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时,洪水泛滥,大禹以疏导之法治水,解救天下苍生。帝舜禅位与禹,后传位与子启,夏朝遂立。
大禹遣大臣施黯以九州所贡之金铸巨鼎九只,以九州之名命之,是为九鼎。分五阳四阴,一一为冀州鼎、青州鼎、雍州鼎、梁州鼎、扬州鼎、衮州鼎、豫州鼎、徐州鼎、荆州鼎。
那九鼎因体积庞大,历时两年方才铸成。鼎成之日,天现异像,太白星昼间显形,一连九日方才灭没。
后经四百余年,夏亡商兴,九鼎就迁与商都毫邑。又历五百余年,周武王伐纣灭商,九鼎就迁于周朝的镐京。后来成王在洛阳地方营造新都,又先将九鼎安置在郏鄏地方,其名谓之定鼎。直到战国之末,周朝为秦始皇的父亲昭襄王所攻,取了九鼎,迁之于秦。
秦始皇嬴政灭六国之后,为恐天下百姓反叛,收天下之兵器,铸为金人十二,各重二十四万斤,列于大殿之前。
那新魔主姬风云要用九鼎与十二金人布颠覆乾坤大阵,赵高虽不解其意,却只有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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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咸阳秦宫中人山人海,熙来攘往,一片忙碌景象。那巍峨的大秦皇宫,竟变成了一片工地。
原来丞相赵高提议,说是为恐金人生锈,免遭日晒雨淋,要将金人从大殿外挪至置放九鼎的鼎室。
这提议虽然荒谬不可思议,但秦二世胡亥自从尉僚李由行刺赵高之后,被软禁宫中形同傀儡,在赵高面前只有点头听从的份,遂下旨办理。
本来这事只须派内务府操办便可。那丞相赵高却对此事非常上心,竟要亲自督办。不仅如此,还从骊山陵调来一万苦力,充当夫役。
金人的身下,垫起了巨大的圆木。一大群民役喊着整齐的号子,有节奏地拉着巨索,牵拽着倒卧的金人,向鼎室步步推进。
从大殿到鼎室要穿过几十道宫门。这金人体积庞大无法通过,赵高便令人砸开宫墙。于是好端端的一堵堵宫墙,被砸开一道道缺口。
那鼎室的中央,耸立了九只三足巨鼎。鼎身上刻满九州的山川地貌,与大禹治水时所遇的各种各样奇禽怪兽神仙妖魅。
鼎的周围,不规则地用白漆画了十二个圆圈。那十二个金人,便一一拉到圆圈所在之处。
赵高曾问姬风,画这十二个圆圈何意?姬风答道:“这是为师按周天星相,布置的苍穹星汉图。”
其实姬风也不知这浩瀚无垠的广袤苍穹中,诸星是如何布置的。他只是在天魔的感召下,不知不觉脑海中印出了这幅图。
这图对应的正是今日天文学所说“黄道十二宫”。
那黄道十二宫本是西方古巴比伦王朝汉谟拉比国王时代研创的学说,那时中国还是商朝,距离秦时先了一千一百年。在东方的秦时中国,人们熟悉的是二十八星宿。
赵高学识渊博,对于星相学说也有涉猎。看姬风布置的这个星汉图,与自己所学不同,颇为费解,便出言问询:“师傅,怎徒儿所知的星汉图,与师傅所说不同?”
姬风以不容质疑的口吻答道:“按我所说布置,没错。”
姬风乃是众魔之主,将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魔帝。他说是,赵高也不敢反驳。
赵高又问:“为何要选这十二个金人?”姬风道:“这十二个金人本是收缴天下兵器铸成,所含的杀气,何止万丈?足以能颠覆乾坤。”
一万民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历经三日,终于将十二金人一一拉到位。姬风终于可以放手布置他那颠覆乾坤大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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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是月圆之夜,月光皎洁,照得秦宫那飞檐斗拱一片清晰。
姬风乱发披洒,领了魔门三老与弟子赵高,静静坐在鼎室,等候着子时的到来。
鼎室早已屏退外人,只有形同痴呆的索魄四使,如泥偶般立在盘膝而坐的姬风身后。
姬风双目微睁,手搭魔诀,正在一边运功,一边观望着置于鼎室一隅的一口铜壶沙漏。
等到铜壶中的黄沙漏尽,便到了子时。他那颠覆乾坤大阵布下,这普天世界便会变了模样。
那时天崩地陷,洪水决堤,血雨如盆,流星如火,深藏在幽冥暗处的妖魅恶兽一起现身大地,世间万物皆受荼毒。
这方圆千里的秦国万千生民,将失去神智,奉他为主。姬风将登上帝位,他那姬周的江山,将在一朝内复兴。
而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山东各路诸侯反贼,姬风并不放在眼里。那些妖魅恶兽,将随时随地受他这魔帝召唤,如风卷残云般将各路诸侯一一击溃。那时普天之下,还不是臣服在他姬风脚下?
姬风望着那沙漏,暗笑一声,“天道?老天,你的天道便是让秦兴周亡。今夜姬风便要颠覆你这天道,让我姬周复兴。那时世间秩序大乱,天道的基石不复存在,天道便不存,众仙将渐失法力,统统为我主人混沌天魔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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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漏尽,已到子时时分。
姬风立起身,双目中煞光忽现,举起双掌,在胸前虚空一托。
只见那沉重的处于最近的冀州鼎,仿佛被大力托起,升到空中五尺。
这鼎之重古书有载:从铸鼎的荆山到安邑,足足用了几十万人夫,费了三四月光阴方才迁到。而姬风凭借天魔功法,竟虚空托起!
魔门三老与赵高哪里见过这等光景?又惊又骇,均拱伏于地,觳觫不已。
又见姬风双手如车轮状在胸前一旋,那冀州鼎忽然翻了个身,三足朝上。姬风摊掌向下一按,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冀州鼎重重坠地。那地下的方砖怎经得起这么一砸,立刻寸裂粉碎。
姬风狂啸一声,高声念祷:“金人滴血,九鼎翻身,天道倾覆,唯我独尊!”又运起魔功,举掌托起青州鼎,翻了个身。
姬风再接再砺,继续翻转其余七鼎。但是那鼎实在太过沉重,姬风虽有魔功,却练之时日尚浅。待他托起雍州鼎、梁州鼎后,已损耗了大量真元。一张美玉般的面孔,变得惨白如纸,无半分血色,浑身汗浸如雨,衬着他一头披散的长发,显得格外恐怖。
姬风又鼓足余勇,托起了扬州鼎。这一次,他只能托高四尺。姬风咬了咬牙,勉力用双掌在空中作了个旋转的动作。那扬州鼎却在空中只翻了大约30度,一个晃荡,又正立过来。
赵高劝道:“师傅,你是不是太累了?不如休息一阵,恢复一下元气再举。”
姬风摇了摇头:“时不我待!过了子时,再想布阵就要等下月月圆了。恐怕那时为师再无机会。”
这一次来到咸阳,姬风是趁了师傅赤松子闭关,偷偷驾鹤溜出。但他出来太久,赤松子闭关结束的日子快到,姬风若今夜不能成功布阵,势必还得赶回芒砀山,在赤松子面前继续伪装。到时有赤松子在,他便再无机会回到咸阳。
赵高提醒道:“这样下去,师傅会气血耗尽,大伤身体的。”
姬风狂吼一声:“为了我姬周的江山社稷,就是拼了为师性命,也在所不惜!”一发狠,用尽全身功力,将那在空中的扬州鼎翻转过来。
这一次他消耗真元殆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精疲力竭。
余下还有四鼎,对于姬风来说,要想把它们全翻过来,太过艰难。
若想布阵成功,姬风单凭自己已力有不逮。忽然脑中电光石火,顿悟出一法。
天魔道法中有一门至邪的功法谓为“摄元大法”,只须对方修炼的也是魔门功夫,即可吸取对方一身魔功真元化为己用。只是这种功法太过霸道,一经施展,对方便会真元尽丧,性命不保。
眼前的几人均是魔门中人,让他们作出牺牲,布成颠覆乾坤大阵,也没什么惋惜的。
要想托起余下沉重的四个巨鼎,吸摄的对象魔功不能太弱。索魄四使功力不够,他们的精血要用诸于激发十二金人蕴藏的天下兵器的杀气,不能考虑。赵高武功太弱,摄他功力徒然无益。
只有魔门中硕果仅存的三人,魔功修炼多年,功力深湛,姬风才瞧得上眼。
若冒然出手,吸摄对方的魔功,势必遭来魔门三老的反击。只有猝然一击,同时制住三人,方可任意施为。于是姬风便想到了他那天魔印。只是要想同时封印这三位魔门老宿,姬风在功力消耗过剧之下,谈何容易?
他此时连施展天魔印的气力也没有了。
姬风恶念一起,忽坐倒在地,双目低垂,一面加紧运功调息恢复真元,一面用心领悟那“摄元大法”的功法。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只见姬风双目一睁,站了起来。原来这当口,他体内魔功已恢复了三成。
姬风目无表情,伸手一招,道声:“行无定,居无所,柳无双,你们过来。”
魔门三老面面相觑,不知这少年魔主所欲何为。却又不敢不听,依言战兢兢走到姬风面前。
姬风眼中煞光暴现,出指如风,击瑟般在三人额头连点四下。三人眉心立现四个黑印,旋即痴呆如同泥塑木雕,僵立当场。
场中剩下的最后一个清醒者赵高,惊叫一声师傅,便不敢再发出半句。他不明白姬风为何突然发难,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姬风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姬风桀桀一阵怪笑,将魔门三老手牵手搭到一起,伸出左掌“啵”的一声,按在行无定头顶。
只见他精神暴涨,脸色又恢复至丰朗如玉,举右手在胸前一托。
魔门三老,忽如泄气的皮球,身体凹陷,迅速干瘪下去。而那衮州鼎,又被姬风托起翻了个身。
赵高终于明白,姬风原来是吸摄三老的功力来翻转巨鼎,心中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姬风狂笑不歇,又相继举起豫州鼎、荆州鼎,把两只巨鼎翻转过来。
而那魔门三老,一生修炼的魔功已被鲸吸个干干静静,涓滴不存。三人如三摊肉泥,倒在地下,就此一命呜呼。
这三人未死在剑神盖聂手中,却丧命于姬风掌底!
场中还剩最后一只巨鼎——徐州鼎。若把它翻转过来,用索魄四使的精血激发金人的杀气,姬风的颠覆乾坤大阵便要布成。
三老已死,姬风再无外力可借。他欲鼓足最后的余力,奋力托起那鼎。
只见他张口一吐,一蓬血箭吐出,喷到双掌,伸手在虚空那么一托。
原来姬风已咬破舌尖,用上魔界中常有的精血化功大法来催发自己的魔功。
那徐州鼎冉冉上升,已升高到五尺。姬风暗暗窃喜,正欲旋转双掌,将那最后一个国之宝器翻转过来。
陡听头上“哗啦啦”一阵巨响,尘屑纷飞,屋顶裂开一个大洞,同时跳下四位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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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四老须发似雪,道貌岩岩,看年纪也不知多少岁了。皆腰板挺直,状貌似松枝鹿态,清矍如寒竹孤柏。
四位老者分据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凌空一托。那升空五尺的徐州鼎竟被四老托到了屋顶!
姬风又急又怒,厉声喝问:“尔等究竟是何人,竟坏我大事?”
四老哈哈大笑:“吾等乃商山四皓,奉太上法旨,来阻你布这恶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