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他就那样茫然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眼睛似是无神，却又一下子看清昏暗光线下屋里的物件，然后目光又移向旁边墙上的空处，那空处的暗影，像是无数流动的粒子在不规则地运动着，时而发散，时而凝聚，时而有致地旋转，时而又杂乱地跳动……
大街上偶尔噗噗地驶过一辆车，声音被不断地拉长拉长，直至在不知何处，戛然而止，明明是一点点地在变细变小，却好像是突然被黑暗吞没。然后世界重又恢复宁静，剩下了墙上无数黑暗的因子在动着，让人的眼迷离了，头也有些昏沉。
房间里安静得连电器微小的声音都被放大得有些扰乱心神，哲远翻了好几个身还是没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身体又开始热烘烘地，感觉贴在哪里都有一股热气，莫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武林至高无上的内功真传？此刻该不是体内真气流转吧？他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内心不禁一阵烦躁。
深夜是不应该想事情的，尤其是没有必要又没有结论的事，越想脑子就越清醒，精力一下子又被激发出来，精神得有些无奈，像是要把这一二十年的事都想一遍，然后给自己下一个评判，这些年到底是对是错……
但是对于有些事情来说，还真不是对或错可以定性的，它只是发生了，成为一个事实，无法改变，唯有接受，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收获了些什么，或是因为受了教训，长了经验。
是啊，没有对错，只有结果，那结果……对于结果的思考，又再一次让哲远陷入死胡同，这结果自己是不是做好了呢？
想得多了，他就开始否定自己，好多事情都没处理好啊……想到最后，他真的觉得一无是处，万念俱灰了。
其实所有的一切，还是源于他的成就感的缺失吧，他不甘平庸，想要做出点成绩，但苦于找不到感觉，而且能力也跟不上。他很不自信，因此自己到底有几分实力，也是不好说的，他不自信到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其实很多时候完全可以解决、可以做好的事，也都在他不自信的犹豫中错失了机会。他就这样徘徊在理想与现实中，继续挣扎着寻求突破，看不到希望。
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但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这样做过不止一次两次了。他的心里难受得紧，便坐了起来，此时要是有人来到客厅，肯定要被他的样子吓到。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开导自己，用上了最简单的数数方法，然后极力地想要摆脱脑子里的一些想法，植入一些积极的因素。
一切只在一念之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人的思维就是这样的，哲远也明白，只要自己换个角度，就大不一样了。
我做不到……
我能做到！
我不行……
我能行！
……
其实你已经很棒了，但你始终不愿意相信。
在寂静的夜里，平日里淡定无比的哲远，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的患者，一个人激烈地跟自己角逐着，让人无奈，让人愤怒，也让人心疼。
他需要改变，他自己也知道的，不过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打败让他觉得疲倦，他很想就这么放弃，沉沦下去，但心里的不甘心，又将他揪起来，只是揪起来，置他于荒漠中，却不给他一个方向。
他想发疯了，想把压抑在内心的痛苦、委屈、愤怒……各种沉重的东西发泄出来，大吼大叫，摔东西，横冲直撞，或者直接在哪里一跃而下。但，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突然，他想到了兜里的钱。所有的失控就都平息了。
他第一次自己赚这么多钱，他很珍惜，也很满足，他开始计划着怎么去花这个钱。
他想跟很多人分享这个成果，当然，只是拿出其中的一部分，他可没那么大方啊，何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会挣钱。
得给弟弟妹妹一人50买饮料喝，得给爷爷奶奶一二百，给妈妈一二百，然后自己再吃点买点……
他突然变得很富足，很踏实，好像终于在混乱中抓住了什么，然后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疲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