事,究竟是不是孝成做的?”
项少龙心中更觉好笑,道:“绝不是孝成干的,田单曾提醒我去彻查乐乘的近卫,看看是否有人泄露出乐乘那晚的行踪,从而追查到真正主谋者,此事仍在调查中,应该很快有结果。照我看,那个项少龙的嫌疑最大。”
赵穆再不能掩饰震骇的神态,垂头默思。
项少龙心中奇怪,为何自己如此坦诚相对,仍不能使赵穆回复对自己的信任,灵机一动,已知其故,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侯爷不是想除掉成胥吗?鄙人给侯爷想出一条计中之计。”
赵穆愕然抬头,问道:“什么计中之计?”
项少龙淡淡道:“鄙人把效忠书一事透露给孝成知道,还保证可把这批效忠书偷到手上,所以只要侯爷能假造另一批效忠书,包括成胥在内,哪还怕孝成不立即把他罢职,以免养虎为患。”
赵穆听到他说出把效忠书的秘密透露给孝成时,毫无惊异之色,显然早由晶后处知道此事。项少龙暗叫好险,若没有押下此注,休想赵穆肯再次信任他。
果然赵穆疑色尽去,叹道:“王卓你以后再不可做过什么事而不说给我听,免致生出重重误会。”
项少龙故作茫然道:“什么?侯爷竟怀疑我的忠诚吗?”
赵穆回复最初的态度,探手过来抓着他的肩头道:“现在雨过天晴,什么都不须摆在心上,只要你好好照本侯指示去做,将来定富贵与共。”
顿了顿又道:“现在最重要是把孝成手上另一半兵符弄到手内,再加上手诏,你即可随意调动人马……”接着沉吟起来,欲言又止。
项少龙立知他已通知晶王后,教她迫自己陷害赵雅,偏又说不出口来,免致暴露他和晶王后的关系,遂道:“侯爷有什么心事,尽管吩咐!”
赵穆放开抓着他肩头的手,点头道:“以后无论有任何行动,你先来和我商量,始可进行,千万切记此点。”
项少龙知他对自己仍未完全放心,故意任由晶王后向自己下令,好看看他项少龙会否依命向他报告,答应后道:“侯爷召我来此,究竟有什么指示?”
赵穆尴尬起来,搪塞道:“主要是想问你近日的情况,唔!迟些再找你商量吧!”
项少龙知道彼此目的已达,告辞离去。
回到指挥所,处理一般的事务后,找个机会把与赵穆见面的经过告诉滕翼。
滕翼拍案叫绝,道:“假若禁卫和城卫两股军事力量都落进赵穆手内,晶王后又肯听他命令,那他不用田单便可以操纵全局。现在我反奇怪赵穆为何不立即下手对付孝成,有晶王后作内应,要毒杀孝成应非太过困难吧?”
项少龙道:“对这点我也大惑不解,唯一的解释是顾忌李牧。若孝成忽然归天,李牧定然生出疑心,甚至举兵入城对付赵穆,那时连田单亦未必敢与李牧硬拚,赵穆将要好梦成空。唉!我始终不信晶王后这种女人会甘受一个男人控制,兼且她身负三晋合一的使命,又知赵穆是楚人派来的奸细,怎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听他的话。”
滕翼道:“长于深宫的女人,很难以常情去理解她的行为,看她的样子,就算笑着说话,仍使人感到她心内的冰冷。或者赵穆恰好有方法满足她的需求,使她肯为赵穆不顾一切。”
项少龙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点对付晶王后的灵感,一时未能具体掌握。改变话题道:“城卫方面的情况如何?”
滕翼吁出一口气道:“幸好赵明雄的身份发觉得早,今早他交上一份名单,提议各级将领职务上的安排。换过以前,一来对他没有疑心,二来他对下面的人比我熟悉,自然信任他的提议,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项少龙暗叫好险,道:“赵穆不是提过有四个将领是他的人吗?这定是疑兵之计,我们偏要重用这四个人,那赵穆只好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滕翼拍案叫绝道:“哑子吃黄连,这比喻非常传神。二弟你确是妙语如珠,难怪纪才女会因你而动情。”
此时手下来报,韩闯派人找他。两人当然晓得是什么一回事,会心对视而笑。
果如所料,要见他的是晶王后。她在内府一个幽静的小轩接见他,还设酒菜招待,与他单独相对,把盏言欢。项少龙得滕翼提醒,留心观察,发觉她纵是笑意盈盈,眼神始终没有多大变化,予人一种不大投入的冰冷感觉。难道她是天生冷感的人?想起她曾多次向自己挑逗,最后都是欲迎还拒,更肯定自己的想法。既是如此,赵穆凭什么去征服她?想到这里,不由探手到腰囊去,抓着韩闯交给他用来陷害纪嫣然的春药,心中明白过来。上次与晶王后见面时,也想过以此来对付她,不过那只属男人的狂想,限于在脑海内的满足,绝不会付诸实际行动。现在形势逆转,心态自是完全不同,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晶王后却误会他,微笑道:“人家令你那么紧张吗?”
项少龙凭着单手,完成把少许春药取出藏在袖内的连串复杂动作,又盘算如何可在这种你眼望我眼的情况下把春药喂进艳后丰润的香唇里,干咳一声道:“晶后今天特别容光焕发,风采迫人。”
晶王后眼中闪过一丝项少龙往昔绝察觉不到的嘲弄神色,但因现在心中有数,再瞒不过他。
她亲提酒壶,微俯向前,为他斟满酒杯,抛媚眼道:“男人都是这样的,但看多便不会觉得怎样!”
项少龙心中暗恨,知她以手段来媚惑自己,灵光一闪,先把酒杯拿起,送到鼻端一嗅道:“晶后斟的酒,似是特别香的!”接着不经意地把酒杯移下至对方视线不及的几下处,迅速把袖内春药滑进酒里,双手举杯道:“让鄙人敬晶后一杯,祝晶后青春常驻,永远像眼前此刻般明丽照人。”
有那个女人不欢喜男人哄赞,晶王后并不例外,欣然举杯道:“本后亦祝董将军官运昌隆,战无不胜。”
项少龙故作粗豪地呵呵大笑道:“晶后知否我们族例,凡对酒祝愿,必须交臂共饮,愿望才会成真。”
晶王后捧酒杯奇道:“什么交臂共饮?”
项少龙膝行过去,移到她旁,微俯往前,拿杯的手伸将过去,送到她唇边,微笑道:“手臂互缠,各自喝掉对方的酒,不剩半滴,梦想将会变成现实。”
晶王后俏脸微红,暗忖此人真个斗胆,但若不顺他意,会令对方看出自己对他毫无诚意,无奈下堆起笑容,手臂和他交缠一起,横他一眼道:“小心点哩!本后可不喜欢太急进的男人。噢!”
项少龙怕呛了她,把酒温柔地注进她小嘴里,同时喝掉她手上的酒。
一杯既尽,项少龙把酒杯反转覆在几上,抹掉唇边酒渍,大笑道:“痛快!现在我董匡觉得无论为晶后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的。”
晶王后很少这样整杯酒灌进喉咙去,酒气上涌,嫩滑的脸蛋升起两朵令男人想入非非的红晕,取出丝巾,以袖遮脸,抹掉酒渍,放下袖来白他一眼道:“人家很久没有这么喝急酒,你这人真是……唔!”
项少龙趁机坐下,赖在她身旁,这时最怕她忽然溜掉,就不知会便宜哪个男人,搭口道:“晶后以前常常豪饮吗?”
晶王后眼中抹过一丝怅然的神色,像回忆起一些久远而令人神伤的往事,轻叹一声,没有说话,旋又眼中寒芒烁闪,露出怨毒的神色。项少龙立时想起曾和她结有私情的信陵君,暗忖两人间定是因爱成恨,否则晶王后不会有这种耐人寻味的神情。他既不知只用韩闯所说的一半份量能否起得作用,亦不知药力何时发作,发作时的情况又是如何?暗怀鬼胎下,沉默不语。一时小厅内寂然无声,只是外边园林不住传来雀鸟追逐闹玩的呜唱和振翼飞翔的声音。
好半晌,晶王后冷冷道:“你足否在想别的女人?”
项少龙吓个一跳,抬头朝她瞧着,试探道:“晶后真厉害,鄙人确在想女人,却不是想别人,而是晶后。”
晶王后俏脸再红,瞟他一眼后,别头望往窗外阳光漫天的林木,项少龙知是药力逐渐生效,否则她不会这么容易脸红,神态更不应如此异常。
移近她身后,想抚她肩头,却怕她生出反感,只好轻轻道:“晶后有什么心事吗?”
赵国之后幽幽一叹道:“有时我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为些什么大不了的事终日劳心费力,看看外面的树木花儿,在阳光下无忧无虑,若我什么都不去想,多么写意。”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照计她给喂食春药,应是情思难禁,主动来向自己求欢才对,为何竟大发幽情,难道韩闯给错药,又或因过期故而药性起变化。旋又醒悟过来,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假若赵穆一直以春药那类东西刺激她的春情,服得多了,身体自然会生出抗力。就像吸毒的人,上瘾后须不断增加份量,才能生出所追求的效果。可恨他还减少份量,现在又势难迫她再多喝两杯,怎办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