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里剑拔弩张,各式法宝大耀其光,似是随时都将这数十里天京山碎成浩荡沙场!
可那小和尚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一口酒一口肉,尤自吃的正香。
“诸位!”身着锗红流云袍的太一长老慌忙叫住众人道:“切勿动手!这僧人身怀异术,尤其那一手不动明王甚是利害!方才况大安就已深受其害,敢问在场诸位,可有几人能在一击之内,破去况庄主两百年道行!”
一语话落,所有人立时顿了住!
那况雄况大安虽不是什么名修之后、大派子弟,可其血承祖传的赤血夺魂掌在京、云两地的散修中也算曲手一指!
内里众人中能胜过况大安的自然不少,比如刚才那位轻摇纸扇、爽声大笑的白面书生,就是号称天下第一散修的神符陆家当代少掌门陆子恒!
可别说未得家主绝法的陆子恒,便叫陆老爷亲自动手满力全出,十招之内也见不得输赢!
方才,除了那寥寥几位大派长老之外,怕是没人识得那和尚又用的什么手段!
况大安六境巅峰、足足两百多年修行竟被瞬间击溃、生死不知!余下旁人借着人多仗胆倒可凑个热闹,可一旦那小和尚再怒然出手,又落个什么下场谁也难料!
“施长老所言不错!”身后里,一位身穿锦缎花衣、银须如针的老者接言说道:“西有佛关一隔两界,那佛门手段我三圣洞虽不尽晓,却也知几大法!这式不动明王乃是佛门密宗绝学,堪称同境无敌!”
“当年,兰先生若不是借之九境神威狂压力毁的话,怕也不堪与敌!即便如此,回程途中稍一不慎,仍被不动明王法身脱身而走!”
“方才,这小僧未曾念咒,也未捏指,仅是心念微微一动,便可反噬六境巅峰!如此修为岂是你我敌之?怕是我派亚圣都难取胜!”
众所周知,他口中的亚圣乃是三圣洞的二老爷。
二老爷天赋异凛、早已成名多年,却久久卡在道成瓶颈半寸难进。
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入道巅峰!
连地圣老爷都难取胜?
这……又是何等境界?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自是没人肯信,甚而还会招来三圣洞弟子追上门去讨个说法。
可刚刚下了断言的这位,在场众人几乎全都识得,正是为三圣洞挑选内门弟子的传功长老——岳远秋!
据说,岳长老曾是天圣门下唯一弟子,却在早年悟食魔物毁了身骨,终身难破入道之路,可其见识、眼力却丝毫不输道成大者!
众人一听那岳长老不但言语凿凿,更含有几分惊恐之色,不由更加惧怕。
纷纷退后几步收起法宝,更有胆小的,已在四下打量逃生之门。
可直到这时才发现,那窗外哪还有什么天京盛景?就连那原本高高立在对面的烂柯楼都已不见!放眼四外尽是一片茫茫夜空!
无星无月,墨洗穹苍!
整个醉仙居早不知飘在何处,又荡在哪个时空之中!
呼啦啦……
离着那小和尚近些坐在一楼的食客们赶忙腾空而起,直向楼上跃去。
却有一道清瘦人影逆锋而行,轻飘飘落在门口三丈外,拱起两手施了个晚辈礼道:“小道丹竹见过悟难大师。”
悟难扫了他一眼,晃着残骨指向四外道:“什么太一、三圣、金顶、明光。要说懂大体、识礼数还得是道阵宗!就算小祖宗我懒得跟你们这帮猴崽子论辈儿比大小,可这身修为却是货真价实的吧?称一声前辈总不是错!你们那些什么狗屁师傅、老祖的难道就没教过么?遇强低头当了孙子不算羞,苦习命数自有成爷处!”
没头没脸的训完众人,又转向那老者道:“看你这小儿甚是识趣的份上,小祖宗我就容你三问,如实作答!有屁快放罢!”
放眼九州天下,无论名门大派还是散修世家,若说境界提升最为轻松,首曲当数道阵宗。
只需聪慧伶俐、机敏好学,三年六境也是不难!
可若说哪个门派入道最难,那算来算去还是道阵宗!
道阵宗从无入道之法,更无道成之术,境至几何全凭天予。
而这位丹竹道长却可称得上此中典范! 他原本是道阵宗附近的山民,专往山中送柴为生,那一日突觉困累,就在路边睡了一觉。
再一醒来,三雷落下已然入道!
千千万万人为得道果,无所不为,无所而不为,仍旧苦求而不得!
可这位,竟是毫无来由的一梦而成!
从而接替了升任掌门之位的虞子贺,代掌扬州令!
此事一出,别说天下修者,就连道阵门徒都甚为唏嘘不已!
这时一听那堵了门的怪和尚许了丹竹三个问题,包括太一施长老,三圣岳远秋之内,满楼上下所有人全都静了住。
谁都想知道,这和尚到底是谁?又是为何而来?这平白堵住醉仙居又为何故?
“前辈,这酒肉可还吃得顺口?”丹竹腰身微弯,极为恭敬的问道。
“虽比不得龙宫盛宴,大极美馐。却也吃得!”悟难抱起坛子大灌了一口,竖起二指道:“还有两问!”
“!”所有人两眼瞪圆,惊的目瞪口呆!
那怪和尚可就许了你三问!又不是三百问!
这不是图自浪费机会么!
可丹竹却好似满不在乎,又往前一步道:“前辈可是迷了路?”
“迷路?”悟难刚刚举到嘴边的坛口猛的一下停了住,不由皱起双眉反问道:“那你可知我要往何处?!”
丹竹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前辈要等的,可是林季林天官吧?可他如今已是天选圣皇了!”
“天选?圣皇?!我真的迷路了?”
悟难喃喃自语着,那两只精亮双眼渐渐迷离,似也忘了三问之约,痴痴望向丹竹道:“那你可知他在何处?”
“来自来时,去自去路。前辈,你走错了!这是天京,不是维州!”
“维州?维州……”悟难连连念道,突而猛一松手。
啪嚓一声,酒坛落地摔个粉碎。
“是了是了!是维州!”悟难好似猛的一下想起了什么,使劲拍了下双手大叫道:“是阿赖耶识!可……可他,他已经死了啊!恶身已除,我是善身……不对不对!善恶一法,尽已昊无!佛门六子……是的是的!我是五子悟难!我走错了!时不对,空也不对!我该去找……林季!对,是林季!我记得这个名字!”
恍恍惚惚中,悟难连连痴声呆语着挣扎爬起,直往门外奔去。
醉仙居众人眼望悟难匆匆远去的背影,不由愕然大惊!
再一看时,那门外细风乱雨吹得满眼凄迷,一张张不知从哪吹来的白纸钱缓缓落下,轻飘飘的飞在来往车流里。
就那连久闭不开的烂柯楼也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被风吹得嘎嘎乱响……
足足许久过后,众人才从窗外恍然来去的景象中醒过神儿来,齐刷刷一脸惊奇的直向丹竹望来。
“丹竹道兄!”太一门施长老最先忍不住,急声问道:“可否直言……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