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关前,吊桥悬起,城门紧闭。
一队只有百人的雍军由朱蒯带领,仓惶逃到关前。
这一战可够惨的,只挨打不还手,两千士卒有七停以上投降,只有朱蒯的亲信百人舍命护着他冲出重围。
那屠夫樊哙还不肯罢手,一路追来,看来是不取朱蒯的性命绝不罢手。
樊哙的厉害朱蒯算是见识了。只要他削骨刀一出手,便有一位雍将丢命。他那“樊氏一刀”在空中回旋神出鬼没,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就像夺命的无常,叫雍军上下无不心惊胆寒。
朱蒯再也不敢小瞧那些市井鄙陋。如惊弓之鸟的他,此刻只想逃回关内,闭门坚守等待援兵。
一到关前,朱蒯便高声大呼:“速放吊桥,开关让本将军进城!”
城楼上一人探出头来,正是那负责留守的牙将孔丛。
那孔丛哈哈一笑,说道:“朱将军对不住了,汉军就在你身后,若是开关无异于迎敌进城,此关万万不敢开,只有委屈将军转头再与汉军决一胜负。”
朱蒯气得只发抖。两千人打得只剩一百号人,还拿什么与汉军决胜负?想不到在这节骨眼上,这平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孔丛还这么有主见。这简直是要自己的命!
孔丛身边一伍佰主急忙道:“朱将军乃一城之主,人在城在,人亡城亡,岂可弃他性命不顾?汉军尚远,此刻开城还来得及,再晚了真的就来不及了。”
孔丛厉声喝道:“此刻吾肩负全城的防卫,你是何人,敢擅言开城?若是失了陈仓,谁来负责?”
那伍佰主原是朱蒯的亲信,见孔丛执意不肯开城,不由焦急。更不多说,跳下城楼操起吊吊桥的轱辘便摇。
吊桥刚刚吊了一半,只见那孔丛如旋风般扑至,拔剑砍向那伍佰主。那伍佰主见孔丛动了真格,不由也起了性子,拔剑相迎。
在那伍佰主眼里看来,孔丛的武艺泛泛,还在自己之下。他哪里知道,这个从汉中逃出的马夫便是那巴族第一条好汉,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大酋长闵珠子。
也是闵珠子平日里深藏不漏,未将真本事示人,雍营上下只当他略会武功。
剑光错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消一个回合,那伍佰主便身首异处。闵珠子声色俱厉喝道:“谁敢轻言开城,便如此厮!”
城内众将还搞不明白这“孔丛”何以变得如此厉害,只当他一心守住城池,皆噤若寒蝉不敢再有异议。
而那吊桥落下又吊起,孤悬在外的朱蒯只有转身摆队,独自来面对杀人杀上瘾的樊哙。
※※※
“朱蒯,你樊爷爷来也!”
“飕”的一声,如流星赶月,樊哙人未至,削骨刀先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形,直取朱蒯的头颅。
刀光耀目,眨眼间近到一丈。朱蒯见那削骨刀来势甚急,忙不迭举盾一格。殊知那刀并不是一刀,而是两把刀贴合在一起掷出。就在朱蒯举盾格挡之际,一刀化两刀,一刀在前,一刀在后,分先后向朱蒯的头颅贯劈!
“珰”的一响,手腕一震,朱蒯心中一喜,只当那神出鬼没的樊氏一刀被自己击落。
他手腕刚挫,电光石火间又是一刀劈来。朱蒯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上便是一片冰凉,一颗头颅飞出三丈之外。
“噗”!血光暴起,喷得那雪地一片狼籍。
樊哙高喝一声:“朱蒯已被俺斩杀,尔等再不投降,都是死数!”
城外那一百来号雍兵吓得肝胆俱烈,两股发颤,齐放下兵器跪地乞降。
转眼间汉军围了上来,用绳索套住一个个俘虏,押过阵去。
※※※
城外这一出已经演完,城楼上雍兵雍将都是如临大敌,就等着汉军攻城。
照说城内还有三千军马,虽然汉军剽悍,而樊哙手中只有千人,这城还是守得住。
哪知樊哙并不准备攻城,只令士卒原地坐下,堵住城门,掏出水壶干粮边晒太阳边吃喝起来。
雍军看见,皆是疑神疑鬼,不知樊哙用意何在。
只听那孔丛道声不好,说道:“那樊哙一定是在等待援兵。汉军主力必在他后面,不久将至。”
众人皆是色变。一千汉军已把两千雍军杀了个全军尽墨,汉军主力到来,主将朱蒯又丧了命,这城不知还守不守得住。
那孔丛安慰众人道:“为今之计,只有与诸君同仇敌忾,拼死守城。只要郡守甘索发来援兵,便不惧汉军。”雍将皆是称是。
过了半个时辰,陡听一声炮响,从汉军来路杀出数千人马。金戈掩映,甲胄鲜明。一杆“韩”字大旗下,如众星拱月般驰出一年轻的大将军。胯下战神宝驹赤烈如火,腰间鱼肠神兵削铁如泥,头上帅字风翅紫金盔,身上八宝大叶驼龙甲。眉飞入鬓,英武中不失俊雅;目如曜星,坚毅间透出睿智。真个是马中骄子,人中龙凤。
樊哙部属望见,皆从地上立起,举着长矛大刀振臂高呼:“大将军无敌!大将军无敌!”而那马上的大将军,微笑着向朝着他疯狂地山呼的将士颔首致意。
雍军将士望见这一幕,皆是大惊失色,“汉军主帅韩信,竟亲自到来!这随后的攻城之战,必愈加凶猛。”
樊哙纵马来到韩淮楚面前,欠身参拜道:“禀大将军,末将已斩下朱蒯人头,生擒敌俘一千五百余人。”
韩淮楚道声好,说道:“临武侯初战告捷,大长我军士气。且归队,随本帅入城。”
樊哙听得糊里糊涂,惑道:“我军尚未攻城,何以入城?”韩淮楚微微一笑:“这陈仓关何用人攻?自有人拱手将此城献上。”
这话出口,在韩淮楚身旁的众将都是一头雾水。周勃道:“哪有如此好事,会有人将城池拱手献出?”
小传令官利豨用小手向城楼上一指,笑道:“你们看,城楼上立着的雍军守将,却是何人?”
樊哙不识闵珠子,周勃却在巴郡一战与闵珠子交过手,一望大吃一惊:“巴族大酋长怎会在此?”
利豨得意地笑道:“你们大伙都不知道吧?大将军为了破陈仓关,早就派出卧底混入敌营。樊将军,你刚打的那一战那么痛快,却知是为何?”
樊哙瞬时恍然大悟,搔了搔脑门道:“我当今日这一战怎这么顺手,又是有人带头做逃兵,又是有人带头投降,原来大将军早就做好了安排。”
韩淮楚乃问:“那些人都是闵珠子的手下骁将,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临武侯,你没有为难他们吧?”樊哙答道:“末将擒得这些俘虏,正想将他们交给大将军发落。大将军严禁虐待俘虏,末将哪敢违背。”
韩淮楚大手一挥,说道:“骑兵在前,众位随本帅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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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周勃,右樊哙,韩淮楚领着汉军骑兵,驰到陈仓关前,到达一箭之外。
雍军望见,又是大为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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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汉军若要攻城,须当摆出疏散的队形以避飞箭。而汉军骑兵排出整整齐齐的方队,一点也不像要躲避飞箭的样子。难道他们都不是肉堆的,会刀箭不入?
雍将叽叽喳喳纷向“孔丛”进言:“孔将军,汉军阵型不利,吾等待他们近前,便以乱箭射杀,包管射他们个人仰马翻。”那孔丛点点头:“诸位所言甚是,且散开藏于垛口之后,听本将号令,便张弓射箭!”
雍将“哗”地一声散开,各领弩手藏于垛口之后,只等孔丛下令。
只见那孔丛也自挽一弓,蓄势欲发。
忽见孔丛一个转身,手一松,“飕”地射出一箭!
这一箭不对汉军,却是对着悬吊吊桥的轱辘上的绳索。
雍军雍将还未反应过来,便听“绷”的一声响,绳索立断。那轱辘失了大石重力牵引,立刻转得飞快。护城河上的吊桥,“轰”的一声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只听城门处一阵大喊大杀,十几位与闵珠子一起混入雍营的巴族骁将突然杀出,对着把门的雍军挥刀乱砍。
这都是以一当十的巴族精英,那雍军如何招架得住?在徒劳的负隅顽抗之后,哪消片刻,城门处只剩下一堆死尸。一位巴族健将举刀对着那栓门的横木力贯双臂就是一劈!
这一下雍军皆是明白过来,“这个孔丛原来是汉军奸细,这是要将陈仓关献与敌军!”
可惜他们明白得太迟。只见汉军主帅韩淮楚高擎鱼肠断魂剑在手,叫一声“杀!”汉军骑士众马奔腾,如离弦之箭向着城门冲驰而来。
吊桥稳稳当当落在护城河上,城门洞开,城内有人接应。而守城的主将“孔丛”未有下令放箭,一个个雍军弩手不知所措。汉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就杀进了这雍国的军事要塞——陈仓关。
毛没长齐的童子军怎能与锐气正盛,志在必胜的汉军虎狼雄师抗衡?韩淮楚一入城中,便与巴族精英合兵一到,长驱直入。遇到几股零星的反抗,就像洪水涌过遇到的几块顽石,刹那间湮灭在汉军的铁骑之下,踏为肉泥。
而随在汉军骑兵之后的步卒,也以不可阻挡之势像潮水一般呐喊着向陈仓关涌来。
大势已去。关中雍军,不是仓惶出逃,便是举手向汉军投降。不消一个时辰,汉军就牢牢的占据了这北伐之战的第一站,红色的“韩”字大旗在陈仓关上高傲的飘扬。
这一战,生擒雍军二千,斩敌五百,缴获辎重无数,取得了北伐之战的第一场大胜。汉军在雍军的后方拿下陈仓,就像在老章鱼的后背捅了一把锋利的锲子。
这出由韩淮楚导演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被写入军事教科书,成为今古战例的典范。
(当然韩淮楚导演的典范战例还很多,欲知详情,大家还须耐心地看下去哦。)
而作为汉军主帅的韩淮楚,却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只因他知道,前方道路上不仅仅只有一个陈仓关。必须在各路雍军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把这胜利的果实放大到极限。
※※※
县署内,初战告捷的汉军将领们正在与先锋樊哙打趣。
“樊屠子,陈仓已被拿下,你这脸咋还不洗洗?”
脸上画得像猫子的樊哙笑呵呵说道:“俺还是舍不得洗,就等到汉王大哥到来再说吧。”
众人调侃道:“你别是有想着汉王把你那小媳妇带来吧。大将军军纪严明,军营里可不许有女眷喔。”
樊哙美滋滋地说道:“俺哪还会那么傻,不会把媳妇藏在军营外面吗?”
木讷的周勃也忍俊不禁笑道:“看你美的!尽想着好事。甘索的大军不久便会到来,你还是想想这后面的仗怎么打吧。”
樊哙说出的话让众人笑作一堂:“大将军神机妙算,这打仗的事有他去想就行了,俺是个大老粗,只想俺的好事。”
正在哄笑间,只听门外一人骂道:“樊屠子,要是这样不肯动脑筋,你永远只是一个大老粗。”
随着那话音,大将军韩淮楚与那巴族大酋长闵珠子手挽手,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众将一起站起,分排两行,皆站得挺直,齐声喊道:“大将军威武!”
这句“大将军威武”以前汉军众将喊起,心里都有那么一点芥蒂。今日一场大捷,众将都是心悦诚服,喊起来无比的响亮。
谁能想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条妙计?谁把士气低落逃兵不断的汉军整训得如此士气高昂,战力暴涨?谁又能带领十五万汉军,去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只有是他,大将军韩信。军中的威望是打出来的,这是千古不换的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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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淮楚携着闵珠子走到座前,众将都跪下行礼。而闵珠子是韩淮楚请来帮忙的,身份是巴族大酋长,当然不用下跪,韩淮楚还令人端来一椅,给闵珠子坐下。
韩淮楚对闵珠子笑道:“今日一战,幸得大酋长仗义相助,我军才轻取陈仓。不知大酋长可愿再伸援手,为我军再战一场?”
闵珠子愕然道:“再战一场?我这卧底已做了快一个月,难熬透顶,早想回家歇歇。大将军还有何事要我帮忙?”
在闵珠子心中,韩淮楚对巴族的大恩,这一战算是还清了。陈仓拿下,他便要回寨做他的大酋长自在去了。
韩淮楚笑着对闵珠子说道:“当然这忙不会要大酋长白帮。只要大酋长肯出手,本帅有重礼相谢。”
闵珠子不知韩淮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身为一族首脑,自然是身家丰厚,寻常的金银珠宝还打动不了他。而韩淮楚虽说是三军主帅,看样子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他便惑问:“大将军有何事相求,又有何礼谢我?”
韩淮楚目光炯炯望着闵珠子,缓缓说道:“请大酋长再接再砺,乔装雍军诈取凤翔。彼处有敌军万斛存粮,若是事成,劫得粮秣吾与大酋长平分。不知大酋长意下如何?”
那凤翔在陈仓以北,相去百里。
对于雍军来说,褒斜道出口是正面战场,而陈仓道是大后方。故而粮秣都存于陈仓附近。
汉军并不缺粮,今年蜀郡丰收,供大军征战绰绰有余。
但目前的难题是如何将大批的粮秣带出供给源源不断的后续部队。陈仓小道艰险难行,这条路是靠不住。只有击败雍军主力,打通子午道口,这粮秣的问题才能彻底解决。
但要等到那一天,十几万汉军早就饿死了。
孙子兵法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有以战资战,就食于敌境,才是上上之策。故而韩淮楚的目光,便盯上了雍军存放大批存粮的凤翔。
汉军大将面貌,雍军都是识得。要想混成敌军诈取凤翔,还要靠闵珠子这位无间英雄。且闵珠子久在雍营,知晓雍军的口令与布防情况,行事比汉军将领都方面得多。
而要打动闵珠子这位一族首脑,只有用巴族短缺的粮食。
闵珠子闻言果然心动,展颜笑问:“若劫得粮草,那陈仓道路险难行,此处离巴郡相隔千里,大将军如何将粮草运往我族?”
“这还不简单!只要大将军发一函与萧何,蜀郡粮食大大的有,路途又近,送到你族中便是。”大老粗樊哙想出了这办法,一脸得意地抢答道。
韩淮楚赞许地望了樊哙一眼,算是夸奖。
闵珠子猛一拍案,慨然说道:“好!就为这粮食,我闵珠子再为大将军出生入死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