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他们纷纷扭头向那人望去,只见那是个年约二十出头的书生,此刻满面愤然,目不斜视,就好像在对空气说话。
看到这小子的神情,段飞不由微微一笑,想当年他也曾经是个愤青,满腔热血无从发泄,整日指天怨地的时候想必也是这般模样吧。
一众捕快齐齐地大怒,刘捕头正要拍桌子骂人,段飞伸手一按他肩膀,笑道:“何必与一介酸儒一般见识呢?成老板,我话还没说完呢,拿手的酒菜尽管上,刘老哥,这一顿我早说过是我请的了,你又何必与我争着付账呢。”
刘捕快打了个哈哈,看在段飞的面子上怒瞪了那书生一眼,收回目光,懒得去理他了。
成老板倒不在乎这些银子,他心道哪怕真要钱至少也得打个五折,立刻叫厨房赶紧上菜,小二们流水般将酒菜送了上来。
段飞向门外招招手,苏蓉轻移莲步走了进来,段飞笑道:“叫你不要跟来你偏要来,现在没戏看了,你一个女孩又不好与我们同桌,不如到旁边找个空位坐下,我让小二每样菜都分一些过去给你吧。”
苏蓉微微一笑,说道:“挺好的啊,看到公子连施妙计破案,作为公子的丫鬟,我也与有荣焉,公子与诸位捕快大哥们慢慢吃,我到一旁随便吃一些就是了。”
“记住多吃些肉,要把身体补好,别忘了昨天我跟你说过的话。”段飞的目光故意落在苏蓉的胸前,滞了一滞这才移开了,苏蓉重新画过妆的脸上涌起一层淡淡的红霞,她轻咬红唇,嗔了段飞一眼,扭着小蛮腰转身走开了。
段飞打个哈哈,在大伙儿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拿起筷子,招呼大伙儿觥筹交错地吃了起来。
一群粗鲁不文的捕快喝了酒之后不免有些放浪形骸,喝酒猜拳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四周食客纷纷远避,那个小书生发了会闷气也走了,另有一桌只坐了两个人,正是那天曾亲眼目睹段飞解救苏蓉的那两个三十来岁的年青男子,其中面貌俊秀的那位听到嘈杂声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些捕快实在有些呱噪,不吃了,咱们再去秦淮河转转吧。”
另一个疤面男子看了段飞他们一眼,笑着说道:“老爷子,你可还记得刚才那个女孩以及跟她说话的那个小捕快么?咱们见过他们的,刚才他们就在这店里破了个案子,现在正在喝酒庆功呢,所以声音才大了些儿。”
“哦?刚才他们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我还以为他们是来吃白食的,如何就破了个案子了?那个女孩的身形倒是有些眼熟……”那俊秀青年想了想,哦地一声道:“她不就是那天被那个谁强逼做丫鬟的女孩吗?她……那个捕快岂不就是那天救她的人?”
脸上有疤的男子笑道:“老爷子果然是过目不忘,正是他们两人,那个女子不知怎的成了这个捕快的丫鬟,某非是感恩图报以身相许了?”
“嘿嘿……”两个人怪笑起来,那疤面男子笑完之后继续说道:“刚才他们叫老板出来说话,我都听在耳里,原来这个店前些日子被人告到上元县,说他们骗占乡农的一只大肥鹅,这种案子若及时处理当场便可辩个清楚明白,可那上元县令无能,或是收了贿赂,没有当场破案……”
“不错,”那俊秀青年说道:“农家养鹅多是放养,鹅吃的是青草、蚯蚓,店铺里的鹅多是养了一两日的,吃的是糠饭五谷,若是当场将店里所有鹅都杀了,看看鹅肫里的东西便能辨清,若是时间长了点,还可以看那鹅便颜色分辨,这种案子南北朝时就发生过,越快处理越好,若是拖久了,肠肫一空,哪里还辨得出?你说那些捕快将这拖了数日的案子给破了?他用的是什么办法?”
疤面男子笑道:“用诈术……假说那鹅发了瘟,小二便慌了,若那小二还不承认,他们还可以当场让那托儿假作中毒将老板和小二一起抓去衙门里审问,那小二害怕起来,这才自己招供的。”
他将段飞等用的计策详细解说一遍,那俊秀青年听了之后不禁一拍大腿,笑道:“果然妙计,也唯有如此才能逼那小二认罪了,这些捕快倒有些小聪明,办事不拘一格,委实不错,他是应天府的人吗?”
那疤面男子笑道:“我看都是那个小捕快的主意,他不是应天府的人,倒是扬州来的,今早出门前南京刑部尚书来见我,就说起了他……那一日我谨尊老爷子的吩咐,去教训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一番,那厮还以为这个名叫段飞的小捕快与我有什么牵连,消息传开,半个应天府里的官员都知道了。”
“这个小捕快在扬州的时候就连破大案,被人戏称作神捕的,正好昨儿个上元县发了个凶案,应天知府马文涛想必也是听说了他的名声,竟然将这段飞临时调去破案,段飞也不负所托,随便看看现场之后便命捕快去抓人,连凶手的身高体重甚至做什么生计的都说得一点不差,不到半个时辰凶手便被顺利逮住了,那刑部尚书找个借口来见我,其实为的就是他,探我的口气,想将这段飞调去刑部哩……”
疤面男子带着玩亵的口气说了这番话,没想到那俊秀青年却来了精神,说道:“这个小捕快果然有些本事,这些人虽然趋炎附势了点,不过……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啊,你答应他好了,调这个段飞去南京刑部,就做个……做个……郎中好了。”
疤面男子眉一皱,说道:“老爷子,这段飞没有功名在身,如何能入刑部?郎中虽小,却也是一个正五品的官,岂能轻易授给一个小小的捕快?首先就过不了内阁那一关,那些言官只怕会将我给活活吞了。”
那俊秀青年轻蔑地笑了笑,说道:“功名?有功名的人还少了么?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才勘大用的?这个段飞既然长于破案,为何不能在刑部做大官?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留在应天做个推官吧,一个区区从七品的官,没人会再啰唣了吧?若他日后功绩卓著,再升他的官不迟。”
疤面青年点头答应,心中却暗暗打着旁的主意。
段飞这一日连施巧计破了五个案子,差不多将应天府马大人交给他的积案处理了一半,消息传开后应天府衙里都在轰传,马大人也惊讶非常,他正盘算着该如何攀在段飞这条金鱼上一起越过龙门时,突见自己府上的家丁马华快步走了进来,满面焦急地对他说道:“老爷,府上来了些客人,夫人与管家叫你赶紧回去招呼客人,听管家说,那位主客便是大名鼎鼎的十二团营提督江彬……”
“啊!”马大人大吃一惊,手一抖,满杯的热茶倒在了自己的胸前补子上。
十二团营提督江彬,那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假借皇上之名,到处闯人私宅,淫人妻女、勒索无数的恶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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