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上将军府,项少龙马不停蹄,幸好琴清府在同一条的王宫御道上,只隔二十多座王侯将相的府第。由于不想那么惹人注目,铁卫们早被他遣回都骑卫所,疾风也随之回去。为方便走路,他脱下笨重的战甲,改穿一般的武士服,不过他的体型异于常人,说不惹人注目只是笑话,但在心理上总安心一点。
太阳逐渐往西山落下去,道上行人车马疏落,项少龙想起善柔,不由涌起凄凉悲痛。只有不断地去为她的大仇努力奔走布置,始能舒缓心中的悲郁苦楚。
蹄声骤响,一队十多骑,由前方疾驰而至。项少龙警觉性极高,定睛一看,立时愕然。原来竟是一队全女班的骑士,五颜六色、争妍斗丽的武士服,把这批美娘子衬得像一团彩云,由长街远处飘过来。她们像在比拚马速骑术,逢车通车,遇骑过骑,转瞬间来至近前。
项少龙想起昌平君说起以乃妹嬴盈为首的女儿军,禁不住好奇心,用神打量。一马当先的是位身穿黄白色夹杂武士服的少女,生得美赛天仙,比之吕娘蓉亦毫不逊色。策马疾驰,尽显她的青春活力。她有一对赵致般的长腿,娇美处可与乌廷芳争一日之短长,肤色雪白晶莹有如纪嫣然。腰身纤幼美好,但胸脯胀鼓丰腴,非常诱人,活色生香,是拥有魔鬼身材的美丽天使。
项少龙不由心中喝采。随行的女儿军队员,比起她来大为逊色。最特别处是她秀美的俏容常挂着一丝既骄傲又自得的笑意,像是世上所有男人,只配给她作踏脚的马蹬,引人之极。不过街上的男人看到她,纷纷垂下目光,不敢行注目之礼。
项少龙差不多可肯定眼前使人瞩目的美女是嬴盈,她也看到他,一对亮如夜空星辰的点漆美眸,立时亮起来。项少龙吓得垂下头去,避开她的眼光。
嬴盈一声娇叱,整队十五人的女儿军如响斯应,一起勒马停定,整齐一致,比训练有素的军队不遑多让。项少龙心知不妙,低头疾走,同时颇感茫然,难道女儿军凶恶至随街挑选像样的男人寻衅吗?这想法仍在脑海中盘旋,风声响起,嬴盈的马鞭在头上旋转一圈,蓄满力道,照他的厚背挥打过来。项少龙心中大怒,刁蛮女太过霸道,自己与她不但无怨无仇,还互不相识,竟见人便打。听准鞭势,反手一抓,鞭端落在手上。若对方是男子,他会用力反拉,让对方翻跌马下,当场出丑。但对方是如此娇美动人的青春玉女,怜香惜玉之心使他手下留情。
嬴盈娇呼一声,用力回扯。项少龙转过身来,用力相抵。这美娇娃的力道可不赖,马鞭挺得笔直,两人打个照面,目光交击,相隔只有丈许,是马鞭加上两条手臂的长度。街上行人纷纷避难似的逃开去。
那批女儿军娇叱声中,散开扇形围上来,把项少龙迫在墙角。嬴盈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甜美笑容,另手一抽马缰,战马如臂使指,往后退去。项少龙心中暗赞,放开鞭梢。
“铿锵”声中,众女同时拔剑,在马背上遥指项少龙,娇呼叱骂,其中竟夹杂几声“狗杂种”“你的娘”那类只有市井之徒才说的粗话。项少龙大感头痛,醒悟遇上古时代的“飞女党”。
嬴盈收回马鞭,大感得意,又冲前少许,向众女喝道:“想杀人吗?快把剑收起来!”
项少龙和众女同时大惑不解,后者们听话得很,长剑回到鞘内去。
嬴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道:“果然了得!好家伙!乖乖的随本姑娘来,让我试试你的剑法。”
项少龙愕然道:“姑娘知我是谁吗?”
嬴盈不耐烦地道:“你又没有告诉我,谁知道你是那里来不识抬举的狂妄之徒?”
众女看清楚他的英伟模样,见他傻楞楞的样子,敌意大减,开始对他品头论足。
项少龙听她口气,似是曾与自己有点瓜葛,可是遍搜枯肠,却想不起任何事,歉然道:“对不起,在下身有要事,请恕不能奉陪。”
嬴盈不屑地翘起可爱骄傲、棱角分明的小嘴,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人来!给我把他拿下!”
项少龙对这刁蛮女哭笑不得,众女儿军已奉命出手,其中两女挥手一扬,两张捕兽网当头罩下,其他诸女剑再出鞘,迫了过来。远处虽有围观的人,不过可能平时领教惯刁蛮女们的霸道手段,又不清楚项少龙是谁,没人敢干涉。
项少龙哈哈一笑,滚倒地上,恰恰在网沿外逸去,来到嬴盈的战马蹄前。战马受惊下跳起前蹄,眼看再踏下时要蹬在项少龙身上,项少龙一个前翻,到了马侧处。嬴盈反应神速,手中马鞭兜头兜脑的往项少龙抽下来。项少龙大喝一声,弹起来,移到马尾位置,避过鞭抽。岂知嬴盈穿上长靴的美腿由马蹬处脱出来,往后一伸,撑往项少龙胸口。项少龙哪想得到她如此了得,一时轻敌下,勉强侧退少许,左肩已给她的靴底擦过,留下一小片污渍。其他女儿军大为兴奋,呼啸追来。
项少龙见势不妙,抢过车道,挤入了对面正四散“逃命”的看热闹人群中,由一条横巷趁“兵荒马乱”之际溜走。到了琴清的府第,项少龙仍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开始有点明白昌平君两兄弟的感受。管家方叔来到厅中,把他领往内轩去。琴清和纪嫣然两人正在厅中抚琴弄箫,乐也融融。
乌廷芳、赵致、田贞田凤等和琴府的十多个婢女,聚在轩外的大花园里,在夕阳的余晖下,轮流抱已能走上几步的项宝儿荡千秋,不时传来欢乐的笑声。只恨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善柔,眼前欢乐的情景,适足使他更添创痛。他先到园里与乌廷芳和赵致打个招呼,抱项宝儿荡几下千秋,回到轩内,迳自坐到两女同一席上,只隔了张长几,免去一切礼数。
琴清欣然道:“宝儿玩了整天,不肯睡午觉,真奇怪他撑得住。”
项少龙凝望窗外的夕照,听诸女逗玩宝儿的娇笑声,有感而发道:“孩童的想像力最是丰富,什么东西落到他们眼里,都通过想像把它们转化成多采多姿、妙境无穷的事物。所以在我们大人看来平平无奇的东西,他们却可乐而不疲。只恨日后长大,想像会被残酷的现实代替,那或者就是认识到现实必须付出的代价。”
两女对望一眼,均被他这番发人深省的话深深打动,一时说不出话来。项少龙收回目光,移到两女处,立时看呆眼。她们宛若两朵争妍斗丽的鲜花,谁都不能压倒对方。纪嫣然的娇艳,与琴清的雅秀,确是人间极品。
琴清俏脸微红,垂下螓首,轻柔温婉地道:“项先生终找到时间来探看妻儿吗?”话毕才知出语病,玉脸更红了。
纪嫣然向项少龙使个暧昧的眼色,低声道:“项郎为何满怀感触?”
项少龙欲言又止,琴清识趣的借口溜出花园,让他们说话。
项少龙沉声道:“还记得春申君写给赵穆的那封信吗?你能否着你的家将照笔迹弄一封出来呢?”
纪嫣然道:“这个没有问题,他们中有此能手,内容写什么呢?”
项少龙道:“那是春申君给李园的密函,通知他楚王病危,请他立即赶返楚都,却千万要瞒过秦人,以免秦人知道楚政不稳,其他词语,由你斟酌吧!”
纪嫣然愕然道:“发生什么事?”
项少龙的热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角,沉痛地道:“善柔死了!”
小盘在寝宫接见他,讶道:“发生什么事?”
项少龙把对鹿公说的那一套搬出来,特别强调吕不韦勾结齐楚的害处。
小盘沉吟半晌,皱眉道:“可是远交近攻的政策,一向是我大秦的国策,吕不韦只是依循这条路线发展,理应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项少龙清楚体会到小盘再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孩子,点头道:“储君说得不错,但问题是吕不韦另有居心,若让他稳住国外的形势,他便可以专心国内,诛除异己,若有一天鹿公、徐先等大臣都给他害死,那时我们还凭什么和他斗争呢?”
小盘一震道:“最怕师傅都给他害死。”
项少龙倒没想过自己,虽说他要杀死田单,主要因善柔而起。但他对吕不韦的怀疑,却不是无的放矢。试过五国合纵军迫关之祸后,吕不韦调整策略,转而谋求巩固在国内的势力。庄襄王对他已失去利用价值,反成为障碍,这无情无义的人遂下毒手把他除去,好扶植以为是亲生子的小盘。现在他须要的是喘一口气的时间,若与东方六国仍处在交战的状态,他绝不敢动摇秦国军方的根本,例如撤换大批将领,改为起用无论声望或资历经验全部欠缺的自己人。可是若能稳住东方六国,只要有几年时间,他可培植出心中理想的人选,在文武两方面把秦国控制手内。那时他就算要把秦国变作吕家的天下,亦非没有可能的事。而对东方六国,三晋由于有切肤之痛,吕不韦不论用哪种怀柔手段,均不会生效。所以他索性置诸不理,只联齐结楚,订立例如燕归齐、魏归楚,而赵韩归秦一类的密约,那他可放心对付国内所有反对势力。
经过一番解说,小盘终幡然大悟。由此看出,项少龙和小盘的关系出现变化。换过以前,无论项少龙说什么,小盘只有听命的份儿。现在他开始以君主的角度,去考虑和决定。他愈来愈像历史上的“秦始皇”。
项少龙赶到昌平君兄弟的将军府,比约定时间迟近半个时辰,却是无可奈何,在他现在的心情下,肯来赴约已对他们兄弟相当不错。他抱着丑妇必须见嬴盈的心情,带着肩膊那点许她靴底留下的污渍,在下人引领下,举步进入正举行晚宴的大厅,立时吓个一跳。
那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而是厅内左右两旁的十席里,只有昌平君、昌文君和安谷傒三个男人,其他是清一色的女将。门卫宣布“都骑统领项少龙到”时,原本吵得像把墟市搬来的大厅,立时静至落针可闻。
昌平君跳起来,迎出大门,先把项少龙扯出去,愁眉不展道:“我也想不到舍妹竟召来大批女儿军,把其他的客人都吓得逃命去也,只有小安还算老友,唉!若非他是今天的主宾,恐怕也溜掉。幸好你今晚来了,否则……唉!来!进去再说。”
今次轮到项少龙一把扯着他,吁出一口凉气道:“她们来干什么?”
昌平君道:“还不是要见你这红人。”
项少龙嗫嚅道:“她们是谁?”
昌平君低声道:“都是未出嫁的闺女,没有一个年纪超过十八岁的,最厉害的是舍妹嬴盈和鹿公的宝贝孙女鹿丹儿。若不能教她们满意,今晚你休想脱身。”
项少龙正想问怎样可以教她们满意,嬴盈娇甜的声音在昌平君身后响起道:“大哥啊!你不是想教项统领临阵逃走吧?”
她的视线被昌平君挡隔,一时间看不清楚项少龙模样,说完这句话,与项少龙打个照面,一对美目立时亮起来,娇叱道:“原来是你!”
项少龙微笑道:“不就是小将吗?”
昌平君讶道:“你们认识的吗?”
嬴盈跺足道:“他是那个在市集出手抱不平,后来又不肯留步一见的可恶家伙。”
项少龙这才恍然,那天来请他去见主人的家将,口中的小姐原来是刁蛮贵女,尚幸没有见到自己和图先在一起,否则可要糟透,难怪今天一见自己即动手拿人。
昌平君倒没有怀疑,笑道:“好极哩,舍妹回来后,虽恼你不肯见她,可是……”
嬴盈叉起蛮腰,大怒道:“你敢说下去!”
昌平君吓了一跳,陪笑道:“不说不说。来!我们进去喝杯酒,以前的事,全是误会。”
嬴盈雀跃道:“快来!”喜孜孜的在前领路。
项少龙看她美丽的背影,特别是这时代罕有的修长玉腿,禁不住有点意乱情迷。忽然间,他再不感到要应付这批女儿军是件苦差事。在某一程度上,他有点怕回到家里,见到任何与善柔有关的人和事。自知道善柔凶多吉少,他不住找事情来做,目的是要麻醉自己,以最刺激的方式来令自己没闲情伤心痛苦。直至善柔遇害,他终于清楚她在他心中占去多么重要的一个席位。那是赵倩之死后,对他最严重的打击!
在近百位少女注目礼的迎接下,项少龙与昌平君随在嬴盈粉背之后,进入大厅。项少龙那堪称是当代最完美的体型,一身素淡洒逸的武士服,偏是肩头处有小片碍眼的污渍,右手握在剑柄,左手随意在另一旁摆动,就像是首席模特儿正步过天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今天有份对他动粗的,见到原来他就是打动咸阳城所有女性芳心的项少龙,都看呆了眼。嬴盈迳自往自己的席位走去,与她同席另一位绝色美女,不待她回席便奔出来,拉她边耳语,边归席。
项少龙与昌平君,先来到昌文君、安谷傒摆满酒食的长几前,昌平君叹道:“少龙终于来了,我们这两个做哥哥的终于可以交差。”
昌文君失望地道:“少龙为何不带纪才女来给我们一开眼界,大兄又说曾提醒过你的。”
安谷傒失笑道:“少龙!现在你该知这两个家伙的烦厌,幸好小弟远行在即,忍受他两兄弟的责任,惟有卸在项兄的肩头上,十二万分的抱歉。”
项少龙纵有千般烦恼,万种伤心,在这充盈火热青春的地方,面对眼前三位相识未久,但已弥漫真诚味儿的朋友,耳听后方有若捣破蜂巢的嗡嗡少女耳语声,整天绷紧的神经,倏地放松,随手抓起个酒壶,后面传来嬴盈的娇笑道:“千万别喝酒!否则项统领输掉比赛,会硬不认账。”
项少龙愕然凝住,拿着酒壶,转过身去,大惑不解道:“喝酒和输赢有何关系?”
大厅静下来,嬴盈和与她同席的美丽少女,并肩来到项少龙身前,一副挑衅惹事的刁蛮样儿。
安谷傒在后面叹道:“少龙现在该知道这群丫头的厉害,若她们明刀明枪的来,胜败分明,要宰要抢,小弟认命。偏是这么多古灵精怪的主意,教人防不胜防。”
美丽的少女杏目一瞪,接而又笑靥如花,嘴角挂着一丝得意洋洋的表情,淡淡道:“刚升官发财的安将军啊!我们本来也当你在咸阳城是个人物!哼!从小到大都是那样,输了便赖账,项统领才不会学你那样,欠缺接受评选的勇气。”
项少龙别回头去,与安谷傒对视无奈苦笑,昌平君凑到他耳旁低声道:“她们自封为内王廷,举凡外王廷,嘿!即不是她们闹着玩的那个王廷封出来的将军,须经她们作二度评选,以决定是否有资格。”
嬴盈不耐烦地道:“少说废话,项少龙你快出来和丹儿比拚谁好酒量。”说到“丹儿”时,神气地翘起拇指,朝身旁的美少女指点。
项少龙的眼睛不由落到鹿丹儿的俏脸上,首次凝神打量鹿公的刁蛮孙女儿。鹿丹儿亦眯起眼睛对他行注目礼,嘴角笑吟吟的,美目则闪动兴奋、爱闹和骄傲的神色。不过她确生得很美,年纪绝不超过十六岁,在这时代来说,刚到出嫁的年龄,可是只要看到她野在骨子里的厉害样儿,少点斤两的丈夫休想制得住她。比起嬴盈,她矮了小半个头,可是身段均匀,腰肢因大量运动的关系,没有半点多余脂肪,见到他的男人若不涌起搂上手温存一下的冲动,就不是正常的。她和嬴盈浑身青春火热、活力无限,皮肤吹弹得破,白里透出娇艳健康的酡红,诱人至极。比对下嬴盈稍胜秀气,她却多一份艳媚。看戏看全套,项少龙惯性地目光下移,落在她傲然耸挺的酥胸。正暗赞“秦女丰隆”时,鹿丹儿粉脸微红,垂下目光。
安谷傒正筹谋反击之法,见状大笑道:“哈!丹儿害羞脸红,确是咸阳最罕有的异事。”
嬴盈愕然往身旁的拍档望去,跺足嗔道:“丹儿!”
鹿丹儿狠狠瞪了令她失态的项少龙一眼,昂然道:“谁脸红?只是天气太热吧!拿酒来!”
项少龙终摸清楚这批女儿军只是咸阳城爱玩闹事来自各王族大臣的贵女团,由于她们身份均非同小可,又被宠纵惯,故能“横行无忌”,弄得人人头痛。
当下拥出十多个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搬来长几酒坛,准备战场。
安谷傒来到项少龙旁,笑道:“你的酒量如何?这妮子的酒量可不是说着玩的。”
项少龙奇道:“为什么要斗酒?”
嬴盈踏前两步,兴奋地道:“凡你们男人自以为胜过我们女子的,我们都要和你拚个高低,明白没有?”
安谷傒发出一连串嘲弄的“啐啐”声,哂道:“神气什么?不过是想灌醉项统领后,再趁他醉醺时迫他比试,胜了便可到处宣扬,这种诡计,我安谷傒大把的有得出卖。”
鹿丹儿正心嗔安谷傒揭破她失态的事,以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揶揄神态笑嘻嘻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那趟射箭比输了,不怪自己学艺不精,只懂赖在别人身上,没有出息。”
安谷傒向项少龙苦笑道:“现在你该明白哩。”
项少龙惟有以苦笑回报。
嬴盈威风凛凛地指挥道:“除比试者外,其他人全给回席。”带头领着手下女儿兵们,返回席位去。
昌平君在项少龙耳旁道:“好自为之!”与昌文君和安谷傒返席去也。
鹿丹儿有点怕项少龙的眼光,坐下来,取起放在她那方的酒坛道:“我们先喝掉一坛酒,然后到后园在月色下比箭术,快点啊!你究竟是不是男人,扭扭拧拧的!”
女儿军那里立时爆出一阵哄笑,交头接耳,吵成一团。
项少龙摸摸肚皮,暗忖自己由今早到现在,没有吃过半点东西,空肚子喝酒乃是大忌,自己又非豪饮之人,比试下必败无疑,把心一横道:“女娃儿这么没有耐性,只是这项,已输给我。”故意狠狠盯她胸脯一眼,往独占一席的嬴盈走去,在她对面坐下,踞几大嚼起来。
嬴盈蹙起黛眉道:“你饿了多少天哩?”
众女孩又是一阵震天娇笑。
项少龙懒得理会她,自顾自狼吞虎咽,同时心中奇怪,安谷傒乃好酒量的人,为何竟喝不过一个年轻女娃儿。忽地灵机一触,想起二十一世纪的酒吧女郎,喝的是混了水的酒,既可避免喝醉,又可多赚点钱。想到这里,长身而起,回到“战潮,在鹿丹儿对面坐下来,顺手把身旁那坛酒拿起放到刁蛮女身前几上,指指她抱着的那坛道:“我喝你那坛酒,你喝我这坛1全场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鹿丹儿方寸大乱,娇嗔道:“哪一坛都是一样,快给本小姐喝!”
安谷傒哈哈大笑跳起来,捧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我上次竟比输了1
鹿丹儿气得俏脸通红,怨怼地横项少龙一眼,旋又“噗哧”娇笑,放下坛子,溜了开去。昌平君等一声欢呼,拥出来把项少龙当作大英雄般迎回席内,比打了场胜仗更兴高采烈。众女全笑弯了腰,一点没有因被揭破奸谋感到羞愧。
嬴盈与鹿丹儿一轮耳语后,走过来道:“这个算两下扯平!”
昌文君奇道:“明明是少龙赢了,怎来个两下扯平?”
嬴盈不屑地道:“二哥有眼无珠,看不到统领肩上被本小姐的靴底印下的泥渍,怎么不是两下扯平?要定胜负,还须重新比过。”
安谷傒奇道:“什么一回事1
嬴盈横蛮地道:“是好汉的不准赖账,来!我们现在比力气。”
项少龙愕然道:“比力气!”
嬴盈娇笑道:“当然什么都要比,看你们还敢否整天说‘弱质女流’这类不自量力的气人话儿。”言罢返回己方去。
昌平君向项少龙道:“千万不要轻敌,男婆子天生蛮力,咸阳城没有多少人斗得赢她。”
项少龙看到对席走出个生得比男人还要粗壮的女子,另有人取出长索,又画地为界,显是要来一次拔河竞赛。项少龙心中奇怪,无论女人生得如何粗壮,总受先天所限,或可胜过一般男人,但怎都不能压倒像昌平君这类武技强横之辈,不由朝她的鞋子望去,又见地上有层滑粉一类的粉末状东西,登时心中有数,昂然步出场心,向男婆子道:“为防范舞弊营私,我提议双方脱掉鞋子,才作比拚!”
众娘子军静下去,无不露出古怪神色。
嬴盈像首次认识到他般,呆瞪一回后,跺足嗔道:“又给你这家伙看破,你让让人家不可以吗?”那种娇憨刁蛮的少女神态,连她两个兄长都看呆眼。
话尚未完,众女笑作一团,嘻哈绝倒,充满游戏的气氛。项少龙啼笑皆非的回到席上,三位老朋友早笑得东翻西倒。
安谷傒喘着气辛苦地道:“今晚的饯行宴真是精采,什么气都出掉。”
鹿丹儿在那边娇呼道:“不准笑!”
双方依言静下来。
昌平君道:“看你们还有什么法宝?”
这批女儿兵,只是一群爱闹的少女,终日千方百计的去挫折男人的威风,其实并无恶意,故此人人都对她们爱怜备致,任她们胡为。
鹿丹儿道:“假功夫比过,算项少龙你过关,现在我们来比真功夫。”
安谷傒哂道:“还有什么好比,你们能赢得王翦吗?少龙至少可与老翦平分秋色,你们还是省点功夫。来!丹儿先唱一曲我安大哥听听,看看有没有进步?”
鹿丹儿扮个鬼脸,不屑道:“我们刚才只是要试试项统领是否像你那般是个大蠢蛋吧!现在却是来真的。”
安谷傒为之气结。
项少龙笑道:“比什么都可以,但题目要由我来出,否则拉倒算了。”
鹿丹儿娇媚地道:“先说来听听!”
嬴盈再不敢小觑项少龙,扯扯鹿丹儿的衣袖。
鹿丹儿低声道:“不用怕他!”
这次轮到安谷傒等爆出一阵哄笑,气氛热闹之极。项少龙取起酒盅,喝了两大口,火辣的酒灌入喉嘴里,不由又想起善柔,心中一痛,叹一口气。
昌文君凑到他耳旁道:“少龙是否有心事呢?”
项少龙摇摇头,勉力振起精神,朝鹿丹儿道:“首先我要弄清楚,你们派何人出战,不过无论是谁,我都当她代表你们全体,输是你们全体输,以后不准来缠我比这比那的。”
众女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对项少龙再不敢掉以轻心。
项少龙向挤在他那席的三人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们看着吧!”
安谷傒赞叹道:“少龙真行,为我们咸阳城受尽欺压的男儿汉吐气扬眉。”
众女这时已有定计,嬴盈站起来,昂然道:“若是动手过招,由本小姐一应接过。不过你只可以设法打掉我的剑,不可以碰到我身体,免得伤我时,你负担不起罪责。”
项少龙早领教够她们为求得胜、不讲道理和公平的蛮来手段,不以为怪道:“由你来与我动手过招吗?好极了!让我们先摔个跤玩儿看!”
众女一起哗然。
嬴盈气得脸也红了,怒道:“哪有这般野蛮的。”
昌平君等则鼓掌叫好。
安谷傒显然与她们“怨隙甚深”,大笑道:“摔完跤后,盈妹子恐要退出女儿兵团,嫁入项家,否则那么多不能碰的地方给人碰过,少龙不娶你,怕才真承担不起罪责呢?”
项少龙切身体会到秦人男女间言笑不禁的开放风气,禁不住有点悔意,若如此挑动嬴盈的芳心,日后将会有一番头痛。另一方面却大感刺激,似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纪,与浪女们调笑挑逗的狂野日子里。
鹿丹儿“仗义执言”道:“若是征战沙场,自是刀来剑往,拚个死活,但眼前是席前比试,难道大伙儿互相厮扭摔角吗?当然要比别的哩!”
众女哗然起哄,自然是帮着嬴盈,乱成一片,吵得比墟市更厉害。
项少龙一阵长笑,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容道:“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例如要擒下敌酋,有时自然要借助其他手段,难道告诉对方,指明不准摔跤才动手吗?”
众女听得好笑,一时忘了敌我,哄堂娇笑,气得鹿丹儿跺脚娇嗔,才止住笑声,不过偶而忍俊不住的“噗哧”失笑,却是在所难免。
项少龙步步进迫道:“给我拿席子来,你们既说男人能做到的,你们女儿家都可做到,便莫要推三推四,徒教人笑掉牙齿。”
嬴盈先忍不住笑起来,白他一眼道:“算你厉害,不过此事尚未完结,我们暂时鸣金收兵,迟些儿再给你见识我们大秦女儿家的厉害。撤退!”
在四人目瞪口呆中,众女转瞬走得一干二净,不过没有人泛上半点不愉之色,都是嘻嘻哈哈的,显是对项少龙大感满意。四人大乐,把酒谈心。直至两更天,依依不舍地结束欢聚。
项少龙与安谷傒一道离开,走在街上,项少龙收拾情怀后正容道:“有一事想请安兄帮忙1
与他在夜静的街道上并骑而行的安谷傒笑道:“我和少龙一见如故,唤我作谷傒便成,说出来吧!只要力所能及,我定会为少龙办妥。”
项少龙见前后侍卫相隔不远,压低声音道:“我想谷傒你为我封锁与楚境连接的边防,任何想与那边通信的齐人,都给我扣留起来。”
安谷傒微震道:“少龙想对付田单吗?”
只此一个反应迅捷的推断,就知安谷傒能当上禁军统领,绝非侥幸。
项少龙低声道:“正是如此,但真正要对付的人却是吕不韦。储君和鹿公均知此事,不过此乃天大秘密,有机会安兄不妨向他们求个证实。”
安谷傒道:“何须多此一举,少龙难道陷害我吗?这事可包在我身上。”沉吟片晌又道:“我有方法可令现时驻于楚国边疆的齐楚两军,后撤十多里,这样做会否有用处呢?”
项少龙奇道:“谷傒怎能做到此事?”
安谷傒胸有成竹道:“我们和楚人的边境,是山野连绵的无人地带,谁都弄不清楚边界在哪里,大约以河道山川作分野。只要我泡制几起意外冲突,再找来齐楚将领谈判,各往后撤,那田单离开我境后,仍要走上大段道路方可与己方人马会合,那时纵使楚境的齐人收到风声,迫近边界,我仍可借他们违约之实,把他们围起来或加以驱赶,方便少龙行事。嘿!我们大秦怕过谁来?”
项少龙大喜,与他拟定行事细则,依依分手。
回府途中,项少龙又生出来到这时代那种梦境和真实难以分辨的感觉。想起自己由一个潦倒街头的落泊者,变成秦始皇身边的首席红人,又与权倾大秦的吕不韦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现在还用尽手上筹码,与名震千古的田单展开生死之争,不由百感丛生。命运像一只无形之手,引导他以与史书上的事实吻合无间的方式,创造历史。可是史书上明明没有他项少龙这号人物,这笔账又该怎么算?他的下场又是如何?他禁不住糊涂起来。
回到乌府,滕翼仍未睡觉,一个人在厅中独自喝闷酒,没有点灯。项少龙知他仍在伤痛善柔的噩耗,坐到他身旁,默然无语。
滕翼把酒壶递给他道:“田单今天到相府找吕不韦,直至午饭后离开,应是向吕不韦告你的状。后来田单又找李园,三弟一句话,吓得田单屁滚尿流。”
项少龙灌一口酒下肚,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淌下来,沉声道:“那就最好不过,吕不韦为安他的心,必然告诉他会在田猎时把我除去,那样纵使李园先一步回楚,田单亦不会离开,因为他怎也要待我被害身亡,才放心经楚返齐。”
滕翼酒气薰天地道:“我倒没有想到这点,可见柔儿在天之灵,正在冥冥中向奸贼索命。”
项少龙问道:“嫣然那封假信起草了吗?”
滕翼点头道:“收到了,我立即以飞鸽传书,寄返牧场,据嫣然说。只须一晚工夫,清叔等便能依据那封春申君给赵穆的旧信,假冒一封出来,保证李园看不出任何破绽。”
飞鹄传书,是项少龙引进到乌家兵团的秘密武器之一,使讯息能在牧场和咸阳乌府间传递,最近才实际应用。
项少龙默默再喝两口酒,抹掉眼泪沉声道:“告诉荆俊吗?”
滕翼道:“明天吧!总要给他知道的,他得了燕女后心情大佳,让他多快乐一天。”旋又问道:“李园接信后,真的会立即赶返楚国吗?”
项少龙冷笑道:“李园之所以拿美丽的妹子出来左送右送,是为效法吕不韦女色夺权,异曲同工。若闻得考烈垂危,哪还有空理会田单,吕不韦更会怂恿他立即赶回去,进行奸谋,不过这次他要杀的却是自以为是第二个吕不韦的春申君,此君既可怜复可笑。”
滕翼叹道:“三弟你愈来愈厉害,每一个环节照顾周到,丝毫不漏。”
项少龙冷笑道:“为了善柔和二哥的血仇,我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和田单分出生死。而能否杀死莫傲,乃事情关键所在。否则若有此人出主意,我们可能会一败涂地,被吕不韦借田单来反咬我们一口。”
滕翼道:“你说的正是我担心的问题,若吕不韦派出人马,护送田单往楚境与齐军会合,事情势将非常棘手。”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记得我和二哥说过高陵君嬴傒与赵将庞暖暗中勾结吗?若我猜得不错,这两人应会在田猎这段时间内发动叛变,那时吕不韦自顾不暇,怎还有空去理会田单,只要我们令田单觉得咸阳是天下间最危险的地方,他惟有立即溜往楚境,那时我们的机会到了。”
说到这里,天色逐渐亮起来,两人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不知如何?我心中很记挂嫣然她们,趁天色尚早,我到琴府去探望她们,二哥好应回去陪嫂子。”
滕翼哂道:“你去便去吧!我还想思索一些事情。”
琴清在园内修理花草,见项少龙天尚未全亮,摸上门来,讶异地把工具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精致的铜盒子里,着下人拿回屋内,淡然道:“她们尚未起榻,听说项统领有夜睡的习惯,累得然妹等都惯了迟登榻,不若陪我走两步好吗?”
项少龙难道可说不行吗?惟有陪她在花香满溢、处处奇花异卉的大花园里,漫步于穿林渡溪、连亭贯榭、纵横交错的小道上。鸟鸣蝉叫中,园内充满生机。
琴清神色漠然地领路,带点责怪的口气道:“项统领头发蓬乱、衣冠不整、肩带污渍,又两眼通红,满身酒气,是否昨晚没有阖过眼呢?”
项少龙倒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愕然道:“你只偷瞥我一眼,竟能看出这么多事来?”
琴清别过俏脸,白他一眼道:“你这人用词既无礼又难听,谁偷瞥你?”
项少龙听她嗔中带喜,知她并非真的怪责自己,苦笑道:“我现在的头脑仍不大清醒,唉!我这样子实不配来见琴太傅,免得我的酒臭,污染太傅的幽香。”
琴清倏地止步,转过身来,尚未有机会说话,宿酒未消,失魂落魄的项少龙撞入她怀里。两人齐声惊呼,往后退开。
看俏脸火炙的琴清,项少龙手足无措道:“唉!真的对不起!是我糊涂!有没有撞痛你呢?”说这些话时,琴清酥胸充满弹跳力和软如绵絮的感觉,仍清晰未褪地留在他胸膛上。
琴清狠狠横他一眼,回复淡然的样儿,轻轻道:“大家是无心之失,算了吧!不过旧帐却要和你计较,一个守礼的君子,怎能随便提及女儿家的体香呢?”
项少龙搔头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君子,亦没有兴趣做君子,坦白说!我真有点怕见琴太傅,因怕犯了无礼之罪,自己还不知道哩!”
琴清俏脸沉下来,冷冷道:“是否因为怕见我,所以劝琴清到巴蜀去,好来个眼不见为净?”
项少龙大感头痛,投降道:“只是说错一句话吧!琴太傅到现在仍不肯放过在下吗?不若我跪下叩头谢罪好了。”
琴清大吃一惊,忙阻止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哼!你在耍无赖。”
项少龙伸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离开小路,越过花丛,到附近一条小桥下的溪流旁,跪下来,用手掬起清水,痛快地敷上脸孔。
琴清来到他身后,皱起眉头看他粗放豪迈的动作,俏目却闪耀大感有趣的光芒。
项少龙又用水拍湿头发,胡乱拨几下,精神大振地站起来,仰望天上的蓝天白云,举手嚷道:“今天是我项少龙余下那半生开始的第一天,我定不可辜负它。”
琴清细念两遍,终把握到他的意思,娇躯轻颤道:“难怪嫣然常说你是个深不可测的人,随口的一句话,都可启人深思,回味无穷。”
项少龙灼灼的目光打量她一会,笑道:“想不到无意中竟得到与琴太傅一席话的机会,可惜我有要事赶去办,不过已心满意足。”
琴清绽出一个罕有清甜亲切的笑容,柔声道:“是琴清的荣幸才对,其实我是有事想和项统领商量,统领可否再拨一些时间给琴清呢?”
项少龙其实并没有什么迫切的事,只是怕对她久了,忍不住出言挑逗,惹来烦恼。琴清魅力之大,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现在看到她似有情若无情的动人神态,心中一热,冲口而出逗她道:“原来是另有正事,我还以为琴太傅对我是特别一点。”
琴清立时玉脸生霞,杏目圆瞪,娇嗔道:“项统领!你怎可以对琴清说轻薄话儿哩?”
娇羞中的琴清,更是使人心动。项少龙虽有点悔意,又大感刺激。换了以前的琴清,听到这番话,必会掩耳疾走,以后不会再见他,但现在琴清似嗔还喜的神态,适足以挑起因昨夜的情绪波动和失眠,仍是如在梦中的感觉。幸好尚有一丝理智,项少龙苦笑道:“琴太傅请勿生气,是我糊涂,致口没遮拦吧!”
琴清平静下来,低声道:“昨天太后向我提及储妃的人选问题,还询问我意见。”
项少龙清醒过来,微震道:“太后有什么想法?”
琴清移前少许,到离他探手可及处俏生生立定,美目深注地道:“她说吕不韦力陈储君迎娶楚国小公主的诸般好处,可破东方六国合纵之势,只是因以鹿公徐先等为首诸大臣的反对,才使她有点犹豫难决。”
项少龙不自觉地朝她移近点,俯头细审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容颜,沉声道:“琴太傅给她什么意见呢?”
琴清显然受不住他“侵略性”的距离,挪后小半步,垂头轻轻道:“琴清对她说,政储君年纪虽小,但很有主意和见地,何不直接问他?”
项少龙鼻端处满是由她娇躯传过来的芳香,神魂颠倒地再踏前半步,柔声道:“我猜太后定会拒绝去询问储君的意见。”
琴清再退后少许,讶道:“你怎猜得到的?”
项少龙忽然很想看到她受窘的羞嗔样子,不能控制地迫前少许,使两人间达致呼吸可闻的近距离,有点放肆地巡逡她因低垂头,由后衣领似天鹅般探出来优美修长的粉颈,轻轻道:“这叫作贼心虚,这些天来,她尽量避免面对政储君。”
这回琴清再没有移后躲避,耳根却红透,低声道:“琴清最怕酒气哩!”
项少龙一震下醒过来,抹一额冷汗,知道自己差点情不自禁侵犯她,歉然退后两步,颓然道:“我还是告退好。”
琴清抬起霞烧双颊的玉脸,美目闪动前所未有的异采,默默地凝视他,没有说话。
项少龙立时招架不住,手足无措道:“嘿!琴太傅为何这样看我?”
琴清“噗哧”娇笑道:“我想看看你为何话尚未说完,又像以前般嚷着要走?是否也是作贼心虚哩!”
项少龙暗叫声“我的妈啊!”这与纪嫣然齐名的美女,不但丰姿独特、高贵优雅,最引人的却是她的内涵,每与她多接触一次,愈觉得她美丽诱人,难以自持。他今天晨早到这里来,是要借纪嫣然等的魅力来冲淡心中的伤痛,而潜意识中亦有点希望见到琴清,那是一种非常复杂和矛盾的心态。正如纪嫣然所说,琴清乃秦人高高在上的一个美丽的典范、玉洁冰清的象征,是沾惹不得的绝世佳人。但偏是她特别的地位和身份,却使他有着偷吃禁果那无与伦比的兴奋和刺激。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那并不存在道德上的问题。琴清并非属于秦人,而是属于她自己。
项少龙勉强压下内心的冲动,口上仍忍不住展开反击,潇洒地耸肩摆手道:“我尚未偷过任何东西,何来心虚的问题哩?”
琴清显是控制情绪的绝顶高手,回复止水不波的雅淡,若无其事道:“项统领问心无愧便成,怎样哩?你仍未表示对秦楚联婚的意见啊!”
项少龙苦恼地道:“对这种事我不大在行,琴太傅可否点醒末将其中关键所在?”
琴清嗔道:“你这人有时精明厉害得教人害怕,像是有先见之明的异能,有时却糊涂得可以。储妃的问题,自是关系重大,徐先王龁均属意鹿公的孙女鹿丹儿,好使未来的太子有纯正的血统,而吕不韦则蓄意破坏他们的愿望,因为他本身并非秦人,故望能借此事来击破我们秦人心态上的堤防,项统领明白吗?”
项少龙恍然大悟,说到底这仍是来自大秦的种族主义和排外的微妙情绪,对他这“外人”来说,自是没有相干。但对秦人来说,却是代表秦族的坚持,及与吕不韦的斗争,一个不好,会使小盘陷进非常不利的处境。
琴清叹道:“我劝太后切勿仓卒决定,至少要待一段日子,看清形势,方可以定下储妃的人选。”
项少龙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鹿丹儿确长得很美,却是头雌老虎,非常厉害。”
琴清失笑道:“你终于遇上那批红粉兵团了。”
项少龙苦笑道:“昨晚的事。”
琴清白他一眼道:“你不是陪她们通宵达旦吧!”
项少龙淡淡道:“我哪来的闲情?”
琴清低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故,昨夜嫣然独自一人在园内弄箫,箫音凄怨激愤,令人闻之欲泪。是否仍把琴清当作外人,不肯说出来让人家为你们分忧?”
项少龙凄然道:“是因刚接到故人的噩耗,不过此事只有嫣然知晓,琴太傅……”
琴清点头道:“明白!项统领要不要去看看嫣然她们呢?该起来了吧!”
项少龙摇头道:“我想先回衙署打个转,若有时间再来看她们。”
琴清道:“统领最好和政储君谈谈关于储妃的事,我相信他有能力作出最好的决定。”
项少龙点头答应,告辞去了。心中却多添没法说出来的怅惘,其中又隐隐然夹杂难以形容的刺激和兴奋。
无论是他自己又或琴清,均晓得两人正在一条“非常危险”的路上偷偷的走着,而双方都快没有自制的能力。
项少龙回到都骑衙署,脑际仍充满对琴清的甜美回忆。亦在生着自己的气,不是打定主意再不涉足情关吗?但偏在善柔噩耗传来,心情恶劣、彻夜无眠、宿酒未醒这种最不适当的时候,反情不自禁,有意无意地挑惹琴清,没来由之极。人确是难解的动物,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莫明其妙。假若琴清摆起一向的架子,直斥己非,那倒“相安无事”,偏是以贞洁美行名著天下的绝代佳人,也是神态暧昧。似嗔还喜、欲迎还拒。
两人间现在那种微妙的关系,本身已具有最强大的诱惑力。
神思恍惚间,在大门处撞上荆俊,小子神秘地道:“三哥!昨夜钓到一条大鱼!”
项少龙一呆道:“什么大鱼?”
荆俊得意洋洋道:“你听过吕邦这人吗?”
项少龙清醒了点,低声道:“是否吕不韦的人?”
荆俊道:“不但是吕家贼子之一,还是吕雄的宝贝儿子,这家伙不知如何,看上人家美丽的娇妻,竟当街调戏,刚好徐先路过,才解了围。哪知这小子心有不甘,人家小夫妻已离城避开他,色鬼仍锲而不舍,漏夜率领十多名家将追出城去,截着人家,打伤了男的,正要对女的行淫,给我及时赶到,将他和一众从犯当场逮捕。哈!你说这条鱼够大吗?”
项少龙讶道:“你怎能去得那样及时?”
荆俊更是眉飞色舞,笑道:“全赖陶公的情报组,知道此事立即通知小弟,我最清楚吕邦的性格,他看上的东西,从不肯罢休。于是乎监视他,这小子果然给逮个正着。这回确是万分精采,秦人对奸淫之徒,刑法严峻,只要将吕邦解送都律所,他怎样都逃不了刑罚,最好给他来个阉刑,只要想想吕雄心痛的样子,可为倩公主她们稍出一口恶气。”
项少龙思索半晌,问道:“现在吕邦等人被扣押在哪里,相国府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荆俊拉着他穿过衙堂,往后堂走去,兴奋地道:“昨夜我把有关人等,包括那对年轻夫妇,全部秘密送到这里来,吕邦和他的人给关在牢里。唉!不过却有个头痛的问题,这小子当然矢口不认,推得一干二净,最糟糕是那对受害的小夫妻,知道吕邦是相国府的人,慌了起来,不肯挺身作证,只是求我放他们走,说以后再不想踏足咸阳城。”
项少龙立即头痛起来,若没有人证,给吕邦反咬一口,可能会弄到得不偿失。问道:“二哥呢?”
荆俊叹道:“他今早的心情看来不佳,问吕邦没够两句,赏他一个耳光,现在去向小夫妻软硬兼施,真怕他忍不住揍人。”
项少龙最明白滕翼现时的心情,忙道:“先去看二哥。”
加快脚步,随荆俊往扣押小夫妻的内堂走去。尚未跨过门槛,传来滕翼闷雷般的喝骂声,守在入门处的乌言著等人,一脸无奈的神色,不用说是到现在尚没有结果。项少龙步进等若办公室的内堂,与那对呆立在滕翼跟前的年轻夫妇打个照面,同时愕然。
两人叫道:“恩公!”
项少龙暗忖又会这么巧的,原来是那天赴图先约会,在市集遇到给恶汉追打的夫妇,当时项少龙不但给他们解围,还义赠他们一笔钱财。
滕翼愕然道:“你们认识项大人吗?”
项少龙诚恳地道:“这事迟点再说!贤夫妇差点为奸人所害,何故却不肯指证他们?岂非任由恶人逍遥法外,说不定很快又有别的人遭他们的毒手。”
周良和娇妻对望一眼后,毅然道:“只要是恩公吩咐,愚夫妇纵使为此事送命,亦不会有半点犹豫。”
滕翼大喜道:“两位放心,事后我们会派人送两位离去,保证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
项少龙淡然道:“最迟明天早上,贤伉俪应可远离险境。”
就在这刻,他拟好对付吕雄的整个计划。赵倩等人之死,吕雄是主要帮凶之一,现既有此千载一时的报复良机,他肯放过吗?
小盘听毕整件事,皱眉道:“犯事的只是吕邦,况且他又没有真的奸淫那妇女,只可将他重重打几杖,很难真的拿他怎样。”
李斯笑道:“微臣看项统领胸内早有奇谋妙计!”
项少龙失笑道:“想瞒过李大人确是难比登天,我现正安排把消息巧妙地传入他爹吕雄的耳内,骗吕雄说他的宝贝儿子犯了奸杀良家妇女的头等大罪,只要他情急下闯进都骑衙署来要人,我或有方法教他入彀。”
小盘深思熟虑地缓缓道:“吕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项少龙和李斯对望一眼,交换心中惊异之意。这政储君愈发不简单,开始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见地。
项少龙从容道:“此人是个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庸材,自到秦国,以吕不韦之下吕族中的第二号人物自居,气焰迫人,据闻这次他虽当上都卫副统领,却是非常不服气给管中邪骑在头上,见到他也不肯致敬施礼。”
小盘讶道:“项卿竟对相府的事如此清楚?”
项少龙当然不会把与图先的关系抖露出来,轻描淡写道:“吕不韦可以收买我的人,臣下自不会对他客气。” WWW● тt kдn● ¢ ○
小盘沉吟片晌,思索着道:“吕雄若是这么一个人,确是可以利用。”转向李斯道:“李卿家立即使人把吕不韦、鹿公、徐先、王龁、蒙骜、蔡泽、王绾等数人召入宫来议事,寡人务要令吕雄求助无门,好教他鲁莽行事。”
李斯欣然领命去了。
小盘待书斋内剩下他和项少龙,露出兴奋之色道:“此事闹得愈大愈好,我可借此事立威,一杀吕不韦的气焰,奸贼最近得到太后的支持,趾高气扬,竟向太后进言,要正式把他策封为摄政大臣,确是无耻之尤。”
项少龙皱眉道:“太后怎么说呢?”
小盘忿然道:“太后给嫪毐迷得神魂颠倒,除在师傅的事上不肯让步外,对他总是言听计从,曾两次找我去说话,唉!为了这事,我两晚睡不安寝。”
项少龙想起在电影里的吕不韦,人称“仲父”。“仲”喻指的是春秋时齐国的一代贤相管仲,又含有是另一个父亲的意思,乃吕不韦自比贤如管仲、又俨然以储君父亲身份自居之意。忍不住笑起来道:“那不如给他打个折扣,只封他为仲父,顺便害害他。”
小盘精神大振,连忙追问。
项少龙道:“此事必须在滴血认亲后方可进行,否则会招来反效果。”
于是把“仲父”的喻意说出来,又解释称谓的另一个意思。
小盘皱眉道:“我岂非认贼作父吗?”
项少龙轻松地道:“不外是个虚衔,全无实质的权力,却有两个好处。首先是安奸贼的心,教他难以提出更狂妄的要求;另一方面却可使鹿公等对他更是不满,由于有滴血认亲如山铁证,鹿公等大臣只会认为是吕不韦硬把自己捧作‘假王父’,使他更是位高势危,没有好日子过。”
小盘大讶道:“师傅为何竟能随意想出这么特别的名衔?”
项少龙有点尴尬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名词。”
小盘看他好一会,徐徐道:“此事待我想想,师傅啊!我并非不采纳你的意见,只因事关重大,还该听听李斯的想法。”
项少龙欣然道:“储君开始有自己的灼见,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高兴?看着你长大成人,已是我最大的欣慰。”起立告退道:“吕雄应接到消息,我该回去应付他。”
小盘站起来,有点难以启齿地低声道:“师傅可否见见母后,只有你可使母后脱离嫪毐的控制。”
项少龙苦笑道:“看看怎办吧!”
刚离开书斋,立即给昌文君截着,这家伙道:“少龙先原谅我泄露你行踪的过错,舍妹正在宫门处候你,嘿!你该知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做出来的。”
项少龙急着赶回都骑署对付吕雄,闻言吓一跳,道:“我只好由别处溜走。”
这次轮到昌文君吃惊,道:“万勿如此,那样她会知是我泄露她的事,你还是去敷衍敷衍她吧!当是卖个人情给我,今晚我来找你去喝酒,以作赎罪。”
项少龙失笑道:“我听过有对子女二十四孝的老爹,似你般对妹子二十四孝的亲兄,从所未闻也。”
昌文君以苦笑回报,低声道:“我看舍妹对少龙很有好感,当然哩!她嘴上不肯承认,但只要看到她昨晚见过你后兴奋雀跃的样子,便瞒不过她哥哥我一对锐利的眼睛。哈!她算不错吧!”
项少龙摇头苦笑道:“莫要说笑,先让我去看她又有什么耍弄我的手段。”
两人谈笑着往正宫门走去,穿廊过殿,转入正门广场前,昌文君溜掉,项少龙硬起头皮往正守待他的十八铁卫走过去,隔远看到嬴盈和鹿丹儿两个刁蛮秦女,正在试骑他的爱骑疾风,旁边乌舒等铁卫拿她们没有半点办法。
嬴盈隔远看到他,一抽马缰,朝他奔来,笑意盈盈地道:“项将军你好,我们姊妹不服气,又来找你较量。”
看她刁蛮可爱、充满青春活力的诱人样儿,项少龙真想跳上马背,箍着她的小蛮腰,靠贴香背,绕城痛快地驰上一个大圈,可惜此事只可在脑中想想,苦笑道:“这事何时才完结呢?”
疾风在他旁停下,伸长马颈,把头凑过来和他亲热。
项少龙爱怜地搂拍疾风,拉着它和马上的嬴盈朝鹿丹儿等人走去,苦笑道:“我认输投降好了,大小姐可否高抬贵手,放过在下。”
嬴盈不悦道:“哪有这么无赖的,项少龙你是否男子汉大丈夫?我不管你,快随我们到城外去先比骑术,再比其他的。”
鹿丹儿笑着迎上来道:“是否又多个胆怯没用的家伙哩!”
项少龙为之气结,忽地心中一动道:“算我怕你们,比什么都可以,但我要先返衙署,处理一些事后,才陪你们玩耍。”
嬴盈矫捷地跳下马来,嗔道:“谁要和你玩耍?只是见你还勉强像点样儿,本姑娘才有兴趣秤秤你的斤两。”
鹿丹儿接口道:“男人都是这样,给点颜色当作大红,嘿!臭美的!”
项少龙摆出毫不在乎的高姿态道:“不让我回去衙署便拉倒,你们不稀罕就算。”
两女失声道:“稀罕?”
大笑声中,项少龙跃上马背,大嚷道:“不管你们要怎样也好!弟兄们,我们回署去了。”
轻夹疾风,箭般往大门驰去。
项少龙和两个刁蛮女跳下马来,无不感受到衙署内有股特别的气氛。
大堂处挤满都骑军,人人脸露愤慨之色,堂内隐约传来喝骂的吵声。
项少龙心中暗喜,领两女往大门举步走去,挤在入口处往里望的都骑军,见项少龙回来,忙让出路来,有人低声道:“统领,都卫的人来闹事。”
“统领大人到”的声音响起,项少龙在开始感到有趣的两女陪伴下,昂然进入大堂。堂内壁垒分明。一端是以滕荆两人为首的十多个都骑军高级将领,另一边则是吕雄和二十多名都卫亲兵。
项少龙使个眼色,乌舒等十八铁卫扇形散开,堵截吕雄等人的后方。
吕雄头也不回,冷笑道:“可以说话的人终于回来。”
这句话配合吕雄的神态姿势,可看出他不但不将项少龙当作高上两级的上司,甚至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内。
嬴盈对秦国军制相当熟知,把小嘴凑到项少龙耳旁低声道:“都卫不是你辖下的人吗?”
给她如兰的芳香口气吹进耳内,又痒又舒服,项少龙柔声道:“你两个乖乖留在这里,不要让他们知道,好给我作个见证。”
两女更是兴奋,并不计较项少龙吩咐的口吻,挤在入门处看热闹。布置妥当,项少龙来到滕荆两人中间,对着脸如火炭般的吕雄故作惊奇道:“吕大人口中那个‘可以说话的人’,未知指的是何人?”
滕翼和荆俊为挑起他的怒火,故意哄笑起来,其他都骑军应声附和。
吕雄眼中闪过充满杀机的怒火,一字一字地道:“指的当然是项统领,你不是可以话事的人吗?”
项少龙目光一凝,毫不留情喝道:“好大胆!”
堂内的细语和笑声,立时敛去,变得鸦雀无声,气氛更趋紧张。吕雄想不到项少龙竟敢对自己这个相府红人如此不客气,脸色大变,但又知自己确是说错话,逾越身份,一时间失去方寸,不知如何应付。
项少龙淡淡道:“吕雄你见到本将军,不施军礼,已是不敬,还口出狂言,没有上下尊卑,是否知罪?”
吕雄自有他的一套,傲然冷笑道:“统领若认为我吕雄犯错,大可向吕相投诉。”
在场的都骑将士,全体哗然。
荆俊嬉皮笑脸道:“异日吕雄你若被派往沙场,是否亦只听吕相一人的话,只有他才能管你呢?或事事派人回咸阳找吕相评理?”
都骑军又发出一阵哄笑,夹杂嬴盈和鹿丹儿的娇笑声。
吕雄被人连翻哂笑,面子哪挂得住,勃然大怒道:“荆俊你算什么东西,竟敢……”
滕翼截断他哂道:“他若不算东西,你更不算东西,大家是副统领,说起来荆副统领还比你要高上半级。”
这些话出来,登时又是哄堂大笑,两女竟然鼓掌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吕雄和他的手下们的脸色更难看。
项少龙不容他有喘息定神的机会,大喝道:“吕雄你太放肆,给我跪下!”
堂内外处双方近七十人,立时静下来,屏息以待。
吕雄愕然退后一步,声色俱厉道:“项少龙你莫要迫人太甚?”
滕翼知是时候,下令道:“人来,给项统领把违令狂徒拿下!”
众都骑军早摩拳擦掌,登时扑出十多人来。
吕雄目的本是来要回被扣押的宝贝儿子,岂知在项少龙等蓄意挑惹下,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里,兼又一向恃着大靠山吕不韦,看不起任何人,此时怎容给人当犯人般拿着,“锵!”的一声拔出佩剑,失理智的狂嚷道:“谁敢动手?”
他的随从都是来自吕族的亲兵,平时横行霸道,心想有吕不韦作后盾,哪怕你小小一个都骑统领,全体亮出兵器,布阵环护吕雄。
项少龙与滕荆两人交换个眼色,先喝止不知应否动手的都骑兵,摇头叹道:“吕副统领若不立刻放下手中兵器,跪地受缚,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吕雄狞笑道:“你能拿我怎样?”
项少龙从容一笑,打出手势。十八铁卫敏捷一致地解下背上的弩弓,装上劲箭,抢往战略性的位置,瞄准敌人,把吕雄一众硬迫往一边墙壁。
到退无可退,吕雄醒觉过来,喝止手下们示弱的行为,厉声道:“项少龙!你是什么意思?”
荆俊怪笑道:“你手上的长剑是什么意思,我们手上的弩箭就是那种意思,你说是什么意思?”
由于气氛有若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没有人敢弄出任何声音来,只有嬴盈和鹿丹儿两女哪理得这么多,给荆俊的语调说话逗得“噗哧”娇笑。
现在吕雄当然察觉到她们的存在,往入门处望去,沉声道:“两个女娃儿是谁?”
其中一个都骑军的校尉官叱喝道:“竟不识两位鼎鼎有名的女英雄嬴盈小姐和鹿丹儿小姐芳驾,吕雄你当什么都卫副统领。”
吕雄总算有点小聪明,闻言脸色剧变,大感不对劲。若没有都骑军以外的人在场,无论他犯什么错误,事后总可推个一干二净,现在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项少龙鉴貌辨色,知他生出退缩之意,岂容他有反悔机会,大喝道:“吕雄你若不立即弃剑下跪,我会教你后悔莫及!”
他始终坚持吕雄下跪认错,是要教他难以接受。
吕雄犹豫片晌,尚未有机会答话,项少龙下令道:“射脚!”
机括声响,十八枝弩箭电射而出。
在这种距离和室内的环境里,根本避无可避,吕雄的手下登时倒下十八个人,给劲箭透穿大腿。弩箭再次上弦架好。
吕雄虽没有受伤,不过锐气全消,更怕项少龙公报私仇,愤然掷下长剑,厉声道:“算你狠!我倒要看你怎样向吕相交待。”
他身后七名尚未受伤的手下,纷纷弃剑投降。嬴盈和鹿丹儿想不到项少龙真敢痛下辣手,看呆美丽的大眼睛。项少龙打个手势,都骑军拥上去,把吕雄等八个没有受伤的人绑个结实,硬迫他们跪下来。在咸阳城里,都骑军一向自视高于都卫军,怎受得闲气。项少龙这种敢作敢为的手段,正大快他们心怀。
项少龙不理倒在血泊里呻吟的人,来到吕雄面前,淡淡道:“吕副统领,这是何苦来由?令郎只不过是打伤个人,为何要闹得动刀动枪的?”
吕雄剧震抬头,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柔声道:“你听不清楚吗?不过什么都没有关系。现在我和你到吕相处评评理,看看是谁不分尊卑?是谁以下犯上?”
吕雄脸上血色尽退,刹那间,他知道一时不慎下,掉进项少龙精心设计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