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虞啸文拿下了宜春,代价是损失了上千士卒。钱守义掘断了渌河,将宜春城的周围变成了一片泽国,这使得虞啸文在进攻的时候,难度更上了好几个档次。
钱守义在宜春损失了四千人,但对于拥军三万而且早就准备的钱守义来说,并不伤筋动骨,宜春城,也只是他阻截虞啸文的第一个点,而且是最不重要的一个点。
原本不是这样的,但程广志在撤退的时候一把大火,以及用那些无法带走的炸药包,手雷,将整个宜春城几乎给毁掉了,这使得宜春城的守御价值大大降低。
层层阻截,步步迟滞,这便是钱守义的策略。
借着虞啸文急于想要救出任晓年的心思,慢慢地将虞啸文诱惑得步步深入。
钱守义现在看起来被虞啸文压成了一个凹形,正面阻截的主力部队,被虞啸文剥洋葱一般的层层剥去,但钱守义一点儿也不着急忙慌,因为他的背后,随时都能补上来大批人马,一旦虞啸文再深入一些,想再要脱出来,那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现在付出的损失,将来自然能成倍地拿回来。
破烂的宜春城内,虞啸文与他的部将第一次发生了争执。
“将军,不能再这样向前了,钱守义如此浅显的想将我们往里诱的伎俩您看不出来吗?”曹新面红耳赤:“我们只有一万人,我们不能分兵,而钱守义顶在我们面前的是两万人,在我们的两翼,他各自布置了五千人。越往前,我们就陷得越深了。”
“难道你没有信心击溃当面的敌人吗?”虞啸文怒视着他,“我们每慢一天,任晓年要损失多少人?”
“任晓年是咎由自取。他如果不是急于求功,等到我们上来之后他再出发,怎么会有今天?”曹新道。
“闭嘴!”虞啸文拍案而起:“任晓年是一个什么罪责,我们将他救出来之后,自有军法问责,但在这之前,他是我们右千牛卫的中郎将,我,你,都是他的下属,坐视上司深陷危局而是不救,大唐军纪不容。”
“明知是陷阱我们也要跳吗?”曹新几乎要跳了起来。
“大唐军队,有信心将任何的陷阱踏平!”虞啸文道。
曹新怔了半晌,看着虞啸文:“虞将军,任将军所部,已经被困半个月了,围攻他的部队,多达七八万人,他们补给没有了,粮食没有了,能不能撑到今天都还是两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的消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不能盲目地将自己搭进去。打一个宜春,我们已经损失了一千人,钱守义的下一个防守便是渌河,我们要强渡渌水,这又要折损多少人?”
虞啸文漠然地看着曹新:“既然你没有信心,那么你就负责断后吧!杨宏,下一战,你部为先锋。”
“遵命!”另一员部将杨宏躬身领命。
“今夜强渡渌水,我以四门火炮替你开路!”虞啸文道。
“我不同意!”曹新大叫了起来。
“你有权利向大将军告我。”虞啸文道:“但现在我仍然是右千牛卫右军中郎将,你必须听从命令。”
渌水对岸,钱守义登高而望。
数十台投石机密布渌水岸边,与宜春城外一般无二,钱守义故伎重施,在他的防守阵地之前,早已经成了一片泽国,唐军即便渡了河,面临的困境,丝毫不会比宜春更弱。左右两翼两支五千人的部队,并没有参战,但他们的存在,却是钱守义最大的底牌。
虞啸文无法分兵,他只有一万人,他只能集中他所有的力量,才有可能击败自己。想要渡当渌水,在左右两翼的压迫之下,他只有这么一个可以选择的地点,这给了钱守义从容布置的机会。
“来吧来吧!我知道你们唐军很勇猛,你们的火力无可比拟,你们可以在正面击败我,但是,你们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得付出足够多的代价。”看着平静的渌水,钱守义突然嘎嘎大笑起来。
宜春一战,四比一的战损比,还是让他心疼不已的,也让他对唐军的战斗力,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可是打仗,不仅是勇敢就行了的。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派往株州的人出发了吗?告诉刘信达,他再不出手,可就没有机会了,指不定虞啸文的军队,会被我磨干净了。”
“已经出发了!”身后,一员将领回应道。
“很好!”钱守义满意地道:“刘信达被唐军当狗驱使了这么久,现在有机会出口气,我想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钱守义现在信心满满,虞啸文果然愈陷愈深了,等到他渡过了渌水,钱守义还会再退,但这个时候,按照原本的计划,刘信达就该出手了。
到了那个时候,虞啸文背后是渌水,三面是钱守义的部队,而刘信达的近两万大军,将会成为一股决定性的力量。
当然,为了说服刘信达,钱守义又送出了五十万两银子。
现在的刘信达,就像是一个吞金兽,只有钱,才能驱使他动手了。
钱守义等着唐军来进攻,但唐军选择的进攻时间,仍然让他错愕不已。
当他坐在火塘边上,美滋滋地喝着温好的酒的时候,渌水两岸,鼓号之声大作,匆匆赶到战线之上看到对岸灯火通明的场景,愕然地道:“夜渡?”
“少将军,我们的很多兵士有夜盲阵!”一员部将担忧地道:“据我所知,唐军是没有这个问题的。”
“那就点火,将战场给我照得如同白昼!”钱守义道:“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另外,把没有夜盲症的人,全都给我调到最前边来。”
“没有夜盲症的人,大部分都是我们的核心部队!”
“现在哪里还能讲究这么多?调上来!”钱守义怒道。
话音未落,对岸突然传来了隆隆的轰鸣之声,一团火光闪过,尖厉的呼啸之声旋即传来。
“火炮!”十几名亲兵一涌而上,手持盾牌将钱守义围在了中间。
炮弹越过了渌水,落在空地之上,轰然爆响,无数泥浆,石块飞溅而起。
伴随着第一声炮响,另外三位火炮,也依次开火。
钱守义在亲兵的护卫之下,慢慢地向后退去,看着渌水边上的投石机,在火炮的轰鸣声中,一个接着一个地被炸塌,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面对着唐军这样的武器,他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被动地挨打,然后等到唐军的步卒杀到他的跟前。
在宜春,如果不是唐军这样巨大的武器优势,他本来不用付出那样大的牺牲的。
左岸,杨宏的部队已经准备横渡渌水了。
一个个的橡皮筏子,正被打气筒打得慢慢地鼓起,渌水边上,已经有士兵抬着打好气的橡皮筏子在待命了。
后军方同,突然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
虞啸文回身望去。
“停止进攻!”一个声音从急奔的马上传来。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虞啸文愕然不已。
战马径直停在了虞啸文的面前,来人并没有下马,而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虞啸文:“停止进攻,撤军!”
“高监察!”虞啸文大叫起来。
“这是李大将军的命令!”来人,是右千牛卫的监察官高五福,虽然不掌军权,但却是右千牛卫不折不扣的二把手。“知道为什么是我来吗?李大将军就是担心你一意孤行。”
“为什么?任晓年在等着我们!”虞啸文握坚了拳头。
“虞啸文,这已经不是我们右千牛卫一家的事情了。”高五福冷冷地道:“皇帝陛下的命令已经到了鄂岳,李大将军率部正在日夜兼程地赶过来,在李大将军没有抵达之前,任何的军事行动,都必须停止。”
“任晓年不救了吗?”虞啸文痛心地道:“那是一万兄弟啊!”
“活下来,是运,活不下来,是命!”高五福叹了一口气:“不过我相信,他们能撑住,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合适的时候。”
听着高五福冷酷无情的声音,虞啸文一把抄起身边的大刀,一声大啸,将身边的一株碗口粗细的树从中一斩两断。
对岸,钱守义严阵以待,但唐军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一阵火炮狂轰之后,他们居然偃旗息鼓,转瞬之间,就熄灭了火把,退得无影无踪。倒是让钱守义失望不已。
到了天明,派出一队又一队斥候的钱守义愕然发现,唐军居然还在退,一直退到了宜春,这才停了下来。
这一退,他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这个凹形局面,又被唐军给抹平了。换而言之,他先前的几千人白死了。
这让钱守义郁闷不已,难不成现在他还要真的主动出击去进攻唐军吗?虽然他还有着人数上的优势。
“传令左右两翼,尝试性地进攻唐军,主力,重新渡过渌水,进逼宜春!”在考虑了整整半天之后,除了再次派人去摧促刘信达出兵之外,钱守义终于还是作出了决定。
他想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