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算富贵,不能算寒酸,就那一座小院,四五个奴婢。薄妃在长安城的娘家,连寻常的朝中小官也不如。
薄妃其实也没什么家底,只有那年被刘邦临幸之后,刘邦随手赏赐她的几样首饰,与每月从掖庭领来的例俸。那薄妃生活检点,这些年存下的钱都送到她母亲——魏媪那里,终于在长安购置了一间说得过去的宅子。
韩淮楚来到薄府已经十日。这十日来,韩淮楚每日耗费功力为刘恒治疗腿疾,并用金针刺激他腿上穴位,加速他康复。经过韩淮楚精心治疗,刘恒的足三阴经已经基本打通,萎缩的肌肉有勃发再生之相。
府里的奴婢皆是新贩子,并无薄家旧仆,连同从宫中带来的内侍,都只当韩淮楚是薄妃的兄长,知道内情的只有薄妃母女。
“娘娘兄长失散多年,而今兄妹重逢母子团聚,这是我薄家的大喜事啊!”薄府上下谈起这事,充满了喜庆。
“舅舅是哪里学的针灸?你的武功是从何而来?”开始懂事的刘恒,也在一个劲地向他追问,对这个新来的“舅舅”无比好奇。
也难怪刘恒对韩淮楚好奇。自小他就听说舅舅薄昭只是一个田舍郎并未习武,也不懂医术。而韩淮楚每日用真炁贯注在他经脉,用金针扎在他腿部要穴,让他浑身舒泰犹如腾云驾雾。小小的刘恒脑中充满了崇拜与疑问。
“舅舅这几年拜在高人门下,学得一身武功与精湛医术。等恒儿长得大一些,舅舅就将这些本事传你。”韩淮楚笑着对刘恒解释道。
武功与医术刘恒还没有概念,只当韩淮楚与宫中那些侍卫与太医一般,却不知韩淮楚贯注给他的真炁是道家无上玄功,那金针刺穴的手法也非太医的针灸之术所能比拟。
刘恒因腿上的病,三岁多了走路还不稳当。闲下来的工夫,韩淮楚就带着刘恒在院子里教他走路,一起玩耍。他有一肚子的故事,玩得累了,就给刘恒将一些古今中外童话神话外加历史的故事。一天天的下来,刘恒对他这个冒牌的舅舅无比的依恋。
“过几天恒儿要回宫中去住了,能再见到舅舅吗?”一次刘恒瞪大小眼问韩淮楚。
“傻孩子。舅舅就住在这里。什么时候想见都能见着。”韩淮楚笑着对刘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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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日内,韩淮楚就待在薄府,只出门过一次。
那是向等候他消息的滕翼告知刘恒的情况。
“我那外孙竟然是个瘸腿么!”滕翼听到这噩耗,惊得呆了,顿时老泪纵横。
项羽已死项追遭难,刘恒就是他的希望。听到外孙遭此横祸,滕翼是无比的悲痛。
“滕大侠不必担心,晚辈自会将恒儿治好。”韩淮楚很有把握地说道。
韩淮楚的能耐滕翼深知。听他这么一劝,滕翼方才放心。
“治恒儿的病要什么药材,滕某这就去购来。”滕翼很上心地问道。
“无须任何药材。大侠就静心等候恒儿康复的消息好了。”韩淮楚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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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里为刘恒疗伤耗费韩淮楚大量真元,夜里韩淮楚就打坐运功恢复耗费的内力。
这一夜,韩淮楚又坐在自己榻上,凝气运功。
夜深人静,韩淮楚这一运功,薄府内一切风吹草动尽收耳底。
一阵对话之声从东面厢房传来。
“女儿,这般晚了,你还不去睡到娘房中来作甚?”这是薄妃母亲魏媪的声音。
“女儿心中担忧,睡不着也。”只听薄妃轻轻对魏媪说道。
“你是担心恒儿吗?恒儿的腿疾大有起色,看来离康复不远,有什么担心的?”魏媪问道。
薄妃迟疑了一下,说道:“女儿并不是担心恒儿,而是住在西首的那位高人。娘以为,那是什么人?”
魏媪道:“江湖隐士,古道侠肠。能得他为恒儿治病,是丫头你上世修来的福气,有什么好说的。”
“女儿怀疑,他就是曾在平阳魏宫救女儿的韩大将军。”
薄妃一句话道出,韩淮楚心中一震。
“自己戴着纳米面具,薄妃如何能认出我来?”
只听那魏媪显得很吃惊地说道:“胡说什么!韩信被皇后诛杀,他怎会是那贼子?”
薄妃解释道:“女儿在魏宫见过韩大将军的眼神,与西首那高人一模一样。且那高人与韩大将军身材酷似,世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魏媪还是不相信,说道:“这世上巧合的事多得去了。仅凭眼神与身材相似,如何能断定他就是韩信?”
“女儿初始也不敢断定。可是每次望见他的眼神,就想到平阳宫中救我出来的那位年轻将军。韩信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他那眼神女儿终生难忘也。”
薄妃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出一句:“而且那韩信并未死去。”
韩淮楚听到这里,惊讶万分。
韩信在钟室死于吕雉之手那是世人皆知。薄妃一个深宫嫔妃,一向深居简出,如何知道自己未死?
只听那魏媪震惊道:“女儿,你这话从何说起?”
耳边听得薄妃悠悠道:“宫中传言,皇上与皇后一直在派人寻找韩信的行踪。若是韩信死在皇后之手,何故要派人寻找?故而宫中流传,当日死在钟室大殿的是韩信找来的一个面貌相似之人。那真的韩信用诈死之计逃过此难,早已遁迹江湖。女儿原以为谣言不足为信,如今却才知这并不是谣言。”
“原来那刘邦与吕雉早就知道我没死,原来他们一直对我放心不下,仍要致我于死地而后甘心!为他大汉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却成了他大汉皇家的心腹之患!”韩淮楚听到此处,心中一阵悲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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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的厢房随即是一片沉寂,貌似那魏媪还在惊呆之中。
过了一刻,只听魏媪有点沉不住气道:“要不要禀报皇后,他便是皇后要找的韩信?”
“有这个必要吗?”薄妃冷笑一声:“杀了他对我有何益处?那女人照样做他的皇后,女儿照样住在掖庭那鬼地方,韩信有经天纬地之才,留他在我母子身边,今后恒儿病好重获他父皇喜爱封为藩王,是极大的翼助。”
沉默了一下,魏媪说道:“怕只怕他费此气力为恒儿治病是别有用心。”
“你说他会是什么用心?”薄妃反问道。
“还会为什么?不过是为了兵权耳。”魏媪分析道:“等到恒儿康复重获皇上喜爱,少不了封个诸侯王据一方疆土。而恒儿幼小不懂当政,军政大事除了他这个舅爷还能指望谁?只要他手中有那么一点兵马,以他的声望只要扯旗造反定会一呼百应。凭他那般军事才能,谁能是他敌手?到时刘姓的江山就要落在他的手中。”
“母亲之言,正是女儿心中担忧之所在。若真有那么一天,恒儿已对他无用,早晚咱们母子二人要丧命他手。”薄妃说道。
魏媪接口道:“所以此人只能利用一下,切不可委以大任。将来恒儿封藩为王,他必要向你讨要一官半职。只要你这个妹子不松口,不将兵权要害部门与他,他便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能有何所为?”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谁稀罕你那一官半职?若不是看在追儿的份上,谁来管恒儿是不是瘸子?”韩淮楚被薄妃误解成另有目的,忍不住气往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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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又恢复安静,那薄妃回到自己屋中安歇,韩淮楚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找来一个替死鬼挨那吕雉一把竹签,殊知还是被刘邦吕雉知晓。汉廷一直没有停止对自己的追查。
谁要他被誉为战神?谁要他战必胜攻必取?连躲在海外小岛的田横刘邦都不容他活在世上,用兵如神的韩大将军又岂能幸免?
那刘邦吕雉心狠手辣也就罢了,谁知外表柔弱无助的薄妃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而是极具心机。自己满怀热忱来为恒儿治病,却被她当成可以利用的一颗棋子!
未来吕太后把持汉家朝廷,刘姓子孙惨遭荼毒黑云压城,而刘恒能够独善其身最后登上天子之位,做到这些,那薄太后能是善男信女吗?她表现出的柔弱只是因暂时不具备实力采取的一种明哲保身的策略而已。
千万不要小瞧宫中那些女人。古往今来多少女子,一进皇宫那堵墙,宫廷斗争就是她们必然的选择。对于身为男儿身的那些英雄豪杰,天下之争成则为王,败尚可为寇。而处于宫廷斗争中的女人,胜则生,败则死。那就是她们的战场,没有硝烟,也是斗得照样的鲜血淋漓。
若非刘恒是他心爱的追儿的儿子,韩淮楚几乎就要袖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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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淮楚当然没有离去,而是继续待在薄府,每日为刘恒治疗腿疾。
不知不觉,半月已过。薄妃向掖庭令告的假期快要结束。
刘恒的足三阴经已经全部打通,腿上的肌肉隆生,走路的姿势也有了很大的纠正,今后的康复将不用韩淮楚操心。
“恒儿不回宫里住!回到宫里,恒儿今后再不能听舅舅讲故事了,恒儿舍不得离开舅舅!”看着薄妃收拾行装,小刘恒在屋子里哭闹起来。
“恒儿,你是父皇之子,怎能不住宫中?”薄妃厉声喝道。
“恒儿好久没看到父皇了。父皇不好,舅舅好。恒儿要舅舅,不要父皇!”被薄妃一喝,小刘恒哭得更凶。
就听堂外一声大笑:“谁说父皇不好!”门口现出一个人影,斗胸龟背,鼻梁高耸,手足长大,正是高帝刘邦。
原来韩淮楚为刘恒治腿,那跟随薄妃的太监早将这事报到宫中。刘邦刚刚巡视济北郡回来,听说儿子那不治之症居然被人治好,大喜,急着来看个究竟。
“刷”的一下,屋内跪倒一片。薄妃领着几个奴婢一起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只有那刘恒还噙着眼泪站着。
刘邦将眼向刘恒一扫。薄妃急忙将刘恒一扯,叱道:“见了父皇,还不跪下!”刘恒被薄妃一叱,又吓得哭将出来。
刘邦将手一摆:“可别吓着孩子。恒儿说得不错,做爹爹的有半年多不来见儿子,的确是我这父皇不好。恒儿,走几步给父皇看看。”
看着刘邦和蔼可亲的笑容,刘恒也就不哭。就在刘邦那殷殷的目光注视下,稳稳当当地走了一步。
刘邦一见大喜,俯下身一把抱起刘恒,问道:“是谁将恒儿的腿病治好的?”
难怪刘邦会有这么一问。自从刘恒得了这小儿麻痹症,宫中几位名医,还有那杏林圣手沈渭难都来为刘恒看过病,无不束手无策。今日居然见刘恒走得如此稳当,顿时他好奇之心大起。
“是臣妾的兄长薄昭。”薄妃跪在地上回答道。
“原来是爱妃的兄长,那可不是外人啊。薄昭何在?速召来见朕。”刘邦立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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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韩淮楚被招来,泰然走到刘邦面前,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薄昭见过陛下。”
韩淮楚换了一副面具,刘邦认他不出。而刘邦的兴趣也不在他的相貌,而是他如何治好刘恒。
“都是一家人,免礼免礼。薄昭,你是如何治好恒儿的顽疾的?”
“病者,不通也。草民只是用针灸之术刺激恒皇子的穴位,再用打通他的足三阴经,原也无甚把握。能治好恒皇子,实属侥幸。”韩淮楚很谦虚地说道。
“原来大舅也会武功。薄昭啊,你可曾学过兵法?”刘邦问道。听他语气,是要栽培一下自己这位“舅爷”。
薄妃很狐疑地望着韩淮楚,心想他混到薄府不就是为了兵权吗?
“草民只学过武功,并未研读兵法。”韩淮楚很干脆地答道。
“可惜可惜,朕本要封你一个郎中,让你去带兵打仗。你不懂兵法,只好作罢。如今你治好恒儿,你要如何赏赐?”刘邦问道。
“恒皇子是草民外甥,治好他是分内之事。草民不求任何赏赐,只求恒皇子能像其他皇子一样,得到陛下钟爱也。”韩淮楚答得越发爽快。
其他皇子得到刘邦怎样的钟爱?都是小娃娃被封了王。小娃娃年幼是不能当政的,就像陈豨被刘邦挑选做赵国丞相一样,自会给他们派遣得力能臣打理国事。
“说得好。如今恒儿的病好了,做个诸侯王并不碍事。朕就封恒儿为代王,统领代郡。薄昭,那代国丞相,你可愿当?”
“刘恒果然被封代王!”韩淮楚心中一震。
“草民一介田舍郎,并不懂治国之道。一国丞相重任,如何敢当?”韩淮楚又是推辞。
那薄妃听了疑心更重,“这韩信将军不做,代国丞相也不做。他治好恒儿的病,究竟是何居心?”
刘邦封韩淮楚为代国丞相也是一时兴头,主要还看在他是自己大舅子份上,还不知他有没有这个才能。听韩淮楚再三推辞,也就作罢。只待回去后再择能臣。
于是刘邦载了薄妃母子,一同回宫,合家欢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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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好了刘恒,韩淮楚如释负重,便去见那滕翼。
“滕大侠回去见到追儿,就说他孩子一切安好,且被汉天子封为代王。”韩淮楚说道。
知道外孙的喜讯,滕翼也是十分喜悦。
“仙人求是求不来的,骊山老母不见现身也就算了。淮楚,你不想随滕某回大漠见见追儿吗?”滕翼临走之时问道。
韩淮楚摇摇头道:“追儿心智迷失,见到她晚辈只会更加痛苦。从今以后,我就守在恒儿身边,只到他长大成人,做一个真正的君王。”
韩淮楚说的君王并不指刘邦封的那个代王,而是君临天下。
将刘邦扶上天子之位的韩淮楚又将为刘邦的儿子——刘恒的天子之路保驾护航。欲知后事如何,请继续追读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