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林季真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白天赶走黄玲的时候,说什么不关他的事,但偏偏犯贱,要来掺和一把。
“我明白了,所以害你的人想让你死,好来个死无对证是吧?”
“不错。”
林季又道:“而且你是三品大员,一州之封疆大吏。似你这等人物,即便要审也是发往京城三司会审,但害你的人却不想你去京城,将这些破事捅出去,于是才要杀你灭口。”
“但也正因为你的身份,你不能平白无故的死,也不能死在自己人手上。非得死的明明白白不能有任何疑点……”
沈宏点头。
“找杀手杀你,这手段可不够明白,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在灭口。”林季皱眉。
“不是灭口,是寻仇。”沈宏低叹道,“我还未曾被抓起来的时候,金陵城便起了谣言,说我与一家门派结了仇,可那门派我连听都没听过。”
“我虽然并非修士,但在扬州为官数载,扬州境内的修士门派世家有哪些,我自忖还是清楚的,但偏偏那谣言传得真切,我若不是当事人,说不得都要将信将疑。”
林季恍然,心中却暗自咋舌。
“所以那些黑衣人杀你,是为了寻仇?这未免太刻意了些。”
沈宏则道:“有个由头便足够了,总能搪塞过去的,也没人会真为了一个死人大费周章即便是当今圣上。”
这话林季没法接。
“倒是说得过去。”他起身,找了个凳子坐下,“可扬州距离京城足有万里,你一路被押送过来,真要杀你早就杀了,怎么能让你活着来到这通天镇?”
“是扬州镇府官程玉,她是我的至交好友,一路送我来京。”
“程大人怎么不将你送到京城?”
沈宏脸上泛起几分嘲讽。
“路上接了监天司的急讯,无奈之下只能离开。”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眯眼,却不准备继续问下去了。
“你说的都是一家之言,我姑且信之。明日我将你送往京城,送你进刑部大牢,之后你是生是死,便与我无关了。”
沈宏却摇头道:“朋友不必如此,世间哪有那么多公义,你送我去京城,等于将自己也陷入火坑之中。”
“不过是顺便罢了,林某本就要去京城走一遭的。”
说着,林季露出了腰间的令牌。
当看到代表着四品掌令官的判字令时,沈宏顿时无言以对。
“是程玉让你来的?”
“不是,只是顺手而为罢了。”林季否认。
沈宏虽然不说话了,但是看他那表情,显然还是这般想的。
林季也懒得多言,索性搬着凳子坐到房间的角落里,开始闭目养神
深夜,京城。
一道身影匆忙进了宫,又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后宫。
按理来说,后宫是无论如何都不该有外人进入的,更何况是深夜时分。
但偏偏这人肆无忌惮,仿佛皇宫是他的后花园一般。
终于,他来到了凤禧宫前。
这里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寝宫。
守夜的宫女借着烛火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惊讶着捂住了嘴。
“穆穆相。”
来人正是当朝一品大员,右丞相穆韩非。
“娘娘歇了吗?”穆韩非问道。
“娘娘刚刚睡下”
宫女的话音未落,寝宫之中便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曾歇下,穆相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有要事禀告。”穆相答道。
“让他进来吧。”
宫女连忙让路,很快的,穆相就被引到了床榻的幕帐前。
“我与穆相说话,你们都下去吧。”
“遵命”宫女纷纷退下。
偌大的寝宫中,只剩下父女二人。
“爹爹,这么晚了还进宫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皇后穆婵在没有外人之后,语气也松了几分。
“沈宏到通天镇了,有监天司的人插手,他可能死不了了。”穆相三言两语便说清事情。
幕帐突然被掀开,露出了其后面隐藏着的绝美容颜。
只是此时此刻,穆婵那张俏脸之上,却带着几分惊愕,几分愠怒。
“监天司的人怎么会插手辑事司的事?他们不是向来不理会这些的吗?”
穆相却平淡道:“那扬州镇府官程玉送了沈宏一路,想来应当是两人互生情愫,见不得自己的情郎死吧。”
穆婵轻哼一声,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又道:“真是麻烦,监天司如此正大光明的插手朝政,这是坏了千年以来的规矩,这次哀家定要让人狠狠的参上他们一本。”
说是这么说,但是几句气话之后,话题终究还是要回到沈宏身上。
监天司能支撑大秦千年,这点小事,即便是皇后亲自提起,也不会有人在意。
对于监天司来说,也是不痛不痒,无需理会。
但是沈宏却不同。
该死的人不死,就是最该死的地方。
“不能让沈宏来到京城,他也绝不能死在京城。”穆婵说着,又问道,“爹爹,此事今晚一定要有个结果。”
穆相沉吟了片刻,又道:“等会我去见方云山,让他开口,将沈宏身边那人撤走。”
“若是方云山不听呢?”穆婵问道。
“不听?”
穆相脸上泛起几分狠辣。
“还以为本座是洛玄一?不听,那便将那多管闲事之人一并杀了!反正没有人会为死人大动干戈,即便是方云山,即便是监天司,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跟老夫翻脸。”
听到这些话,穆婵却并不意外。
“既然爹爹早有打算,又何必还来宫中走一趟呢?即便你我是父女,但沛郎知道你深夜进宫,总归会有几分想法的。”
“要办此事,得辑事司出手。”穆相说道。
“辑事司只听沛郎的。”穆婵想都不想便回应道。
但是嘴里说着,她又从卧榻之上,摸索出来一枚印章。
将印章递给穆相,穆婵嘱咐道:“天亮之前,这枚印章必须回归原处。”
“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的。”
拿了印章,穆相便快步离开了后宫。
出宫之后,他却并未像所说的那般,先去找方云山。
反而他直接来到了辑事司衙门。
不等有人来,他直接在大堂之上,提笔写下几字,然后当着前来招呼的辑事司差人的面,将大印盖在了纸上。
“司主大人马上就到。”
穆相却脚步不停的向外走去。
“不必了,他见了这封手谕,自然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