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白云深

人的生命, 说透了,其实就是钱。

我是一个杀手,没有人比杀手更了解生命的价值。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可怜身世, 父母早亡, 被父亲的朋友收养。后来独自上山拜师学艺, 末了当了最赚钱的杀手。

别人怎么想杀手这个行业, 我没兴趣知道。

我是个杀手, 对了,我的名字是白云深。我是一个很懒的杀手,只有钱用完的时候才会去接任务。

有钱了, 管它什么天价的任务,我也懒得理会。

江湖上, 我有个了不起的名号, 第一杀手。

所谓江湖, 其实是一群人为名利争斗的虚无空间。

知道白云深的江湖人很多,可我在江湖上却从来没有与人深交。也就是说, 我是个没有朋友的人,甚至有时候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很多帮派想要拉拢我,许以金山银山,其实目的不过是要我当他们的杀人工具。

江湖上谁不知道,白云深接手的任务, 从来都不会失手。

习惯了独来独往, 我没想过要与何人拉帮结派。

请我杀人的人很多, 出的价钱也很高。而我是看事而接的, 又不是个贪钱的人。

钱, 够用就好。

我喜欢穿白衣,不是因为我姓白, 而是因为当血溅在白色的衣服上,勾勒出朵朵红梅,那鲜红妖异得炫了我的目。

然后,我会将衣服烧了。

代表,一条生命的消逝。

代表,我离魔道又接近了一点。

遇到那三人的时候,我正饿着肚子。因为那天下着雨,不想淋着雨去接任务,饿个一天还是能忍受的。

那个女孩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她叫殷菲。

她请我吃饭,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从来都知道,代价是保护她到陆城去。

杀手,保护人?

听起来很可笑,也许是那张纯净的笑脸吧,我答应了,就当是暂时的休息吧。

反正,一路上管吃住呢。

然后认识了她的哥哥殷离,和那个奇特的女子--寒寻风,我知道他们都有着不简单的身份,可他们没说,我也没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到了陆城,殷菲问我要走还是留。

其实,跟他们在一齐还蛮舒服。

于是,留下了。

跟他们一齐的日子,很踏实,不必担心夜里睡到一半会有一把刀突然朝自己砍来。

寒寻风和殷离,殷菲,他们的事情,我有心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不过,我在等他们主动告诉我的时候。

我的事,估计他们也知道了吧,只是没有人表现得在意。

他们在陆城开了一家茶居,不知道为什么用了我的名字,“云深不知处”。

云深,白云深,身为一个杀手,我这个名字还是挺诗情画意的。

跟他们过的第一个除夕,让我感觉到平生第一次的温暖。那天晚上,寒寻风对我坦白了他们的身份。原来朝廷找的人,就是她。

其实,我不在乎的,他们只是拿真心来待我的好人罢了。

殷菲很爱闹我,而我却总是被她气到。

寒寻风喊我“白大哥”,而我在心里也将这个女子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子来看待,虽然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意外,她嫁给了殷离。

为什么我会是高堂呢?

他们很幸福,看着他们,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幸福。

殷菲总是说,我活得不像个人。

也许吧,身为一个杀手,情绪是没有必要的东西。可跟他们相处久了,按殷菲那小魔头的话说,我越来越像个人了。

平平淡淡的生活,感觉还不错。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的生活就像一个普通老百姓一样的平凡踏实。

两年了,江湖上应该没有人记得‘白云深’这三个字了吧。所以,我想离开陆城到处走走。

只是,有些舍不得那个小魔头。

寒寻风问我,还会回来吗?

我想了想,应该会的。这儿有他们,感觉就好像一个家。

家,我终于也有了家。

寒寻风是个灵秀的女子,她看出了我对殷菲有情,也知道那小魔头对我有意只是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感情的事,我能谈吗?

我是个杀手,有爱人的能力吗?

我想试一下,如果明年再见时,我们都没有变,那时我就会留下来,不会再走。

离开的那天,殷离来送行。

殷菲也来了,红着眼睛哽咽着拉紧我袖子不愿放手,嚷着不要我走。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几乎就要放弃自己离去的决定。

[傻丫头,我不是一去不回的。]我轻轻抚着她的头顶,难免有些伤感,对她说:[明年这个时候,我会回来的。]

[真的?]她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我。

够了,白云深,有个女孩为你流泪了呢。

我努力微笑着点头,[嗯。]其实,这一刻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原来,这个世间还是有人会为自己牵挂的。

[你要写信回来。]

我点头,[嗯。]

[每半个月一封。]

[嗯。]虽然,太多了。

[不能看别的女孩。]

[嗯。]

耶,我应了什么?

可是,那个小魔头却是破涕为笑了。

算了,无论应了什么都好,只要她不再哭就好。

殷离看着我微笑,却没说什么,而我却知道他会说什么。

[你好好保重,冷了就记得添衣,不要多管闲事。]小魔头唠叨着。

我微笑,[你要听你哥哥嫂嫂的话,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了。]

十七岁的女孩了,该是出嫁的年龄了。

咳,我何时变得这么忧愁了?

告别了他们,我开始了重游江湖之旅。

……

…… ……

江湖,还是江湖。

名利斗争没有改变,只是人换了吧。

有时候,在茶楼里吃饭会听到有人提起“白云深”这三个字。

我笑了,何时自己也成了江湖里的一个传奇?

脱离江湖两年了,我都要以为自己退隐江湖了。

其实,这没什么不好的。

也许,我真的该认真考虑一下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望向窗外,下雨了。

十月的雨,随着风吹来,感觉有些冷。

不知怎么的,我却想起了那个遇到殷菲的中午。脑袋里,那张纯净的笑脸在此刻变得鲜明了起来,好像就在眼前一样。

是的,我承认自己在想那个女孩。

殷菲,一个认为我的名字很好的女孩。

十月,我离开陆城已经五个月了。

每半个月都要写信回去,每次下笔都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只能简单的告诉他们,我在哪儿,一切很好,不用担心。

先是去了一趟沙童关,替寒寻风给那个小王爷侄子送些东西。然后,我一路从北方游玩着回来。

一路看了很多,平凡老百姓的生活,江湖人的朝不保夕。

看得多,想得也多。

从前,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又该干什么。

杀人,不过是为了赚钱。

过日子,不过是在数世间。

现在,我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

我想,我可以回陆城,在云深不知处继续当那个冷面掌柜。算着一天赚了多少钱,看着殷离将来闹场的流民丢出门,看着尹盼盼在一旁拍掌。偶尔,殷菲那小魔头会过来闹我一会。也可以帮寒寻风带带孩子。

这样的日子很平淡,但踏实。

让我觉得,我是真实的活着。

活着,为了更好的活着。

也许,我可以向那个磨人的小魔头提亲吧。